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无数无法复刻的瞬间，如天上流星，如夜里昙花。

短暂到来不及记录留影就匆匆消失的瞬间，会被肉眼捕捉，在脑海更深处存档。

对于闻南来说，眼下就是那样的瞬间。

明明神色桀骜不羁，可是周向北望向他的眼神，那双深邃的黑瞳，仿佛在无声的向他求救。

别丢下我一个人，帮帮我吧，我想活着。

闻南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就当是自己解读过度吧，闻南想，也许周向北并没有其他意思，是他自己给那个眼神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他折返回去把周向北扶起来。周向北问：“你是要把我捡回家吗？”

闻南回他：“不是你说要吃荷包蛋吗？”

周向北没忍住轻笑一声，然后又猛烈咳嗽起来。闻南把他扶进车后座，自己上了驾驶座。

“先去医院吧，”闻南说，“做个检查，以防我家变成命案第一现场。”

周向北没有反驳。到了医院，闻南带他去做检查，好在都是外伤，没有伤到内脏。

简单处理了外伤，闻南拿了些药，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下车的时候，闻南问他：“自己能走吗？”

“死不了。”

闻南点点头，从副驾驶把猫崽抱出来。

周向北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只小猫。

“你养的？出门还带着，猫奴？”

闻南头一次听到猫奴这种说法，“不太懂猫奴什么意思，它不舒服，我带它去了趟宠物医院。”

回了家，周向北靠坐在沙发上休息，闻南下了两碗面，给周向北碗里窝了两个荷包蛋。

“过来吃饭。”

闻南喊人，周向北起身来到岛台前。

坐在一旁，看着被闻南放到面前的鸡蛋面，周向北许久没有动作。

闻南不管他，自顾自吃着面。

“为什么要帮我？”

周向北没有抬头，轻声说：“说到底，我对你而言只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我还对你动过手。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该管我才是。”

闻南说：“我以前有个弟弟。”

周向北抬头看向他，闻南捞起面放进嘴里，许久没有再开口，周向北忍不住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闻南说，“再不吃，面要泡软了。”

周向北不满，“哪有人说话只说一半的？”

“有啊，我。”

“……”

吃完饭，周向北起身要去洗碗，被闻南拦住了，“坐着吧，不用你。”

他拿过周向北手上的碗，转过身放到水槽，打开水龙头刷碗。片刻后，闻南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你是把我当成你弟弟了吗？”周向北声音很轻，不等闻南回答，他自顾自往下说，“不管把我当什么都好，你收留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闻南洗好碗，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把手伸到水下冲了冲，关了水龙头。

他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手，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周向北嘴角挂着笑，带着点玩笑般的语气：“你要是不管我，我可能就要睡大马路，在外面挨饿受冻了。”

“以后记得叫哥。”闻南说。

他放下毛巾，走向客厅沙发。周向北跟在他后面问：“然后呢？没了？”

闻南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不然呢，还要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总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住啊？”

“不算白吃白住，我需要一个家人，你需要住的地方，我们各取所需。”

周向北笑了：“你哄小孩呢？”

闻南也笑了：“你不是小孩吗？”

周向北不说话了，转身走向房间。

“生气了？”

“说不过你，洗澡去。”

闻南轻笑：“小心伤口，别破相了。”

周向北毫不客气，朝后给他比了个中指。

第二天是周日，闻南准备出去买点东西，他敲开周向北的房门。

“我要去超市，一起吗？”

“我没有要买的东西。”

“我有，你帮我拎东西。”闻南把他从房里拽出来，不管不顾拉着他出门。

周向北皱眉表示抗拒，“我都说不去了，你这什么毛病？”

闻南任他说，直把人拉出门才松开，“你哥就这毛病，忍着。”

“对了，”闻南说，“门锁密码没换，别忘了。”

周向北看他一眼，道：“安全意识真低。”

闻南没有反驳，两个人走去附近最近的超市。周向北的手机第三次响起的时候，他没有拒接，干脆关了机。

从货架上拿下来一盒牛奶，闻南随口问：“没关系吗？万一是急事呢？”

“再急也急不到我头上。”周向北指了指闻南手边的薯片，“我要吃那个。”

低头扫了一眼，闻南拿了两袋放进购物车。东西挑的差不多了，他去收银台结账，周向北在一旁等他。

“走吧。”

闻南提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走过来，周向北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闻南话音刚落，周向北从他手中的塑料袋里掏出自己挑的棒棒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嗯，我也就意思意思。”

闻南觉得好笑。

过了会儿，双手插兜走在前面的人说：“我说哥，借我点钱呗。”

周向北声音很轻，仿佛很无所谓。

“要是不方便或者不想借也没事，我本来也打算明天去找个工作来着。”

少年走在前面，闻南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不知道他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还没问过你，多大年纪了？”闻南说，“不上学吗？”

“嗯，不上了。”

这话听着不像在回答闻南，反而像是在对自己说，就好像做了某种决定，在坚定的告诉自己。

“叛逆期到了？”

周向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神色很是不羁，“真拿我当小孩啊。”

“你难道不是吗？”

“我19了。”

“哦，19岁爱吃棒棒糖的小孩。”

嘴里还咬着棒棒糖的周向北：“……”

下午的时候，周向北说是有事，一个人出了门。

白慕言给闻南发消息，约他见面，顺便可以一起吃个晚饭，闻南想了想，没有拒绝。

“砰。”

“砰。”

“砰。”

一连三枪之后，闻南放下枪，扭头看向一旁的人。

白慕言急匆匆收了手机，对闻南露出害羞腼腆的笑。

走出射击馆，闻南说：“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个。”

“虽然以前玩过，但是也没有特别喜欢。”说着，白慕言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做了好多攻略呢！上面说男人大多喜欢这种，没想到闻哥既然打的这么好！”

闻南轻笑：“不喜欢你还约我来这儿。”

白慕言摇头否认，“我是不喜欢自己一个人过来，不过要是和闻哥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开心！”

这话闻南没有接，他问：“想吃什么？去吃饭吧。”

白慕言情绪高涨，兴奋地说：“上次是闻哥请的我，这次我一定要请回来的，闻哥不许跟我抢！”

不待闻南回应，白慕言接着道：“我妈还特地给我打了钱，让我带你去吃饭呢！”

闻南怔了一瞬：“你家里人，知道你喜欢男生？”

白慕言笑着点头：“知道呀，我妈还说等我们再熟一点，让我带你回家呢。”

闻南轻笑：“连我也知道？”

说到这个，白慕言有些不好意思了，羞窘道：“……我没告诉她，是她自己看出来的。”

闻南拍了拍他的头，“没有怪你的意思。走吧。”

白慕言被他拍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肉眼可见的更加高兴了，他小跑着追上前面的闻南。

“闻哥闻哥，你还没说你想吃什么呢！你告诉我，我现在去订位置！”

“随便就好。”

“那不行！上次就很随便了，怎么能还这样？你快说喜欢什么呀！”

“嗯，你看着选吧，我都行。”

想了想，白慕言说：“行吧，那就去我提前订好的地方。”

闻南觉得好笑：“你都订好了还来问我？”

白慕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怕临时订的话来不及，所以提前订了好几家，想着在里面选个你喜欢的。”

“让你破费了。”

“不会不会！”白慕言忙道，“本来就是我在追你，闻哥愿意出来见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白慕言脸上泛起红晕，对着喜欢的人直白表露心意，让他欣喜又害羞。

“嗯，那就去你订好的地方，记得选自己喜欢的，不要迁就我。”

白慕言仰头笑盈盈看着他，点头道：“嗯，好。”

来到一家高级餐厅，见他们两个人进来，侍应生走过来询问预订信息。白慕言跟人说了以后，带着闻南往里面走。

“这里的饭菜做得可好吃了！我和爸妈经常过来这里吃饭！”

闻南点点头，把身前扭头跟他说话的人脑袋推回去。

“注意看路，小心摔了。”

“哦。”

白慕言乖乖应了，没有再扭头看他，只不过余光还是会时不时扫过他。

进了包厢，等待上菜的期间，白慕言喋喋不休找话题跟他聊，从自己的大学生活，问到闻南大学时发生的事儿，然后又问他公司里的事儿。

基本上都是白慕言在说，闻南在一旁安静听着，间或回应两句。

等到上菜了，白慕言又开始给他介绍这个菜那个菜，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几乎每个菜都夹了一筷子让他尝。

闻南温和笑着，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