等陆远宁上班离开，李淡然算着李欣然下班的时间去了他居住的小区，等李欣然打开门，李淡然看见了他没有血色的脸。
“哥。”
李欣然上前抱住李淡然，顺带在他胸口蹭了蹭，李淡然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揉了揉他的头，非常心疼地说道：“一直上夜班会不会太累了，要不要换个工作。”
“只有夜班给的钱多一点了。”
李欣然带他进了客厅，李淡然闻到了一股辛辣的泡面味道，随后，果不其然在茶几上看见了一桶泡面。
“怎么吃这么油腻的泡面啊，不怕长痘了？以后不要吃这些东西了，我给你送饭吃吧。”
“偶尔吃啦，你不是说来给我送鱼吗？我下班就赶回来了。”
李欣然坐在地毯上打开保温盒，他看着里面的香酥鱼咽了下口水，尝了一口发现鱼上面只是裹了层红油却并没有辣味，便询问道：“怎么不辣啊，香酥鱼得辣的才好吃啊。”
“怕你长痘。”见李欣然张口吃了口泡面，李淡然拍了拍他的头，“我还是给你送饭吧，总吃这些怎么行啊。”
李欣然放下叉子，他侧身把头搭在他哥的大腿上说：“哥，自从见了陆医生之后，我总是想到我们在深山里的生活，李成伟第一次把我送到那里的时候，我们刚开始还能吃到面条，后来只能吃自己抓的老鼠、野鸡什么的，那些肉又腥又柴，我吃了一个多月就要吐了，你和远宁哥却吃了好几年，你怎么能忍受的呢？”
不能忍受又能怎样，那时候他们在山里缺衣少食，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那里还敢挑三拣四呢？
“好儿。”李淡然靠在沙发上轻轻拍着李欣然的背，“日子总要向前看，不要停留在过去。”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当时是怎样忍受那些日子的。”
不是他能忍受那些苦日子，那时候比起过苦日子，他更害怕进监狱。
带他当扒手的老头告诉他，像他们这种小偷小摸做多的人，被警察抓了是要剁手的。法盲且年幼的他害怕死了，没有手的话他还怎么吃饭、上厕所、和扒活小团队玩耍呢？他不能没有自己的手。后来，年龄大了点，他不想当扒手了，偷窃失败，他被李成伟像条狗一样扔进了深山。缺衣少食，怎么熬过了呢？
李欣然从未主动和他聊起过这些，李淡然叹了一口气：“年份太远了，我都忘了。”
“忘了也好。”见他哥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李欣然继续吃着自己的泡面，“忘了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李淡然见他吃泡面就觉得心疼：“不让我给你送饭，自己下班路上就买一点，明天我检查。”
“好。”
李欣然吃完泡面，他把香酥鱼的盒子盖上塞进了冰箱，随后鬼鬼祟祟地说：“我给你买了个好玩的。”
李淡然见他一脸机灵，十分配合得回了句“什么”。
“当当当。”
李欣然把一串钥匙递给李淡然，李淡然接过一看，着实惊喜又惊讶。
李欣然给了他哥一串钥匙，一把钥匙上面印有某知名摩托车的logo。
李淡然的第一反应就是“贵”、“乱花钱”。但他从不扫李欣然的兴，只能折中问道：“你买的？这个是不是有点贵了。”
李欣然就知道他哥会担心价钱，但他还是献宝般说道：“三手的了，我室友和男朋友回老家了，就把他对象的二手摩托车低价卖给我了，他们半年前买的二手价格是一万二，三手转给我四千，这车还八成新呢，我试了试，你放心骑吧。”
见李淡然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惊讶，他十分得意地说道：“不算贵吧，反正你有摩托车驾照，你就骑着玩呗，正好今年晏城的冬天也不冷。”
三手四千八成新，确实不算贵。
“那你生活费还够用吗？”
“够的啦，你多担心担心你自己，趁这个机会把晏城好好玩玩，说不定你最后就不乐意走了。”
李淡然这才把摩托车钥匙收了下来，李欣然站在客厅的阳台上指着窗外楼下说：“就那黑灰色摩托车，两个头盔都在后备箱里，看到没有？”
“嗯。”
他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没想到他是李欣然给自己准备的。
“保险都上齐了，现在在我名下，你放心大胆地骑吧。”
“那我以后骑他给你送饭。”
“别，我真的就是偶尔吃顿泡面，我还怕长痘呢。”
两人回到客厅，李淡然开始收拾茶几上的垃圾。
李欣然抢过李淡然手头的泡面桶扔进了垃圾桶里，委屈巴巴地说：“哥，你哄我睡觉呗，我睡着后你再走。”
“好。”
两人躺在床上，李淡然轻轻给李欣然拍着背。
“哥，你在陆医生那里住得习惯不？”
“还行的诺，就是他家太大了，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哥，反正这套房子里就我自己住了，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可是他不同意。”
李欣然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问他：“你住在哪里干嘛要他同意喂？”
对哦，李淡然恍然大悟，自己住在那里干嘛需要陆远宁同意啊。
“我回去和他说说?”
“人家保释你出来，是不是怕你跑了不给钱啊？”
李淡然想了想，应该没有这个可能。
陆远宁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给他放了好几万的现金，应该不是怕他卷钱跑了。
“你还是别问了，咱们曾经那样对待陆医生，如今他还选择帮你，别搞得他不痛快了。我撑不住了，睡了。”
“嗯。”
“我睡熟之前你不准走。”
“好。”
李欣然翻身抱住他的大腿，李淡然一手给他拍着背，一手操作手机翻找电子驾照。
在什么APP上显示来着？
一切准备就绪，李淡然轻手轻脚地下床离开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他心情颇好的骑上了心爱的小摩托。
他的欣然好像真的长大了。
陆远宁刚打了下班卡回到值班室，就看见王知律大爷似的敲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坐诊椅上。
“陆大医生，好久不见，我来取我的委托人送给我的香酥鱼了。”
“四天前刚见过。”
陆远宁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直接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我的鱼呢？”
陆远宁没有回答他，而是从桌子拿出了李淡然给自己准备的四层饭盒。
在王知律的注视下，陆远宁不急不慢地打开餐盒，向他展示了李淡然给自己准备的午餐。
炸带鱼拼香酥鱼，麻婆豆腐，竹笋炒肉，饭盒的最后一格是米饭。
王知律打开陆远宁的抽屉，熟门熟路似的拿出了一双一次性筷子，看着卖相不错的饭菜，他惊讶地说道：“这是李然给我带的？”
在他筷子即将夹到带鱼的时候，陆远宁及时制止了他没有眼力劲的手。
“这是李然给我带的。”
陆远宁语气平静，就像是在做病例陈述报告。
“那我的呢?”王知律仍然不死心的问道，“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当然吃不完，梅格饭盒都是满满的，这显然是两个大男人的量。
随后，陆远宁在便当盒袋子里拿出了两套餐具。
王知律扔掉手中的一次性筷子，伸手从陆远宁手中取了一套餐具，“我就知道你家人帅心善的那位也给我准备了午餐。”
陆远宁转了转筷子，提醒他道：“还不是我家的。”
王知律接口说道：“好好，我家的还不行吗？”
那当然是不行了。
香酥鱼一口咬下去嘎嘣脆，王知律问陆远宁道：“我丢，这香酥鱼真带劲，骨头都炸酥的，这算什么什么做法啊，川菜还是湘菜？”
王知律对李然做的饭菜夸口不断，陆远宁说：“他学过一段时间的湘菜，手艺是挺不错的。”
“李然有没有厨师证啊，有这手艺还下什么海啊，就这鱼装个盘摆个样直接卖他个288，月薪拿他个两三万。”
“你夸的有点过分了啊。”
王知律咽下一口鱼肉说道：“骗你干啥，专做各大菜系的八大馆里面的鱼，做出来也是这个味道。得，改天请你尝尝去。”
做厨师？又脏又累，陆远宁立刻否决了王之律的这个提议。
“干嘛不说话？我就说说啊，就知道你心疼他不乐意。”王知律指着餐盒盖子说，“给我分点米饭。”
陆远宁把米饭推向他，王知律也不客气，拉过就巴拉走了一半。
“远宁啊，难得见你情绪这么外露啊。”
迎着陆远宁冷漠的眼光，王知律心想：陆远宁这颗鲜花怎么就挂在李然这颗狗尾巴草上了。
饭菜被两人吃了个净光，陆远宁收拾着饭盒，王知律整个人躺在椅子里，他怀里捧着李淡然送给他的香酥鱼，边吃边说道：“我去，这东西怎么越吃越上瘾啊，我都要辣哭了，还想吃，能不能让李然给我多做点啊，委托费给你们打八折，不，六折。”
“不可能。”
做饭很辛苦的，陆远宁一口回绝，总不能次次都让李淡然五点半起来给王知律做炸鱼吧。
“小气鬼，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护你对象啊。”王知律学着蜡笔小新的声音说道，“陆医生，你惨啦，你陷入爱河啦。”
陆远宁没有接话。
李淡然在他的回忆里停留了十三年，半个月前这人竟敢“起死回生”和他玩起了“诈尸”，李淡然还是以前那副人软心善的样子，他一点都没有改变。
当他的手第一次重新摸到李淡然眼角的伤疤时，他就拿定了主意。
不论什么手段，李淡然必须留在晏城，留在他身边。
“次哈，爽。”王知律心满意足地合上了餐盒，他擦擦手拿出李淡然案子的卷宗说道，“谈谈正事。”
陆远宁说：“说。”
“警方反馈的资料显示，案发前，李淡然在境外开得账户都是由其弟周蔚然正常转账，就是当天才多了一笔匿名帐户的入账，数额为一百万新币，折合人民币五百万左右，而这个匿名账户之前都是转入到周蔚然境外账户的。”
说到这里，王知律刻意停顿下来去观察陆远宁的反应，他试图去印证自己的猜测。
虽然这个猜测有点疯狂。
陆远宁闭上眼靠在文件柜上，等着他下一步的陈述。
“远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这样做风险太大了。说不定到最后，你也可能折进去。”
“你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吗?”陆远宁淡淡一笑，“先去高价找一个黑客，让他非法入侵境外的银行交易记录，随后根据记录捏造虚假身份去攻击对方的账户......”
“你闭嘴。”王知律捂着耳朵，“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我作为正义使者什么都没听到，你别想拖我下水。”
陆远宁睁开眼，他看着王知律严肃的摸样，发出一声嗤笑。
“逗你玩呢。”
“你大爷的！”
“实际操作比我说的还要简单。”
“去你大爷的，老子才不听呢！我走了。”
陆远宁见他不是开玩笑，提醒他说：“餐盒记得送过来，李然还要用。”
“我才不信呢，我回去问李然。”
李淡然回去吃了午饭后，见时间还早，他想着睡个午觉。他人刚躺下来，王知律给他发来了消息。
【王律师：中午和远宁一起吃了你做的午餐，很好吃，等我得了大空了，请你和远宁吃饭。香酥鱼我带走了，很大份，够吃几天了，谢谢你。】
【李然：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王律师：我后天把饭盒交给远宁让他带回去。】
【李然：好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后天让远宁给你带些。】
【王律师：暂时没有，不麻烦了。】
【李然：不麻烦。】
回完消息，李淡然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他十分罪恶地想，果然是温饱思□□啊，想在他吃了就想睡，等到案件查清了，他的身份信息恢复正常了，一定要先去找个工作，做什么都好，不能这样好吃懒做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