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逐渐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车头那两束刺眼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开一道裂缝，勉强照亮他们前行的道路。
凌安贴着车窗，透过周围有限的光亮，看到昏暗中那些一闪而过的奇怪东西。
它们以各种难以言喻的姿态在光影交错间穿梭，有的像是扭曲的树根，有的如同漂浮的幽影，时不时传来几道古怪瘆人的声音，这些声音一呼一应，仿佛相互在用某种特殊语言进行交流。
他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到上面已经全无信号，彻底与基地断了联系。
“你应该会开车的吧？”秦轩突然开口问道。
“啊？在学院教过一点。”凌安如实回答，然后皱了下眉头，“但是没有真正开过。”
他转头看向秦轩，这人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盘，强烈的离心力将凌安撞向了车窗门，他看到紧贴着车窗擦过的怪异生物，在玻璃上留下了一滩半透明的绿色黏液。
“......”
“等天亮了换你来开车吧。”秦轩神色自然地说道。
“啊！可是......”
“你可以的。”秦轩目视前方，接着说，“总不能让我开上一天一夜都不睡觉吧。”
凌安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秦轩已经开始催促他：“你快睡觉吧，天亮了我叫你。”
“......好。”
凌安蜷缩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引擎的低咛和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车身的每次颠簸都像敏感的触发器，让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弹开。
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直到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意识变得模糊，极度疲惫后终于陷入了梦乡。
*
“傻小子，该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凌安被人叫醒，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绚烂的朝霞慢慢将天空染得五彩斑斓，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带着一丝丝暖意。
他坐起身，看向外面，发现车子停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四周被稀疏的树木环绕。
更远处，一群怪异而缓慢蠕动的生物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它们体型庞大，行动却异常温顺且显得有些蠢笨。
这些生物身上覆盖着奇异的纹理和颜色，有的像是古老的岩石，有的像是凌乱的调色盘，在阳光下闪烁着怪异的光泽。
秦轩下车走到凌安的车门边，他打开车门，说：“下来透个气吧，等会儿你来开车。”
凉风夹杂着草木的清新气息铺面而来，凌安深吸一口气应道：“好。”
脚尖触地的瞬间，一个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紧接着就是一声尖锐而短促的惨叫声，格外地刺耳。
凌安吓得连忙收回脚，倒坐回车上，低头往下看，是一只形似癞蛤蟆，却又比普通癞蛤蟆大上数倍，颜色更为斑驳的生物。
它的身体被凌安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正在缓慢回弹，鞋底粘连的黏液拉得老长挂在车边。
这玩意儿突然发出了连续刺耳的“咕咕咕咕——”声，体表分泌出大量的黏液开始往外冒泡。
“这......”凌安被恶心坏了。
秦轩一脚将它踢飞，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随即被一只俯冲而下的飞行生物叼走。
“赶紧下来，别磨磨蹭蹭的。”秦轩催促道。
凌安走下车，才发现周围稀疏的草地上，分布着很多小型的，奇奇怪怪的生物，它们形态各异，色彩斑斓。
“这些东西会攻击我们么？”他不确定道。
“这么丁点大的玩意儿，你害怕？”秦轩挑眉，样子贼欠扁，“你应该是Alpha吧，虽然感觉上有点奇怪，没想到凌鸿文的儿子还有这么怂的。”
凌安第一次跟秦轩这样的人打交道。
如果是纪云野他们这些Alpha，肯定会对他说一些“别害怕”之类安慰鼓励的话；如果是张桑他们这些Omega，就会表现的更加惊慌失措反而让凌安生出保护欲和勇气；而秦轩这种年纪大却不稳重，嘴欠扁完全不顾忌他身份的人，现下两人又处在荒郊野外，凌安离不开他。
凌安气得脸红脖子粗，走到旁边一脚将另一只“无辜遭殃的癞蛤蟆”给踹飞，在地上连滚几圈后消失在杂草堆里。
“谁怕了！”他紧绷着脸，提高音量大声反驳了句。
秦轩嘴角上扬，忍俊不禁。
凌安撇过头不再看这人。
“诶，拿着！”秦轩说着将一瓶水和压缩饼干丢给凌安，“吃完了换你来开车。”
凌安闷闷地应了一声，剥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这玩意儿硬得跟石头似的。
吃完饭后，凌安忐忑地坐在驾驶座上，转头看了一眼已经靠在副驾驶位上闭眼休息的秦轩。
“跟那群大家伙保持这样的距离，往前开。”秦轩闭着眼睛嘱咐了一句。
凌安看向远处成群结队，缓缓蠕动的巨大生物，应道：“嗯。”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深吸几口气，咬了咬牙。
随着引擎轰鸣，车子缓缓启动，凌安感觉到了自己与车之间的微妙联系，那种掌控感与成就感让他稍微放松了点，渐渐找到节奏与感觉。
在这兴奋又紧张的驾驶旅程中，凌安看到了很多形态各异的生物，好几次惊险地避开突然窜过来的，车轮也经常压过什么东西，然后底下传来奇怪的声响。
他开得极其颠簸，时常急刹，猛冲，拐弯。
本来以为会挨骂或被人调侃的，没想到旁边这人睡得跟个死猪似的，一路上都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凌安慢慢地从最初的紧张与新奇中走出来，长时间的驾驶让他变得越来越熟练，动作不再生涩和小心翼翼，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直到太阳高高挂起，秦轩才醒过来。
他往外面瞧了一眼，懒洋洋地说道：“该吃午饭了。”
“......”
凌安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后，大口大口地仰头喝水。
“接下去的路不太好走。”秦轩突然来了一句，“我来开车，你到天窗那开枪吧。”
凌安动作一顿，疑惑道：“啊？开什么枪？”
秦轩从车后面找出很多把不同类型的重型枪械还有一箱的弹药丢给凌安，他调侃道：“这个工作还挺适合你的，不够用了你自己补上，给我打稳点，不要浪费子弹。”
“用完了的话，后面就得用你了。”
“......”
*
广袤无垠的荒野之上，一辆军绿色装甲车疾驰而过，身后紧跟着一群狰狞可怖，嘶吼连连的怪物，夕阳的余晖给这一幕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车身剧烈地摇晃，不断变换着行驶路线，试图摆脱后面紧追不舍的怪物。
车顶上方，凌安探出半个身子，架着重型枪械疯狂地扫射着四周不断扑上来的怪物。
手里的枪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道火舌喷涌而出，将周围的空气撕裂成碎片，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咆哮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荒野。
这其中，还有凌安的大声哭嚎：“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快撑不住了！！！”
“救命啊！！！”
“太多了！呜呜呜——”
他的声音被瞬间淹没，底下开车的秦轩不管听没听到，这个时候车要是停下来他们就真的完蛋了，凌安的求救就是白费力气。
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开始沉默地应对前仆后继的怪物。
大部分怪物被特质的弹头打中后就会停下来，小部分拥有特殊的能力，能够发射出各种攻击光波，好在都能被车上的防护罩给拦截下来。
这种防护罩的制作原理和基地的类似，都是需要使用一种特殊的能源晶石才能开启，这种能源晶石是野外部队从外面采集过来的，里面的能量与AO体内的能量有点类似，目前被广泛用于各种特殊武器设备的能量供给。
凌安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这么的绝望，连思考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必须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他在车顶上不停地变换着射击姿势，时而站立，时而半蹲，时而匍匐在车顶，以适应摇晃的车身和怪物的攻击节奏。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他感觉自己已经无师自通变成了个神枪手。
防护罩并不是很稳定，偶尔会有越过屏障爬上车的生物，它们的利爪在车身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留下一道道痕迹，这也是目前科研人员在人工防护罩研制这一块遇到的瓶颈。
每次发生大批异种进攻基地时，就会有很多小型的异种溜进基地，让巡逻队忙得不可开交。
凌安好几次堪堪擦过，差点被一爪子干倒。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那些生物才慢慢地停下来。
等终于摆脱那些难缠的怪物之后，凌安虚脱地倒在了后车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额头、脸颊滑落，衣服已经湿透。
“小伙子，干得不错！”秦轩将车停靠在一块巨石边，转身看着后面的凌安，难得表扬了句。
凌安睁开眼扭头看着他，满脸痛苦，不想说话。
秦轩从座位下拿出几包压缩饼干丢过来：“来，吃晚饭了。”
“没......没有别的......吃的了么?”凌安扯着沙哑的嗓子说话，听着声音快要哭了，累成这样都不能吃顿好的。
秦轩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会儿：“行吧。”
他拍拍座椅，催促道：“那赶紧下车，带你去找吃的！”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