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蜷缩在地上的余安试图缩成球来缓解身上的疼痛,听见有人说话,他抬起头,前额的刘海太长了,遮挡住一半的视线。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居高临下看着他,未落的夕阳照在他身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余安看着他抬起脚步路过他,消失在那小巷中,夕阳随着他的消失也消失不见了。
余安又将头躺了回去,等不疼了再回家吧。
十六岁的余安是个胆小鬼,被人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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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高一下学期某周的星期一,同学们在教室里打闹着,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吹过窗纱,带来无尽的清凉。
余安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低头看书,这个时间段是穿短袖的时候,同学都已经穿着夏季的校服,只有他穿着秋天的校服。
余安的桌子被人踢了一脚歪了,他正准备扶手摆正,就出现一只脚牢牢踩着桌子不让他动,他不敢抬头。
他强势着说:“诶,你洗澡了没。”
余安弱弱的回了一句:“洗…洗了。”
“是嘛?我不信,你要洗了,那为什么教室里还有一大股鱼腥味啊,你去闻闻。”那人不信,还特意叫了一个人凑到余安面前闻他身上的味道。
被叫的那人先是闻一一下,而后又夸张的捂着鼻子对后面所有人说:“他没洗!身上好臭!”
随后教室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脚踩在他桌上的那个人,动了一下脚,桌子也随之动了起来:“听见没有,说你没洗,没洗就来上课,真是欠打。”说着说着他挥舞着拳头想打余安,余安捂住脑袋。
这时教室的喇叭传来上课铃声,他们才放过他,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听班主任季哥讲课。
讲台上季哥说的什么他没有听清,余安将视线放到窗外的海边,浪潮一波一波冲洗着石头,将他们锋利的边缘,打磨成光滑的表面,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好的美景总是能让人忘却上一秒的不开心,余安勾起嘴角。
季哥高兴的说着:“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教室里发出欢呼声和巴掌声,余安的视线从窗外移到教室前门,那人穿着和他们一样丑陋的蓝白校服,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一种帅气,他的眼睛似春雨,却让人感觉他眼中有寒冰,鼻梁高挺,肤色白皙,书包被他单肩背在肩膀上,明明是放荡不羁的动作,却被他做的淡雅。
班级的女生都被他迷住发出惊呼声。
季哥热情地邀请他站上讲台上介绍自己:“新同学,快给我们可爱的同学介绍自己。”
他站在讲台上只说了一句:“你们好,我叫宋即”说完便没在开口。
季哥正歪着脑袋站在讲台下看着他,他珉嘴才说:“没了?”
宋即点头。
季哥为了缓解尴尬拍了一下手,上讲台笑着说:“新同学可能害羞,等后面大家熟练了起来,再慢慢了解。”他又指了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新同学你坐那。”
宋即抬脚去季哥指的位置坐下,季哥满意看着他的背影,这人可是校长发大价钱请来的,现在把他放到自己班级是不是说明今年他就能得到优秀班主任奖项,还有奖金可以拿,他一定要将人照顾好,奖项奖金手到擒来啊。
余安也看着宋即的背影,他开口第一句余安就认出来他是谁,是上次在那个小巷中他对他说了一句废物的人,也不知道他认没认出来自己,不过应该没认出来,上次他将脸藏在手臂下。
季哥看见宋即坐下了,转身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今天要讲的课程:“来,我们把书翻到第九十八页,开始今天的第一课,大家一定要认真听。”
H市的厌海镇,是靠渔业发展起来的,以前的厌海镇不叫厌海镇,叫海镇,只是人们开始厌恶鱼腥味,厌恶四周都是海的海镇,却离不开它带给大家的利益,所以改为厌海镇,来表达他们的厌恶。
余安家是卖鱼为生的,他周末常常要到海边帮自己妈妈的忙,以此身上总是沾染着鱼腥味,但他回家总是会拿皂角洗三遍,再将全身也洗干净,确保身上没有味道才敢来上学。
初中时期的余安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安然度过,可上了高中却变了,他们开始刁难起余安,开始是谩骂后面是动手。
余安性子懦弱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等他考上大学就好了,余安的笔记本上写着北京大学的海洋生物系专业,他抚摸着,这是他的梦想。
“嗯…。”一阵闷哼声从厕所传来,高一一班的男生将厕所围住,堵在厕所外面的人用眼神威慑其他想要上厕所的人,让他们去其他地方上厕所。
余安的背被重重推在墙壁上。
“特么的,我要的东西呢?”于洋趾高气扬的说着。
“我没钱了。”余安低下头说,他们让他带烟进学校,但余安的钱已经被他们抢去。
“没钱你不会去偷?反正你家是卖鱼的,肯定有零钱。”说完就笑了起来,随后又说:“一包烟而已,花不了几个钱,下周我就要看到烟,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马上就要上课了,于洋带着自己手下的人离开厕所,任由余安在厕所,余安顺着墙壁蹲下去,正想哭出声来,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门开了,他红着眼眶去看,只见那人越过他站在洗手台面前洗手。
宋即将手擦干,对着蹲在地上的余安说出一句话:“废物。”
又走了。
余安的哭意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他看着宋即走出厕所。
上课铃声响起,余安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身上的脚印去教室。
教室中于洋得意洋洋看着他,讲台上的老师见有人迟到,正想教训一番,但看是余安就点头让他进去,余安的刘海遮挡住红眼眶,他低头走向位置,路过宋即时,他仿佛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头低的更低了。
最后一排只有余安一个位置,其余的人都有同桌,就他没有。
余安不在乎,没人他还轻松一点,周五下午的课是生物课,只要上完生物课就能放假回家了,余安最喜欢星期五了,他翻开生物书认真听着课。
教室里是老师讲课声,窗外是榕树上的蝉鸣声和海边嬉戏的玩闹声,余安嘴角挂着笑,手上的签字笔在笔记本上不停的比划,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祝同学们有个愉快的周末,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生物老师将生物书夹在胳膊下端着茶杯就出教室。
教室里的女生收拾起书包和自己的同伴商讨放学之后该干什么,男生则讨论自己要宅家玩一天的游戏。
余安没动,他将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摆放出来,打算写完再回家。
桌子又被人撞了一下,他抬头看着于洋。
于洋坏着说:“下周的事别忘了,要是忘了你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该怎么办~~”他手底下的小弟附和着,又笑着离开。
余安放开刚才因为紧张而攥紧纸的手,纸已经被汗打湿,他先是看了一眼宋即的位置,上面没人才放宽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宋即的目光。
余安手中的笔只停顿几分钟,又开始写个不停,得快点写啊,等会还有事情呢。
余安的手上缠绕着解不开的渔网,他站在岸边望向出船归来站在船上的妈妈,嘴张了好几次都没开口,又低下头收拾着渔网,渔网上挂着小鱼,他要将它们身上的渔网解开放入大海中,余安看着小鱼从他手心中溜走,归回大海中,随后又直起腰看向妈妈,迟疑小声喊着:“妈妈。”
海风在耳边刮着,妈妈没听见余安喊他,于是余安便大声喊:“妈妈!”
妈妈这才转身过来看着余安:“怎么了?”
海风不仅在耳边刮过,还从妈妈耳边的白发刮过,余安带着酸涩开口:“能不能给我十块钱?”
妈妈将耳边的散发放于耳后,温柔地看着余安:“又没钱了吗?”余安点头,妈妈笑着说:“钱在岸上的行李里,你自己去拿,多拿一点,上了高中要吃好点。”
余安:“好。”
妈妈又说:“已经很晚了,小安拿完钱先回家写作业,妈妈收拾完就回家。”
余安喊着:“我作业已经在学校做完了,今天我跟妈妈一起回家。”
妈妈听闻,点头说:“也行,只要不耽误学业就行,那妈妈得快点收,今天我们早点回家。”
余安低下头不去回妈妈的话,刘海下的眼眶已经红了大半,滚烫湿热的泪水落在了咸湿的海水里不见踪迹,他是个不乖的孩子,妈妈长出白发,生活已经将妈妈的肩压垮,而他还要一味增添妈妈的压力。
渔网被妈妈收进船舱,余安走回岸上将妈妈放在岸上的行李打开,粉红的钱包摆在衣服上,余安打开钱包,看着老旧的零钱,手颤抖着一点一点伸进钱包,最后抽出一张五块的零钱,快速将钱包合上扔回行李里。
“钱拿了吗?”妈妈从船舱出来看见余安站在行李前。
余安不敢转身,只能闷闷回一句:“拿了。”
“那我们回家。”
路灯坏了也没人来修,余安和妈妈走在漆黑的街道上。
“妈妈我来拿吧。”
“不要你拿,就你那小身板能拿得动几步路。”妈妈抽开余安想拿她手上行李的手。
老旧的房子没亮起灯光,余安站在楼下望着松了一口气,他没回来,只看了一会妈妈就叫他开门,她没手开门,余安将书包里的钥匙拿了出来开门,屋里一片狼藉,玻璃碎片满地都是。
妈妈将行李放下拿起门后面的扫帚熟练地打扫起来:“小安先去睡,妈妈打扫完在去睡觉。”
余安没说话,他小心绕开碎片拿着行李回卧室,洗漱好的余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星星还明亮的挂在天上,余安下床穿鞋出卧室,妈妈已经睡了,而行李还放在沙发上,他抽出口袋里的五块钱,思考了半天才决定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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