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考

“爷爷,早饭。”张明意找出来张老头用了几十年的搪瓷缸把豆腐脑倒进去。

客人催的急,赵老头带着专门的眼镜伏在桌子上修表,头都没抬一下:“我一会吃。”连孙子推开门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隔壁何姨家的店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客人,何春暮正给其中一个老人介绍电饭煲,瞥见张明意推门进来,扭头招呼一声:“明意,小序在楼上,去找他吧。”

“那我先上去了何姨。”客人又问了她什么,何春暮没再顾得上张明意。他随口应一声,侧身穿过一群正看电磁炉的客人推开店后门,拐上了楼梯。

何序大概刚起床不久,头发还是乱的,正坐在床头发呆。

“咚咚咚。”窗户突然被叩响。

何序聚神,眼前的一片朦胧慢慢聚拢具象,最后落在秋日透亮的窗外。

张明意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子。

“我以为你还没起呢。”张明意走进来笑道。

“刚醒。”何序在张明意后面关上门,声音还沾着秋日深夜的浓重困意。

“困就多睡,”张明意环视一圈也没找到饭碗,他确信按他哥的洁癖是不会允许卧房里有饭碗的,张明意手里的东西没地方放,干脆转身伸直胳膊递给他,“喏,朵朵家的豆腐脑。”

张明意转的太急,差点撞上揉着眼睛跟在他后面的何序,幸好后者及时刹住脚:“我去下面放一下。”

何序接过来张明意手里的三个塑料袋,转身下楼:“我马上上来。”

张明意乐了,冲着门外喊道:“你在下面吃完也行。”他知道何序有洁癖。

露天楼梯上的何序脚步一顿,什么都没说,下楼、装碗、喊何姨,一气呵成。

再回来的时候何序端着一只狗狗碗,狗狗碗里放着一个蓝色小狗勺。

张明意眼尖,一眼看到那只勺子:“序哥,咱四个的同款勺子?”

不光勺子是同款,连那个碗也是张明意十二岁的时候朱建军给他们四个带来的。

“嗯。”何序拉开椅子,把碗放在桌子上,拿着小狗勺舀了一口送到嘴里。

朵朵家的早餐摊离得不远,饭还是温热的,入口刚刚好。

何序的桌子离床尾不远,张明意从面向门的一侧挪到床尾,支着下巴坏笑:“序哥,想不到你还挺童趣,这小勺子拿着不小啊?”张明意的同款勺子早就被他收到厨房里的张大圣专用筷勺盒了,小勺子小时候用用还行,大了再用就有点太小了。

何况——

张明意从后面打量何序,将近一米九的序哥穿着一件在初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白T,手里却捏着十公分不到的小勺子,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暂时没找到其他勺子,看见就拿过来了。”初秋的寒意并没有过多落进这间洒满阳光的房间,何序的耳朵却像是受了冻似的染上一点点红。

“喔,”对于逗一丝不苟的序哥这件事,张明意乐此不疲,“今天朵朵还问你来着呢,你没来小姑娘可难过了。”

“嗯?”何序搁下勺子,不解地转过身。

“何序哥哥呢?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张明意掐着嗓子模仿,小孩子的声音又软又糯,像熬得软烂放了糖的红豆沙,张明意原本的声音清而亮,感情模仿得再像,音色却像是硬邦邦的红豆落进秋日的透亮里。

还没等何序开口,张明意先被自己的声音逗乐,笑得仰了过去。

何序偏头,被逗得弯出一抹浅浅的笑。

“序哥,何姨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挺好闻的。”等笑够了,仰倒在床上的张明意坐起来问道。

何序床上的被子透着一股风穿过刚落了雪的森林的味道,坐起来闻不到什么味道,凑近了却清清凉凉的很好闻,和万年只用没什么味道的洗衣粉的张老头洗出来的被品简直云泥之别。

“我也不太清楚,”何序一顿,“我一会问问我妈。”

“不用那么麻烦,我也是随口一问,”张明意摆摆手,“你赶紧吃饭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明意呆得无聊,起身从何序的桌子上抽出一本漫画,四仰八叉地躺回去边看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序哥,你们高三是不是要提前开学来着?”

“后天回去上晚自习。”

“这么早!”张明意惊讶地声音猛地向上一扬,旋即又落下来,“高三真苦,我可得先好好享受两年。”

“现在也得好好学。”何序皱眉。

其实他很少训人,别人学与不学,做什么与不做什么全与他不相干。

张明意一怔,这话怎么都不像满脸与我无关的何序说出来的:“行行行,好好学,以后怎么都得整个大学上上。”

“嗯。”何序吞下去刚送进口的豆腐脑,又软又滑。

直到何序吃完俩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满室透亮的秋光,沙沙的翻书声和陶瓷勺子碰上瓷碗的叮叮当当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明意终于翻到最后一页。

张明意跟着漫画走的紧绷的精神噌地放下来,整个人一下子瘫进松软的被子里,任由清清凉凉的味道温柔地包裹他。

等歇过神,张明意撑着胳膊坐起来,刚才还再吃饭的何序已经摊开卷子,笔声沙沙。

他身上多了一条藏蓝色的毯子:“序哥,几点了?我睡多久了?”

何序停笔,转过身:“快十二点了,你睡了快两个小时了。”

“这么久!”刚才还有点懵的张明意瞬间清醒过来。

“昨晚睡太晚了?”

“呃,”张明意躲开何序眼神,“玩了一小会儿游戏,有点晚。”

何序无奈:“怪不得会困,要不再睡会?”

“睡饱了,我得走了,到吃饭的时候再不回去老头就要喊了。”张明意掀开毛毯往外跑,楼梯下的急,差点撞上正准备上楼的何春暮。

“这么着急忙慌怎么啦,中午了留下来吃饭呐。”何春暮侧身让张明意过去,

“不用啦何姨。”张明意摆摆手,一阵风似的风风火火地横冲直撞下去。

“这孩子。”何春暮摇头,往楼上走。

楼上的何序收回注意力,继续做眼前的卷子。

这次三天的小假老师一共留了二十五张卷子,后天晚自习就要讲,何序准备今明两天赶紧做完。

而隔壁张明意和朱宇不分昼夜地打了七天游戏,最后两个人顶着黑眼圈踏进校门。

“我去,你俩干嘛去了?吸毒啊?”唐晁下午到的早,刚打完一场球回来,抱着篮球汗淋淋地走进来被正趴在桌子上狂补作业的俩人吓了一跳。

眼下硕大黑眼圈,头发乱糟糟,被误以为吸毒的两人:“你丫滚蛋。”

“没看见哥们补作业呢嘛。”来自“吸毒”一号:朱宇。

“打游戏打的。”来自“吸毒”二号:张明意。

“行行行,你俩赶紧抄吧,一会三心姐来收。”唐晁得意洋洋,“还是没有哥们有经验,哥们特意早来,一个多小时全抄完了。”

“不是吧。”张明意哀嚎。

三心姐就是王沁,看着好相处,只用了一节数学课就让他们彻底改观,平时确实和善,一到课堂上就变成跟和善一点边不沾的活阎王。

“有没有化学卷子,借我们抄抄,桃子没写。”朱宇从一大堆卷子里抬头。

“有。”唐晁三步并两步跑回座位从桌洞里掏出一大把乱糟糟的卷子,“我找找哈。”

“找到了!”唐晁伸长了胳膊递过去皱巴巴的卷子,“给你。”

刚才默不作声的桃子接过来:“谢谢。”说完就低头开抄。

入班铁三角刷刷开抄,唐晁彻底目瞪口呆。

“铃铃铃。”上课铃敲响,张明意在抄完化学卷子的最后一个字后把卷子传给朱宇。

朱宇刚接住,王沁拿着卷子和一张A4纸就进来了。

三心姐大眼一扫,刚才还闹腾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五十五双眼睛全盯住她手里的A4纸。

槐云一中惯例,九月份月考在国庆假期前,一般假期结束也就意味着成绩出来了。王沁手里拿着的,大概率就是他们的成绩单。

“大家先停一下手里的事情。”王沁站上讲台,以一句废话开头,台下五十五双眼睛从进门就紧盯着她手里的成绩单,哪里还有什么事情在做。

“咱们班月考的成绩出来了。”王沁晃了晃手里的成绩单,“咱班总体成绩考得还不错,年级第三,而且全校前十咱们班有两个。”

“噢噢噢噢。”有人忍不住小声欢呼,一个带两个,两个带四个,全班都欢呼起来,刚才对自己成绩的担心全抛到九霄云外,满眼只有全年级第三这五个字。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王沁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很快又安静下来,“有的同学考得很好,有的同学没发挥好,这些都是正常的,大家刚进高中,可能还不太适应,这次考试只是对你们前一个月的一个检测,考得好的不要骄傲,考得不好的也不要灰心,这次考试不要太放在心上,之后大家继续努力查缺补漏就好啦。”

“大家要多向身边成绩好的同学学习,可以问问她们是用什么学习方法。”王沁眼睛扫过几个人,最后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我把它贴在墙上,大家一会下课了想看的自己来看。”

张明意用肘戳了下顾乐安,小声道:“刚才三心姐是不是瞅我来着?”

“没有吧,”顾乐安狐疑地看他一眼,“她就扫了一圈。”

说是下课去看,一整节晚自习班里暗潮涌动,离得最近的曾鹤把眼镜斜着拼命靠近眼睛往成绩单上瞅。

他同桌胡明一直戳他:“看到了吗,也看看我考多少。”

“没呢,看不清,你别急。”说着让胡明别急,曾鹤的鼻尖已经密密麻麻地往下滴汗珠了。

下课铃一响,大多数人几乎是从板凳上弹射出去,一窝蜂全挤到教室前面去。

张明意仨人心里虽然痒,可前面的人太多了,仨人跟商量好了似的没离开座位半步,准备下节自习下了再去看。

成绩就在那里,不会变也不会跑了嘛。

唐晁个高,架着副眼睛在人堆里伸长了脖子看,从上往下还没看完,扭头大喊:“桃子你第一,年级第四!朱哥全班第三!”

刚上高中大家都还不算熟悉,唐晁这一嗓子喊得全班齐刷刷地往教室右侧看,扎着马尾文文静静的桃子和有一点黑的同桌朱宇正冲唐晁笑。

唐晁从上到下全部看完,拨开人群走到张明意桌前:“明哥,咋没发挥好啊?”

“多少?”张明意挑眉。

前面的两位学霸听见了也转过身,屏气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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