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每次看见周向北时,会不由自主因他心软,看着他的脸就会喜不自胜,忘掉很多不痛快。
原来周向北对他也是一样。
抱着人入睡前,闻南模模糊糊地想,如果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早晨周向北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闻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醒过来。
他坐起身,没有自作主张把周向北的手机摁掉,等着铃声把周向北吵醒。
周向北伸手把电话挂断,坐起来闭着眼靠在闻南肩上。
“你起来干嘛,还早呢,可以再睡会儿。”
“不睡了,”闻南摸了摸他的脸,“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嗯……不用了,”周向北嗓音里带着还没睡醒的喑哑,“有人来接,会给我带早餐,你别费神了。”
闻南应了,没有强求。
“你昨天穿的衣服,想着你今天可能要用,我给你洗了,你去洗脸,我把你衣服拿进来。”
周向北坐直身体,狠狠搓了两把自己的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衣服有人给我带,不穿那套也没事。”
闻南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周向北从床上下来,走向卫生间。
“我洗个澡,你再睡会吧。”
这会儿已经清醒,想睡也睡不着了,闻南去隔壁房间洗漱好,把周向北晾着的衣服收进来叠好。
给乐乐喂奶糕的时候,周向北从房间里出来,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头发软软的垂在额前,很是随意。
“衣服在床上。”
“放着吧,”周向北说,“又不是不回来。”
闻南的心情因这一句话再度愉悦起来。
“也对。走吧,我送你下去。”
周向北没拒绝,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一辆黑色商务车等在小区门口,兴许是注意到他们两个人,副驾驶下来一个年轻男人,恭敬打开车门。
等周向北上了车,那人微微点头礼貌向闻南致意,紧跟着上了车。
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周向北摆手示意他快点进去,闻南笑着挥了下手,目送车子离开。
这样的一幕,在之后几天接连上演。
看上去再寻常不过,可闻南却越来越不安。
他虽然早就料到,这短暂的幸福并不能维持很久,可也没想到,变化会来的这样快。
周向北回来的越来越晚,早上却还是那个时间点离开,有时甚至更早。
有天晚上,直到晚上十一点,闻南都没有等到周向北回来。
微信对话框里的字删删减减,最后什么也没能发出去。
凌晨两点,听到手机提示音,闻南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点开。
乍然的光亮刺了下他眼睛,半眯着眼努力适应,点开那条未读消息。
——趴桌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现都已经两点多了,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一秒后,对方发过来一个问号。
——我这里怎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你还没睡?
本来想装作没看到的闻南,不得不回复。
——看到一部挺有意思的电影,没留意时间
——哈哈,我还以为你这么晚不睡在等我呢
不等闻南回应,对方紧接着又发。
——快睡吧,小心熬夜秃头。
——你要是头发没了,会变丑的
闻南回他。
——好,这就去睡了
——虽然你没头发我也会爱你,但我还是更喜欢有头发的爱人
——所以,快去睡觉!!!
后面几个感叹号,闻南的大脑自动替他转换成画面,仿佛周向北这时候就在自己身边,会把他强硬地摁在床上,恶狠狠让他睡觉。
——好
对周向北的任何要求,他除了答应,几乎从来都不拒绝。
周向北发过来一个亲亲的表情包,闻南给他回过去一个。
兴许是察觉到这样有些没完没了,周向北没有再发,闻南这才放下手机。
躺在床上,直到窗外由黑变蓝,变灰,再彻底变白,他也没有再睡着。
之后几天,周向北被人送到他这里时,几乎都是醉到不省人事。
送他来的那个人,是那天在楼下有一面之缘,来接周向北的年轻男人。
兴许是觉得以后会经常碰面,那人跟他介绍说,自己是董事长安排在周向北身边的助理,叫姜介。
董事长,助理。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词。
明明是他经常会接触到的人群,可当这样的称呼与周向北联系在一起,他就觉得很不切实际。
周向北日益忙碌,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周向北过来他这里,要么是累到倒头就睡,要么是醉到人事不省。
有次闻南半夜起来,在阳台抽烟,周向北从他身后环上来。
“我没想到会这么忙。”
不止他没想到,闻南也没想到。
明明当初提建议的人是他,可现在心里不痛快的人也是他。
“别生气,”周向北说,“等我之后不忙了,我们去度假吧。”
“我没生气。”闻南转回身,一如既往平静又柔和地注视他。
“那你半夜抽烟?”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以往周向北睡得很沉,毫无所觉,只有今天恰好发现。
闻南松手,任由指尖的烟头落地,烟灰震落溅开。
抬脚踩上去,碾灭。
“我们很久没有性生活了。”
夜很黑,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影影绰绰照在两人身上。
还好不是十五,还好不是圆月。
闻南实在害怕,那皎洁明亮的月光会撕开他的伪装,让他的脆弱暴露出来,让他眼中的不安害怕彻底暴露出来。
他只能状似坦然,用极力镇定下来的语气,用这样一个合理又荒谬的话语来掩盖他的恐惧。
没有性生活是表象。
可是表象之后呢?
闻南不想费心思去想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被嘴唇上的绵软撰取。
“那就做啊。”
周向北贴着他说:“你有脑子没脑子,不会自己把我弄醒吗,我又不是不让。”
闻南堵住他的唇。
不解释,也不辩驳,手下也不留情。
就放纵这一回。
就这么一回。
曾经的曾经,周向北靠着亲密关系在他这儿获得安全感。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竟然也跟那时候的周向北一样,奢望从这样的关系中,确认彼此的亲密无间。
可那又怎么样,起码周向北现在还愿意,愿意爱他,愿意让他上。
他愿意抚慰他的不安。
情到深处,闻南伏在周向北耳边,低声念了一句。
“……你,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周向北的声音断断续续,闻南却不愿意再说了。
“没听到算了。”
月光洒进卧室里,有心为这一室旖旎暧昧增添一丝浪漫的色彩。
可闻南并不愿意。
他不想要浪漫,他要汹涌澎湃,要势不可挡,要他和周向北的一切像山石坍塌,像野火蔓延,像沉寂已久的火山喷发,滚滚浓烟热浪滔天,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仿佛天地间什么也留不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两个人可以贯穿彼此的灵魂,谁也放不下谁,谁也离不开谁。
他想要的只是热情吗?
并不。
他要的是炙热,是滚烫,是灼烧人的理智与灵魂般,仿佛可以奋不顾身将自己献祭出去般浓烈的情感。
闻南可以这样,但又不可以这样。
因为他怀里那个人,是周向北。
是,周向北啊。
那是他精神的栖息地,是他痛苦的终结者和缔造者,那是……他的爱人。
闻南不想伤害他,所以总要克制克制再克制。
他要万分小心,才能让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维持理智,才能确保自己不会灼伤周向北。
“小北……”
喊完,闻南又没了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好似只是想确认,这个人还在。
灵魂是滚烫的,身体是滚烫的,眼泪也是。
所以,当滚烫的眼泪落在同样炽热的身体上,没有人会注意到。
也可能,会误认为,那只是汗水。
有那么一刻,闻南甚至想不管不顾,任由自私的情感掌控口舌,说出他所有不堪的**。
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其实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我是个变态,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我这么糟糕,你别喜欢我了。
他要给出这样的选择吗?要让周向北放弃自己吗?
不!当然不可以!
理智被烧穿,闻南毫不介意放下尊严,卑微乞求恋爱。
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人爱我,我是这样长大的。
所以你当然要爱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可以连你也抛弃我!
我不希望你去找你亲生父亲,不想让你依赖别人,不想让你变成我触不到的人!
我不想让你走,你听到了吗?
小北……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可以留住想要的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闻南觉得自己会毫不犹疑去做,会放下身段卑微挽留。
可是……那样的自己,周向北还会喜欢吗?
不会的。
没有人会喜欢满身泥泞跪在尘埃里的人,人们都向往光亮,都喜欢站在阳光下的人。
那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闻南,他必须要死守秘密,一定不能把所有一切暴露在周向北面前。
即使有一天周向北决定离开,即使他不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也不能展现出那副样子。
哪怕最后分开,他也希望,周向北只记得自己现在光鲜的模样。
没有残破不堪,没有卑微软弱。
第二天早晨,闻南照旧送周向北下楼。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闻南说:“你那边应该也有住处吧。”
周向北点头。
“如果住那边比较方便的话,晚上就别来回跑了,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下。”
他自私地想要周向北每晚都回来,想要他像从前一样粘着自己,想要两个人每晚都不分离。
可是,周向北瘦了。
他瘦了,憔悴了,眼下的黑眼圈都快要藏不住。
于是,自私的本能崩塌决堤溃不成军,爱意高筑城防将周向北护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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