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映月池很静,连雪落声都格外清晰。湛蓝的天将天地分开,一望无际的蓝和一望无际的白组成了这个世界,在这片湛蓝之下,是一汪清澈的小湖,一眼就能望到湖底。

倒映着天上的云,池边的小木屋,池边的鱼竿线深入池底像是连接了两个世界,一时分不清何处才是倒影,像是天地倾倒万物反转一般,让人如梦似幻,如同踏入一处仙境。

她盯着池边的石头看了又看,那晚好像就是在这非礼晏今安。苏珂老脸一红突生退意,白雾轻轻在口中吐出,

“掌门师叔,要不算了吧!”

“都到这了,真的不去吗?”掌门往映月小筑走去。他走得很慢,说得也很慢,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诱惑和鼓励,真切地希望苏珂能上前一步,打破这片天地的寂无。

但苏珂很怂,掌门压根就不知道她对老祖做了什么,她犹豫着站在原地,脚步踩在积雪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灵光一闪,想了个理由,

“苏珂,容颜不整不敢见!”这理由真烂,话一出口,苏珂就有些后悔。

“没事,他不是在意容貌之人。”掌门站在木屋前,转身看着苏珂,等待着她上前。

苏珂欲哭无泪,强装镇定地往那走…

几株老树笔直地耸立在湖边,寒风掠过树梢枝头,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

苏珂站在木屋前,轻咬唇瓣,眼瞅着身旁的掌门是非要她推门,牙一咬,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缝隙,恭敬地叫一声,“老祖?”

如同一只偷油的老鼠,弯着腰探着头,想往里看,又不敢往里看。

门突然被打开,苏珂看着掌门大师伯直接推开门,大步进去,摸了下鼻子跟在后面。

木屋并不大,没人能想到这个开宗立派的老祖宗会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但一进来才发现这地方何止是寒酸,和专门罚弟子禁闭的玉女洞也没什么差别。

整个屋子就木桌一两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玉笛,屋子里没有茶水,没有食物,寒风从屋子的缝隙透进来。

苏珂有种屋里比外面还冷些的错觉。

她紧了紧衣服,不自觉地搓了搓手,两手抱着自己,好像这样就能暖和些,一出口寒气就从嘴里冒出来,

“掌门,屋里没人!”

“可能出去了。在这等会儿!”掌门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坐在简陋的椅子上。

“等一会?”苏珂不想等,但没有话语权。她默默坐在屋中唯二的椅子。

木椅好像有些湿气,坐了半天越发冷。

等了又等,苏珂实在受不了。

她抱着自己哆哆嗦嗦地说,“掌门师伯,师祖去哪了?”

掌门看着颤抖的苏珂,看着打开的窗户,说道,“回去吧!也许出门了。”

出门?这地方鸟不拉屎的,除了雪就是雪,除了冷就是冷,人能去哪?

苏珂偷偷瞄一眼掌门,总觉得他刚刚说话咬牙切齿地!

但能离开,苏珂十分开心。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难,两人走在冰天雪地中。

她拉着裙子生怕自己摔跤,相处虽然只有这一小段,但掌门给她的印象十分和蔼可亲。

她斟酌一下,问道,

“大师伯为何要带我来这?大师伯不觉得苏珂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欺师灭祖吗?”

“欺师灭祖?”连光审视了一下苏珂的身板笑笑,“你有这能力,你师父该欣慰才是!哈哈!!”

笑完,他摸了摸胡子,“这世上的规矩忒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殊不知这些话都是说给鬼听的。你看看这世上那个掌权者,在他们眼里,规矩是什么呢?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当然你也可以一辈子循规蹈矩,那就要做好一辈子被欺负的命。”

“我们灵鹤山的弟子不用遵守这些,最重要的是遵守自己的内心,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要不知天高地厚才好,喜欢什么就要勇敢去争取。”

“他不是迂腐的人,见你能无视世俗礼法,心里只有高兴的份。你不用怕他。”

是吗?苏珂不信

掌门大师伯对晏今安的滤镜那么重吗?

苏珂将想法藏在内心,仰着头时不时赞同点点。好像真的被掌门说服一样,

“我担心师祖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怕他!”

“哈哈哈哈!!”掌门突然r肉眼可见的欢喜,捋着胡子连说三声,“好!好!好!”

“苏珂,我希望你能永远像今日说的一样。你下去吧。我突然想起,我东西忘在映月小筑。”

说完也不等苏珂反应,转身就往山上去。留下苏珂一人在风中颤抖,

不用想,掌门一定是去找师祖了。

晏今安今日没出现,八成是不想见她。其实她也一样,就算掌门在一边,她还是有点怵,不仅是因为那一剑,还因为自己干的糟心事。

苏珂打了个冷战,裹紧衣服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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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光到了木屋,唉声叹气,“我就知道你在,你果然躲着她…”

屋内,原本空无一人的窗边站着一人,他站在那里,窗外风景如画,他斜眼看着连光掌门,拿起笛子咿呀咿呀吹不成调。

“你可别装作听不到,是我老了,又不是你老了!”连光上前,屋内真气流动,他竟是半步不能入内。晏今安这样,他心里反而笃定,

“我就知道你不是面上这般冷静,我还能不了解你…”

“苏珂一个小姑娘文不成武不就,你就那么怕她…两年前究竟怎么回事……”

“连光!!”晏今安忍无可忍放下笛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一把年纪了,你给我找个师娘吧!”连光叹口气,他是有点着急了,时间太快了,快到他感觉一眨眼人就老了。

“我想有人陪你说说话呀,你不喜欢一个人,可是师傅…我头发都白了…”

“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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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珂一路下山走出一身汗,回了青鸟居又被郝宝儿一顿教训。

她嘿嘿表示自己不过是闲得无聊到处逛逛。

洛灵师妹年纪虽小,比起苏珂要努力许多,每日雷打不动的练剑。

倒让苏珂想起裴云初刚被师傅收在门下的那些时日。

想来天才也需要勤奋。怪不得人家是天选男主。

日子闲得发慌,

一连好几日苏珂都在青鸟居晒太阳,瓜子皮吐了一地。

这么过下去也太颓废了,她好心跟着郝宝儿干活,又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灶火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辣椒切得和毛笔一样粗。

补的衣服跟乞丐装差不多,绣的荷包针脚粗糙浪费了布料。

连洛灵都听不下去,时不时给她找补。

“小姐不好好练武识字,黏着我做什么?”

“我不是心疼宝儿姐姐吗?”苏珂弱兮兮地撒娇,不敢得罪这个只欺负她的哭包。

“我可是老爷千选万选出来的丫鬟,做饭补衣,梳头绣活,内务外活什么不会?要不是这不适合种菜,宝儿我能给你种两亩地。这些话还要小姐帮忙?就对不起老爷给我发的月钱!”

苏珂敬佩地竖起大拇指,郝宝儿实在是事业心女强人。

她垂头丧气地被撵出厨房,又在梅花树下呆坐一下午。

第二天,苏珂实在受不了,一个人跑到青鸟居外面的雪堆里滚了两圈,吓得郝宝儿以为她疯了,眼泪吧啦地开始控诉。

苏珂为了晚上的陪睡服务果断认错。好在最后她给自己找了个事做。

她哼哧哼哧地拿着簸箕把裴云初他们清的雪又给运回青鸟居,在郝宝儿不理解的眼神中开始堆雪人。

堆雪人属于正常人都会做的。

郝宝儿想了想,这总比在雪地里打滚好。就随她去。自己搓线准备过年的新衣。

直到傍晚,郝宝儿指着院中的雪,捂住洛灵的眼睛磕磕绊绊道,

“小…小…小姐…你…你这是堆的什么!”

苏珂擦擦头上的汗,喘着粗气,“没看出来吗?我推得挺形象的啊!”

说完在前面比个中指的样子。

郝宝儿看看中指,看看雪堆,欲言又止,“小姐在院里堆这…有…有何寓意!”

“我命由我不由天。”苏珂沉思片刻,又在两旁的手指上拍了两铲,立志于让人一看就懂,转头就问两人,

“你感觉到了吗?”

郝宝儿僵硬地点点头,没敢放下手。她死死捂着洛灵的眼睛,话哽在喉咙半晌才道,

“感觉到了。”

说完抱着洛灵进屋。

第二日,又在青鸟居里堆个方块,郝宝儿惯例问道,“这又是?”

“电视!”

电视是什么郝宝儿不想知道,心里只念叨着云初公子快回来吧,小姐快疯了!

第三日,青鸟居已经被塞满,苏珂带着工具霍霍到了青鸟居门口。

这次她堆了整整一天,郝宝儿已经问都不问。

直到快晚饭,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辆风骚的小跑。

坐上驾驶位置位拧拧袖子的潮湿,开心半天冲着青鸟居里面喊道,“宝儿,快出来看看,我这跑车酷不酷!”

郝宝儿想捂着耳朵,想了想还是出去看看,一到门口看着怪模怪样的东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灵倒是开心地坐在上面东看看西看看,非常捧场,“师姐真厉害!”

苏珂笑着摸摸洛灵的小脑袋。靠在座背上,面朝前方正是夕阳,冬天的落日被灰蒙蒙的天遮住,只能看见云层里透出的光,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太阳升起落下。

她在山上混着日子感受越发清楚。

这一天一天的,怎么从前没感觉到这么无聊,她突然出声想要问一个答案,“你说他们明日什么时候回来。”

郝宝儿最终还是靠近车将洛灵从里面抱出来,狐疑地摸了摸作为,回道,“不晓得,也就这两天吧。也可能是明天,长老们应该早上或者中午才会上山。快过年了,山上也该准备了。”

“小姐今年还不回去吗?上次送东西的人说老爷跟大公子又置气,这次气得不轻。”

“明年回吧。”苏珂从未见过这具身体的父亲,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宝儿不一样,她无聊地晃着手上的镯子好奇地问,“宝儿想家吗?”

郝宝儿刚坐车跑车,心里正新奇,闻言立马别过脸,“不想。”

一看洛灵瘪嘴,郝宝儿感觉屁股底下凉飕飕的又赶紧下车。

看着一脸失落的苏珂,一时有个想法在脑海中凝聚,

“小姐想念云初公子了?”

苏珂停下手,木镯子晃晃几下停住不动,她抬头往前看,夕阳落下云雾天色变得青黑,山上空空荡荡在云雾间一片茫茫,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变得缓慢。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影响,好半天才像是听到郝宝儿的问题。

她转过脸,面无表情,告诉郝宝儿也告诉自己,

“没有。”

她谁也不会想,谁也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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