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想的容颜,艾米却不敢多看一眼,她只垂眸盯着邦尼脖子上的伤口。
“你不该这么做的。”
好声好气的道歉和表真心,换来的是不识好歹的冷暴力。
最后,有人拍一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家搬家。
她耐着性子摆好台阶,这人还要另辟蹊径,她可不是低三下四的脾性。
邦尼挑眉牵动唇角,“呵呵,不该?不这样你会来得这么快?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呢~”
确认邦尼的伤只是小小一个破口,艾米强压心疼,平静道:“阿姨帮你解约了,你跟她回去吧。”
“上次你没留我一句,现在又赶我走,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不会后悔?”邦尼粗暴捏住艾米下巴,迫使她抬头。
艾米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只道:“我很抱歉以前答应你的事没做到,你怨我没错,想报复我也没错,但——”
报复从来都是她自欺欺人的说辞,从艾米口中道出的报复,让邦尼觉得真心被侮辱。
她猛地甩开手,似甩了艾米一个耳光,然后又笑着轻抚上艾米侧颊。
“怎么能是报复呢?是满足你的心愿,你不是想要个女朋友吗?我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而已。”
耳畔响起稚嫩又认真的童言。
“姐姐怎么不许生日愿望呢?”
“我许过了,你就是我的愿望,愿望是弥足珍贵的,做人不贪心,实现了的愿望才会长长久久。”
“那你可以少许几个,每个我都帮你实现。”
被回忆与现实讥讽到的难堪,艾米面色失了几分血色,只沉默不语。
邦尼见状彻底冷脸,走回沙发旁坐下,唤道:“朱名怡,你说得也对,我是在报复你,可是我报复你不应该吗?”
“应该,但不该用这种方式,你是我妹妹。”艾米心顿顿抽疼,头也不抬愣在原地。
煎熬和挣扎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崩溃,邦尼最不想接受的就是妹妹身份,可却被轻飘飘道出,她点头反问。
“现在是什么样?爱你吗?我也不想的啊,我以为我恨透你了,但恨得可笑。你知道我这十几年怎么过得吗?我被困在潮湿的回南天,像那些霉变的东西一样阴暗可怕,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报复你,可夜夜梦到的都是我摔下楼,你不要命地来抱我,我走不出来,一分钟都不行,你知道吗?”
忆起不久前在剧组休息室发生的事,艾米指尖轻颤,嗓子似堵了一团没有嚼过的棉花糖。
没有甜味,只有黏腻和窒息。
她浅吸一口气,劝道:“小耳朵,那只是一件小事,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她浑不在意的话并没有安抚到邦尼的情绪。
邦尼刺道:“你当然没放在心上,你也没把我放在心上吧。”
“不是。”艾米像个机器人,回答得很官方。
邦尼死死盯着她,顿了下继续说:“你电话越来越少的时候,我害怕你是因为你的腿不喜欢我了,我以为他们离婚也是因为我害你断了腿,我胆战心惊每一天,听你的话都是等你的电话,等来的是你每次的敷衍应付。”
以前的事历历在目,邦尼无奈一笑,“你知道时时刻刻等待的感觉吗?我并不想听你忘乎所以地聊你认识了谁。起初我讨厌自己和你不是同龄人,不然就不会和你没有共同语言。后来你彻底消失,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妈生的,你才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艾米眼眶泛红,嗫嚅着想解释的话,邦尼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最后我明白年纪不是问题,是你不需要我,是你身边有其他人陪着。我想到你抱别人亲别人的画面,我恨得发疯恨得想杀了你。你说我一辈子都是你最重要的人,可哪有最重要是能被丢开的。我想把你捆起来谁都别碰,让你只看着我,可我连你在哪都不知道。”
艾米无力闭眼,两串泪坠向地面,心痛强调也是解释,“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又是讨厌到家的“妹妹”说辞,邦尼白了眼始终站在门后,似对她避如蛇蝎的人,好笑嘲讽。
“妹妹,不想要的妹妹?我好不容易看见你,来不及开心难过,就听到你笑着说只想要个女朋友。你想要的我自然都要给你,你千念万盼要妹妹的时候,我是你妹妹,你想要女朋友时候,我自然该是女朋友。你许的愿望只能我来实现不是吗?”
“这不一样,那只是节目上的玩笑话,我从来没想过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朱名怡,如果那天没有被打断,你还会这么说吗?你想睡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邦尼抄起手边的抱枕向门后冠冕堂皇的人砸去。
“我无数次希望你一定要过得很差,这样你就会想起我,但后来我真的知道你过的不好的时候,我好疼也好恨,因为你过得那么不好,也没有想着来找我。”
字字诛心,但自己做的孽只能受着。
艾米捡起擦脸而过的抱枕,缓缓走向沙发,将抱枕小心复位,趁机翻出抽屉里的碘伏棒,故作镇定地替邦尼处理脖子上的小伤口。
见邦尼没挣扎,她又语重心长道:“对不起小耳朵,你可以恨我报复我。但不能伤害到自己,你才二十岁,你的人生不该有这种见不得光的黑历史,之前的事翻篇好吗?”
邦尼心气刚顺几秒,又被呆板鸭似的人气急,她直接拽住艾米胳膊,将艾米压倒在沙发上。
”黑历史!?我就是爱上了自己的亲姐姐,恶心龌龊我都认,可这永远都不会是我的黑历史,你真的不爱我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避无可避的艾米定定望着邦尼的眼睛,严肃道:“我爱我的妹妹,仅此而已。”
邦尼被她否定的话气极,不管不顾俯身去吻她。
一瞬的慌乱后,艾米毫不留情推开邦尼,从沙发上起身,冷面怒斥。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人不能自私得只顾自己,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看我每天被你耍得团团转,你的报复心还没得到满足吗?我现在想起这段时间的事,只觉得我很恶心。”
口不择言后,想收回有些话已经来不及,艾米叹息声,认真道:“小耳朵,你长大了,别再像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了,万事三思而后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可以分辨了,你听点话。”
“听你妹!”
这是自邦尼有记忆以来,艾米对她说的最重的话,极具伤害性的、戳心窝子的话,邦尼满目失望。
“你思得很明白,你永远无私,可你也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听我妈的话不联系我,你想过我吗?没有!你晕倒时都晓得抓着我,现在又不要我,你考虑的是谁的感受?又是我妈吧。我永远都是你的弃子,你真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话落,气疯的邦尼重重踹向艾米左膝,然后径直离开。
风一样的起势,落到膝盖上却是不轻不重的感觉。
余光落在擦着自己肩膀飘过的发梢上,艾米心如死灰。
”砰!”
门板被摔得震天响,谁让它是可以轰轰烈烈承接怒气的倒霉蛋。
邦尼磨牙嚯嚯,又恨自己刚才没真的咬某道貌岸然的混蛋,回头间差点扎进身前的人怀里。
“长没长眼!”
撞枪口的秋秋忙陪笑,“长了长了。”
“你怎么来了? ”
“嘿嘿,尹总让我来的。”
“你骗她,不该被开了吗?她让你来?”鸡飞狗跳的事太多,邦尼这两天都没顾及到秋秋,此刻才想起秋秋该是也要被尹悦清算的。
秋秋有些得意,“嘿嘿,我也怕来着。不过尹总夸我了呢,她说可以欺上瞒下,知道向着自己老板就是难能可贵的品质,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出国。”
秋秋只晓得自己老板被棒打鸳鸯了,至于尹悦是因为什么不满意艾米,并不清楚。
毕竟在秋秋看来,艾米与她的小老板,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年龄阅历都有显著差距。
唯一相同的是性别,可这唯一的相同,极大概率是雪上添霜。
总结来说,两人想搞对象,那就是强扯梧桐欲成荫,难度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秋秋替自己的小老板忧愁,但忧愁的点只在表面,尹悦提及的出国,也是秋秋潜意识里事情最后的结果。
于她个人而言,出国是绝好的升职加薪机会,还能让她师父老人家跟着开心,自然是抑制不住地兴奋。
一个两个都是出国,邦尼更不痛快,凉凉扫了眼秋秋,冷眼威胁,“你倒是挺会替我安排,现在就给你开了,正好去跟里边的王八蛋沆瀣一气。”
“啊···我错了邦邦,老板去哪我去哪,我唯老板的话是命。”
秋秋瞬间清醒,忙去追走出两步的邦尼,抢先一步按下电梯,贴心度再次拉满,“邦邦···你消消气,emi肯定也不想你走。”
“哦。”邦尼睨她一眼。
秋秋讪讪挠了下额角,没话找话,“我今天刚去九楼,碰巧见到保洁从emi的房子清出来一大袋空酒瓶,她只是被逼无奈吧···”
“是惺惺作态的骗子还差不多。”遑论艾米的真实想法,单她总是因为尹悦的话退缩,邦尼都是气极。
见邦尼眼底的怒气和失落并未消减,秋秋想起被揍晕的艾米,蓦地心生怜悯,思索一番换了话术。
”邦邦,其实···张俊是我大师姐,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了,那时候武馆赚不到钱,她跑去国外做了几年雇佣兵,后来回国开了她现在的公司,她的公司和那边的公司现在偶尔还会有合作···”
·
普通小区门口,停了辆此前连路过都罕有的车。
墨色车身泛着凛冽,镀金线条仿佛在光影里流动,路过的人大都在几米外放慢脚步,好奇多看两眼。
邦尼却一眼都不想多看,直接绕远走。
许是她仰着下巴,遗世独立的模样过分可爱,某扇车窗被缓缓降下。
最近强硬到底的尹悦,声音里难得带着宠溺,“小宝。”
“小什么宝,我是小气球,谁有气都给我受。”
虽然秋秋适才的话,邦尼觉得尹悦不会做到那般程度,但心里仍起了琢磨惦记,故而对着尹悦只是假意拿乔试探一下。
见尹悦态度可观,邦尼给秋秋使了个眼色,秋秋麻溜去将车门拉开,邦尼顺势不满嘟囔上车。
“去医院。”
车门合上,尹悦发话。
见尹悦蹙眉盯着自己的脖子,邦尼哼哼唧唧道,“没事,去医院医生得拿放大镜找针眼。”
说着,她从兜里摸了个创可贴,对着手机贴在伤口上,继续抱怨,“谁让你不给我出门。”
她倒豆子似的话出来,尹悦想说教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倒是真的自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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