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感冒

槐云县的春天像几个月的孩子,中午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阴云蔽日,滴滴答答开始落雨。

何序看向玻璃门外,雨点劈里啪啦溅起尘土,路上没伞的行人匆匆忙忙赶路,他打开手机,天气预报显示一个半小时后有大范围降雨,将持续到明天中午。

退出天气预报,他看了眼时间,点开微信。

何序:带雨衣了吗?

现在是第三节课刚刚结束,如果张明意带了手机就能收到消息。

刚昏昏欲睡上完一节化学课的张明意趴在桌子上正准备补觉,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悄悄摸出来,头埋在胳膊里假装在睡觉:没有,我们都没带。

何序:一会晚饭时间你来大门口拿。

张明意:???你要来送?

他瞥了眼窗外,确实下雨了,但是并不大,看起来一会就会停。

张明意:应该不用吧,一会雨就停了。

何序切入后台,截了张天气预报给他:大概率会下雨,还是大雨。

“……”张明意梗住,他还真不看天气预报,如果雨会下大的话……

他敲在屏幕上,手指飞快:啊?那你送过来的时候别淋湿了,这个天气容易感冒,注意不要生病。

何序到底得了什么病他其实并不清楚,但冒雨来送雨衣,他又望向窗外,眉头微微皱起。

屏幕这边,何序嘴角微微上扬:嗯,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带过去。

张明意戳醒前排已经安然入睡的俩人,桃子和朱宇还一脸困意,声音沉闷不悦:“干什——”

“序哥一会给咱们送雨衣,问你们吃什么?”

“雨衣?”朱宇清醒了点,“干嘛吃雨衣?随便。”

“随便。”桃子附和,然后倒头睡去。

……

清醒了点,但不多。

张明意又趴下,手摸在手机上:随便,要不街口那家饼?

何序:好。

他按灭手机,一抬头正对上何春暮八卦兮兮的眼神,似笑非笑:“小序,和谁聊天呢?”

“张明意。下雨了一会给他们送雨衣。”

何序的答案寡淡而无趣,何春暮失望地瘪了瘪嘴:“我还以为你跟人哪个小姑娘聊天呢。”

“没有。”何序站起身,“咱家几件雨衣来着,我去给他们送。”

“有三件吧。”何春暮从柜台下面扒拉出来,“你再去隔壁张爷爷那拿一件就够了。一会骑车的时候裹紧,可别淋雨感冒了,我跟你说,最近感冒的可多了,啊嚏——”话还没说完,何春暮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你还是注意下你自己身体吧。”何序翻出一包感冒药给何春暮冲了,“趁热喝了,多喝热水。”

“知道知道,你穿这太少了,雨天温度低,别冻感冒了。”临到要走,何春暮硬是让何序又套了件厚外套。

雨天路滑,何序骑到一中门口的时候张明意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他穿的薄,站在门廊下瑟瑟发抖。

“张明意。”何序把车子停到门廊下面,张明意听见声音一路小跑过去。

他宽宽大大的校服里几乎拉到顶,里面只套了一件薄卫衣,抱着手臂摩梭:“哥你终于来了。”

“等很久了吗?”何序从怀里掏出包的严严实实的饼,还冒着热气,张明意伸手去接,冰凉的手指碰到何序的指尖,手背冻得苍白,一半蜷在袖子里也无济于事。

何序皱眉:“怎么这么凉。”

张明意手抓着温热的饼,恢复了一些感觉:“我也没想过今天这么冷啊。”

“……”何序脱下外套,“穿上。”

“我不要。”张明意推过去,何序里面还有件薄外套,一看就是中午那种天气穿的,他从车框里取出来三件叠好的雨衣,“你赶紧回家,这鬼天气冻死了,我赶紧回班了。”

何序一把抓住转身就要走的张明意,他的手腕也冰凉:“我穿的很厚,我现在就要回去了,到了晚上温度会降更低。”

“所以哥你赶紧走吧。”门廊处还有好几个学生,有的在等家长送东西有的在吃家里送来的饭,这时候都齐刷刷地看热闹似的往这边看,张明意动了动手腕,挣脱开,“别在这受冻,我也赶紧回去,那俩还等着我回去带吃的呢,三全其美。”

“那我晚上来接你们。”何序没再坚持,垂眸看他。

“……”

我他妈。

因病休学的年级第一雨夜等在大门外就是为了接他们下晚自习,这场面,光想想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你晚上也别来。”

张明意话音刚落,外套就被丢到他身上:“那你现在穿上。”

许是觉得语气太过强硬,何序补充道:“别冻感冒了。”他穿着一件米白色外套,垂着眼看他,后面是连绵的雨幕,风一刮过来,冷地像是初冬。

张明意无奈,只能乖乖套上外套,外套宽大,却意外合身,里面带着一层厚绒,独特的洗衣液香味一下子裹住,挡住寒风冷雨,又软又暖。

何序对他摆摆手:“赶紧回去吧,外面风大。”

他呆在原地,何序骑车进入雨幕,成了一个白点,很快消失不见。

回过神时,暖意游走全身,四肢回暖,他偏过头,领间的香味淡淡,经久不散。

胸腔里的心脏猛地空了一拍,像被人抓住又松开。

怎么回事?别是被风吹感冒了。

张明意拉紧外套,没太放在心上,举着跟顾乐安借来的雨伞匆匆回班。

“序哥的外套?”朱宇接过张明意递过来的饼,一口咬下去,还温热。

“对,怕我给冻死。”张明意一口咬到里面夹着的肠,“呦,序哥给咱们的还是加肠版。”

“要不怎么说序哥人好呢。”桃子口齿不清说道,“怕淋雨给咱送雨衣,怕你冷给外套,就连肠也是,他自己不吃这种东西却给咱仨吃,泪目。”

“泪目。”教室里暖和些,张明意手缩在袖子里吃晚饭,窗户没关严,一缕凉风吹到他身上惹了个实实在在的喷嚏。

“多喝点热水,”桃子扭头,眉头皱着,“刚穿上序哥的厚外套就感冒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最近感冒的人很多,班里一半人都感染过了,整天擤鼻涕声、咳嗽喷嚏声不停。

前排的黎采薇听见动静,走过来放了一包感冒灵在张明意桌面:“我这里有药,先喝点预防一下。”黎采薇前几天感染上感冒,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

“好,谢啦。”张明意弯着眼睛,声音却闷闷的。一包感冒灵喝下去,整个晚自习都昏昏欲睡。

晚上到家的时候满脸通红,一摸额头滚烫,张老头拽着他骑着带棚三轮车到诊所又折腾到半夜。

第二天一整天都带着口罩,声音发闷,蔫巴得不行。

“感冒了?还是发烧了?”何序在店门口碰到回家吃饭的张明意,带着口罩,脸色潮红,一双眼睛挣不开似的带着水汽。

“昨天发烧了。”张明意退后一步,提不上精神,垂眸耷眉,“别把病气传给你了。”

“还有那件外套,等我好了洗了给你送过去,现在上面有病气。”自己都病得不行还惦记着那件外套。

“不急,你多休息,实在不行请假回家休息半天。”

“明意,快进屋,给你熬了点粥,没什么胃口也得吃点啊,不然身体扛不住。”张老头拉开玻璃门喊道。

“哥 ,我先进去了。”可能又有点低烧,张明意两颊绯红,像是燃料染过似的。

“嗯,多喝点水。”何序回到店里,何春暮正在做饭,见他回来探出脑袋:“最近注意点吧,明意也病倒了,最近流感很严重,一定要多喝水”。

张明意只尝了两勺粥就搁下勺子,嘴巴里苦,实在是没什么滋味。

到了下午挣扎着去上学,晕晕乎乎坐了四节课后找王沁签了张晚自习请假条,站在门口等张老头接他回家。

没等来张老头,等来了骑电动车的何序:“张爷爷突然有点事情要处理,我来接你回家。”

“哦。”张明意校服外面套着厚厚的大衣,脖子里围着围巾,戴着口罩,眼睛里的红血丝很严重,整个人晕晕乎乎,他嗓子吞刀子似的疼,嘴都不想张。

“还是发烧吗?”何序把手覆在张明意额头,手下皮肤滚烫,“怎么发烧这么严重?”

“我们先去医院。”何序拍了拍后座,示意张明意上来。

张明意整个人几乎烧晕过去,迷迷瞪瞪跨上后座,抓着车座就要往旁边倒。

何序抓住他的手,烫的像碳火。

他抓过来让他环住自己的腰:“抱着,别摔下去,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

张明意乖乖地环住他的腰,车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走到哪了也不知道,全身滚烫,很不清醒,呼呼的风从两侧灌进来。

他倚在前面人的背上,一动不动,像是熟睡过去。

何序把车把手拧到底,贴在后背上的人没有什么动静,一双胳膊环着,热气穿过好几层布料灼着他的皮肤。

怕他松手掉下来,何序松开另一只握着车把的手,按在张明意交叠的双手上。

十五分钟后,何序把车停在人民医院急诊楼下,半扶半抱着冲向急诊楼。

二十分钟后,张明意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输上了退烧针。

他眉头紧皱,额前沁出密密的细汗,何序帮他摘下口罩,里面全是水汽,很不好受。

何序拿纸巾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手背贴在脸颊上,还是很烫。

张明意却往何序手背蹭了蹭,他骑车时没带手套,给冷风吹的冰凉,对于正发着烧的张明意来说挨着会舒服很多。

何序注意到他的动作,把另一只手贴在他脖子上,张明意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他抬头看了眼吊瓶,已经输完了一半,他站在原地,腾出一只手给张爷爷打了个电话。

“明意没什么事吧,我现在过去!”那边的张老头瞬间慌的不行,不知道踢倒了什么,电话那边乒乒乓乓一阵响。

“没事的张爷爷,”何序宽慰道,“打着针呢,估计一会就退烧了,我在这呢,你放心吧,好,路上慢点,别着急。”

何序挂断电话,床上还在昏睡的张明意脸上的潮红消退不少,何序把手收回来,手已经不冰了,被张明意的热气暖热了。

他坐到另一张空床上,盯着一点一滴往下滴的挂瓶愣神。

“不要,不要,下水,不要。”还没清醒过来的张明意喃喃道,声音又急又快,额前的细汗又冒出来,眉头紧锁,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怎么了?”何序噌地起身,微微弯腰,手搭在额头上测温。

不应该啊,烧已经退了。

“水,不要,不要,不要下去!”几乎是喊出来的,张明意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皮下的眼珠快速转动。

“明意,张明意!”何序双手按在张明意肩上,脸凑的很近。

听到外面的名字,张明意陡然清醒,微微张着嘴,胸腔剧烈起伏,满脸的细汗瞬间冷了下去。

一双眼睛猛地睁开,挂满了水落满了霜,豆大的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到枕头上。

“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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