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说过,骆玉华在二十年前就武功尽失。
这个江湖上,你的名望有多高并不取决于做了什么,而是取决于武功高低。
晏今安多少年没下山,山下的人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可依然不妨碍他在江湖上的地位。
骆玉华是城主,没有武功。
整个骆家没有算得上名号的高手,唯一的女儿又身患重病。他的声望就像一年不如一年的赏兵大会一样没落下去。
他借着神鬼山庄的名头,不过是延缓了失去缺月城的时间。
骆城主要如何压制得住野心磅礴想要取代城主府的神鬼山庄?
而这个时候裴云初出现了。
同门师兄弟的遗子。至于师从灵鹤山的问题,对一位城主来说,仇恨在家族没落的问题上又算得了什么。
说不定裴云初知道灵鹤山和他的身世关系,反而会坚定地站到他那边。
那对练无涯来说算什么?
城主的关门弟子,传言骆城主会将女儿许配给他。他早就是所有人眼中未来缺月城的接班人。
若是知道凭空出现个前任城主后人,有可能接任缺月城,骆城明显变心另选他人作婿,他又会怎么。
不说这两人,关乎着城主之位的另一位骆溶溶又该怎么想?
如果她也怀疑自己的至亲表哥害死了父亲,她会怎么做?
这一通想下来,似乎已经将凶手的身份定死在练无涯的身上。一切都猜得太过顺利,顺利到苏珂有些不可置信,她将所思所想一一告诉裴云初。
“师姐是说,骆姑娘希望我能揭发练无涯才是凶手。”裴云初嗯着点头,“怪不得骆姑娘会让人偷偷放了我。”
苏珂有些迟疑,又将猜测重头捋了一遍,没发现不对才说,
“那就看燕前辈的探查的结果了。”
云初的身世和灵鹤山的纠葛再加上骆城主的死,苏珂又陪着裴云初许久才离开。
直到天色渐黑燕不知都未见回来,苏题晚间问起的时候她只说燕前辈武艺高超由他去探查。
苏题赞同此时,又说道骆玉华一死,城中又乱了起来,到处嚷嚷着要捉拿凶手,如今苏府已被一些江湖人围起来,他嘱咐裴云初先不要出现,引起公愤。
末了拉着苏珂去了念恩堂。
念经的喇嘛熟练地将空间留给两个人。房内檀香慢慢燃烧,烟雾飘向上方的晏今安玉像,他单手执剑,发丝飞舞,此刻看起来自带一股悲天悯人慈悲。
“裴云初是裴善夺之子?”苏题幽幽出声。
“爹…”苏珂忍不住为他说话,“小师弟自幼在灵鹤山长大,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身世。”
她更没有将三十年前裴啸天以苏家为人祭的事情告诉裴云初。
他们两家的纠葛可以说是一团乱麻,阴差阳错。
裴云初刚刚知晓身世,家仇说不好就要导致他和灵鹤山离心,若是知道两家的事,恐怕小师弟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哼!你小看爹了。”苏题简直不知说些什么好,
“裴啸天为了魔剑以苏家人为祭品,与我苏家是血海深仇,裴啸天自作孽不可活,但当年裴善夺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我们苏家家训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但不牵连家人。”
再说这些年,骆玉华为师还债,别管苏题之前对他脸色多难看,骆玉华依然尽力帮扶苏氏商行。
更是以监督赏剑之名,邀苏题参加,直言他绝不会让人祭之事重蹈覆辙。
“爹爹心胸开阔,女儿惭愧。”苏珂羞愧地低下头,眼睛一转好奇地问道,“那爹喊我来是为了…”
苏题沉默地看着玉香,香渐渐烧完,他拿起案台前的长香,放在蜡烛上点燃。
随后郑重地插入香炉中,对着玉香三拜。
时间过得真快啊。
苏题不禁感叹。
苏家和城主府纠缠了几十年,他从父亲那听说了裴啸天的疯狂,见证了城主府的没落和崛起,骆玉华和裴善夺之间的情谊。
骆玉华一死,裴家后人自小长在灵鹤山,上一辈的恩怨似乎乍然结束。他心中莫名伤感恍然出声,
“珂儿,缺月城要乱了。”
他回头,清瘦的身体仿佛憔悴许多,眼里满是遗憾和请求,
“不要再查凶手了,你们尽早离开缺月城吧。”
苏珂猛然抬头,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爹…”
“快离开吧。”
----
回去的路上,苏珂整个人已经蒙了。
夜凉如水,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冰冷的雨水像是一层朦朦的水雾。
玉枝一边打着灯笼一边拉着苏珂到旁边的凉亭躲雨,等到小厮送伞时才知燕不知已经回来。
苏珂正好奇燕不知回来为何不找她,才听说燕不知脸色苍白,直接回房休息,到现在都没出来。
有人能伤了这位老祖宗?
缺月城还有这等人物?
怎么说也得是个武道大宗师才行。
苏珂让玉枝先回去,自己撑着伞和灯笼前往燕不知住所。到了院门口又停在原地,看着漆黑的房门。
既然说了绝不按照系统说的攻略,更要避免和这位接触才是。若是现在过去,算不算攻略呢?
苏珂犹豫地站在门口,拿不定主意。
“他肯定没事。”
毕竟是大反派,又是武道大宗师,哪怕是受伤也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关心的。
苏珂猛地转身,下定决心往外走。
屋里一片漆黑,一个沉重的闷哼声在房内响起,若不细听根本无人注意。
床上,燕不知狰狞地撕开上身衣服,他整个人像是要着火一般,皮肤上的筋脉透着不正常的赤红,嘴唇艳若红脂,脸上的剑痕又开始滴血,一滴一滴落在身上瞬间凝结。
“当——”
“当—当当—”叩门声突然响起
“谁!”
燕不知慌张地扯下床幔,这一动他整个人俯在床上,黑色的头发铺在肩膀,露出背上的暗红色血纹。
它自蝴蝶骨中的脊椎直直没入尾骨被衣物遮住,暗红的血纹时常变得赤红又暗淡下去,连同发尾的红发一点点向上蔓延。
“你…受伤了?”苏珂忐忑地站在门外,不停地劝自己,她这绝不是攻略,只是一个正常人出于对同伴的关心。
更重要的是燕不知是为了小师弟去城主府才受伤的。
“没有。”燕不知咬着牙回答,大滴的汗珠从头上没入床褥中。他整个人的头发已经变得血红,再不见一丝黑发。
他嫌恶地看着头发,静心经在脑海中念了一次又一次,背部依然如烈火焚烧。
“哦。”苏珂紧张地两手搅在一起,自顾自地点头,“那就好。”
屋里又没了声,苏珂透过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又觉得奇怪。
以燕不知的性格,这会绝不是把自己关在里面。
他大概率会开门,抱着双手以极其冷漠的口气对她不屑一笑。
“讳疾忌医。要不我帮你找神医瞧瞧。”自从她回来,苏题直接请这位神医住在府上。不得不说,苏父有先见之明。
燕不知别扭地扭着脖子,两手不停地往上抓挠,皮肤很快泛起血丝,眨眼间又恢复原状。
“你看这么样,我就不进去了。”苏珂平静地对着紧闭的房门,“我现在去喊神医?”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转身离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苏珂心中一惊,回头只见一片红色,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咚的一下被拽进屋中。
房门又被关上。灯笼落在地上,滚落到廊檐下,小雨淅淅沥沥,不过两秒,灯笼就被浇灭。
苏珂整个人慌得厉害,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燕不知整个人烫得厉害,依稀能看见他火红的头发。
“燕…晏…前辈…”
后悔。
苏珂万分后悔。
晏今安又是走火入魔变身了?她恍惚又回到两年前晏今安走火入魔的样子,胸前似乎有疼了起来,脸色发白地小声请求,
“我不请神医了?”
“你放我离开好不好。”
“晚了。”燕不知的声音越发沙哑,他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热过。
他被烧得晕晕乎乎,脑子里突然想到连光说过的保证,委屈地小声抱怨,“骗子!”
“?”骗子?
苏珂咬住唇瓣,尽力往门上靠,想要离这个祖宗远点,然而无论怎么后退,这个不停散发着热气的源头依然离得很近。难受一直在动。
苏珂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燕不知用力地抓着她的肩膀,整个人半倚在她身上,一会自己松了手。
苏珂又推了一下,燕不知又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又半倚在她身上,不过一会又再次松了手。
一连三次,苏珂总算明白过来。
燕不知这是晕乎了,她整个人也镇定下来,不似之前那样害怕。
“走火入魔都是这样吗?”她放松了抵抗,燕不知也不再强制,苏珂反而可以扶着人轻轻往里面移动。
“这不是走火入魔!”燕不知猛地抬起头,皮肤透着粉红,越是靠近苏珂那种烧得难受的感觉缓缓消失,然而让他迷迷糊糊。
他随着苏珂坐到床上,稀里糊涂地倒下,摸着自己的额头语气郑重而又真诚,“这是发烧。”
“连光说过,我半年之内不会复发的。”他对着苏珂语气十分肯定,“连光不会骗我。”
苏珂迟钝地愣在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光就是掌门。
瞬间明白过来,刚刚的骗子说的是掌门大师伯。
“是是是!掌门不会骗你。”确定了燕不知这个时候是无害的,她大胆了许多。
但也不敢在这停留,看向房门的方向,小声地询问这位老祖宗,
“那我先…走…离开?”
苏珂看不清楚燕不知有没有同意,但她能听到那个方向没有声音。
这就是同意了。
她慢慢地往后退,不敢大意。
到了门口,摸到门把,心一喜,还没见到门外的景色,咚的一下又被按到门上,一个滚烫的身体再次贴了上来。
燕不知以极其恶劣的语气说道,“不准走。”
肩膀一阵一阵地疼,苏珂赶紧回道,
“不走,不走。”
“我就是关个门!你先放手,有点疼。”
感受到旁边的人松力,苏珂转身看着又变得迷迷糊糊的燕不知,重复了刚刚的动作,燕不知又像之前那样。
她忍着无奈又重新把人按到床上。
燕不知是不是走火入魔她看着他这样子很难判断,她并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可试了几次都走不掉。
这会她认命地坐在床边。
见证了燕不知一会坐起来盯着她的阴森目光。见到了他不停地挠着后背。
那条血红的纹路透露着不正常。苏珂其实注意了许久,好奇心蠢蠢欲动摸了一下,手指被烫得厉害。
又被燕不知攥着手恶狠狠地盯了许久,听着他可怕的威胁,
“不准摸!”
“好好好!你先松手。”她老老实实地保证,等燕不知安静的时候,又在想燕不知这个样子是个什么情况。
会不会和成为反派有关系。
一定有关系!这一看就不正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