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论坛里,餐宝的“业务特点”就是浑然天成的暖茶风,哪怕是新用户,多搜索两次就能找到她。

所以,红包姐姐慕名而来,也是有可能的。

但蔺星在手机这边有点为难,她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单。

倒不是担心红包姐姐是同行,想隐姓埋名拜师学艺,然后青出于蓝挤占市场。

小陪聊终究是小本生意,能随手拿几千块打招呼的用户,也看不上这个工作。而且,在全员女用户的论坛里,暖茶风的陪聊争议多,翻车概率也更高。

毕竟,没谁再比女性更能分辨油腻和假甜,餐宝的很多模仿者折戟,就是因为只学到形,没学到真诚的内在,只能差评结尾。

蔺星从不担心有和自己风格一致的陪聊同行出现,因为生活太苦了,很容易满足的点单姐姐们却太多,总是等不到那一点点甜,供小于需。

她犹豫的是,自己的暖茶技能剑走偏锋,目前只能对女孩子点亮,可能和点单姐姐的要求不符。

于是,蔺星用语音和对方确认了一下,知道红包姐姐是为了挽回心思摇摆的恋人,才想学这些的,只能遗憾的拒绝。

这和她之前接跟拍鸟群的单子还不太一样,蔺星和对方确认过,拍摄对镜头、设备等条件没有任何要求后,只要最后的成片才接下来的。

但红包姐姐有明确目标,需要小陪聊的课程能改变她和恋人的相处模式,这一点,蔺星做不到。

哪怕眼馋红包,她也只能实话实说,自己教不了。

蔺星的小陪聊风格,是建立在自己作为熟悉的陌生人,只能在忙碌的生活里,短暂的去给辛苦又疲惫的点单姐姐一点点温柔和陪伴的基础上,她对女孩子有着无限的耐心和包容。

更换目标后,蔺星所有感情的基础就不存在了,面对除了桓玦之外的男人们,她不想当小暖茶,只想当他们的老大。

“抱歉,这个我没法教,就和平时扎丸子头一样,只有在家里准备洗澡随手扎的才是最完美的,别的时间怎么扎都差点浑然天成的感觉~”

蔺星的比喻,让她的拒绝都带上了餐宝独有的甜味,红包姐姐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沉默了片刻后,点了她的陪聊单。

——那不教课,只是陪我说说话可以吗?

——好哒,莫得问题鸭~

专业的小陪聊随时待命,哪怕对面的姐姐半天才敲出一句话,输入框显示大半时间都在删减,看的出性格很内敛谨慎,也没有多说什么。

想找个小陪聊学“暖茶”可能是红包姐姐的一时冲动,两三个小时的聊天却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才是红包姐姐的真正性格。

蔺星经常遇到各种各样的点单姐姐,知道性格使然,让每个人的表达方式都不太一样。

有些内心防备线比较高的点单姐姐,总是聊些无关的小事,会下意识回避有关自己的描述,她不要去追问就好。

因为对方需要的就是一份陪伴,说太过,打破彼此的安全距离,反倒会点单姐姐心里怀疑和不安,甚至后悔说这些。

——不好意思,已经到两个小时了,耽误你时间了。

看,这也是蔺星一直很耐心的原因之一,很多点单的姐姐明明是付钱的那一个,却客气又有礼貌,总觉得自己倾诉负面情绪会打扰到餐宝,连发泄都小心翼翼。

——没关系的,姐姐,想聊天的时候都可以找我,太阳.jpg

直到陪聊结束,蔺星回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发现红包姐姐说过最多的词就是“谢谢”和“不好意思”。

哪怕是付费服务,对方也觉得让旁人分担自己的负面情绪,是个值得抱歉的事情。

小财迷只收了一个红包,然后盘腿坐在地上,忍不住叹口气。

情绪是有传染性的,论坛里主动去点小陪聊说话的用户,也多是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极其浓烈或悲愤的,蔺星也很难不受到影响。

她大部分时间,都替点单的姐姐感觉很心疼。

生活并不如想象的美好,而她们疼痛的很安静,很隐秘甚至很卑微。

只有在深夜的掩盖下,找一个陌生的小朋友当树洞,克制的发泄,然后还要和小陪聊说谢谢和打扰了。

搓搓脸,蔺星从地上爬起来给餐餐准备吃的,叮嘱鹅子看家后,把换洗衣物收拾好,还不忘揣了个桓玦常用的枕头,直奔医院。

赵医生应该已经找桓玦,说过体检提前的事情,蔺星到病房的时候,桓玦穿着病号服在打扫病房,小屋子闪亮干净,整整齐齐。

“哥,放着我来。”

推门进去,蔺星把东西放下先去洗手,让桓玦别动手,放着她来。

但显然,桓玦并不听她的,他只是伤到了肩颈和侧脸,又不是骨折,怎么就连打扫的工作都做不了了?

把蔺星带来的旅行包拆开,桓玦看里面没拆开的内衣袋时才松口气,幸好他平时有随手收纳的习惯,要不然让星星看到这么贴身的衣服,当哥哥的简直尴尬到原地下线。

蔺星洗手消毒,举着两只手让酒精凝胶快点干后,发现旅行包里的东西已经被拿出来了,井井有条,没有她发挥的地方,“哥,说好我收拾的,你耍赖。”

“顺手的事情又不麻烦,对了,今天有什么事吗?看你刚才皱着脸进来。”

桓玦转移话题,问问蔺星怎么回家一趟,还带上不高兴的小情绪了?

“有,哥,我今天——”蔺星话到嘴边,想到红包姐姐说的,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不方便和桓玦说,气的恨不得拍肚皮,“不行我不能说,但垃圾真的不配小姐姐的挽回,我好生气!”

“是论坛上的?”桓玦是知道蔺星在论坛上陪陌生姐姐聊天的,他想着女孩子之间多相处相处,可以弥补家里没个女性长辈照顾蔺星的缺憾,还挺支持的。

但显然,生活没想象的那么美好,论坛里又多为树洞发帖,让蔺星经常替论坛其他用户生气,恨不得时刻做好拔刀准备,帮陌生姐姐砍点什么。

“嗯!哥,要摸耳朵。”

蔺星也是近些年出现这个问题的,很容易因为特定的事情,被带动情绪,甚至会觉得血压和头部有明显不适,可在医院做过检查,也没查出来什么问题。

她喜欢被桓玦微凉的指尖揉捏耳垂,哪怕正在气头上,被摸摸耳朵也会觉得很舒服。

所以兄妹俩也有了默契,蔺星发现情绪不稳的时候,就气鼓鼓来找桓玦摸耳朵。

“好,不气了,给你讲故事。”

桓玦的手很漂亮,掌骨略窄线条流畅,因为皮肤太白关节处总带着点微红,没有赘肉也没有伤痕,虽然因为生病体温较低,但摸着并不潮湿,有点玉石的凉意。

趴在病床边的蔺星靠在桓玦身边,任桓玦帮她轻揉耳骨周围,然后慢慢放松下来,注意力放在桓玦的声音上。

“……我们上次说过,抗病、丰产和早熟性结合在一起的黄瓜品种,在很多育种专家的努力下,打破亩产的记录走上我们普通家庭的餐桌,今天讲女院士和甜瓜的故事好不好?”

桓玦的外公外婆就是研究植物的,他平时在家里也喜欢看相关的报道,总是有这种瓜果蔬菜的小故事,蔺星很喜欢听。

低伏着上半身,方便被摸耳朵的蔺星露出平时藏在海胆头之下的一面。

少了几分少女的甜美,轮廓略硬的耳朵没有肉嘟嘟的耳垂,显得主人倔强又固执,收敛的下颌线带着隐隐的锐利,配上她比旁人相比接近纯黑的瞳色,像是条未长成的独狼,暂时收敛了利齿尖牙。

但桓玦的声音和晒到病房的阳光实在太暖,让狼崽子也抖抖蓬松的尾巴,眯眼露出肚皮来。

今天的星星,也是听着甜瓜发展史的快乐星星。

相隔两个楼层,正坐在赵医生办公室门边小板凳上的韩费突然抬头,有种往常服用了安定药物的感觉,让他觉得心情平和,表情都舒缓了一些。

可这只是个普通医院,怎么会有专门安抚alpha情绪的药物呢?

韩费站起身,下意识想去抓住这一闪而过的感觉,却被旁边的中年夫妇扭头斥责。

“韩费,你弟弟的事情不用你假好心请假过来,要是不耐烦就出去。”

很难相信,这种话是出自亲生父母,但韩费并没有多少意外,他没有解释刚才的异常,抿紧唇角又坐了回去。

他和父母的关系很差,平时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但现在弟弟韩乐康的病情是最重要的。

要不然,韩费也不会特意从alpha培训基地请假出来。

当然,往年全军事化管理的基地,现在能请上事假也和即将推出的合班有关。

如果不出意外,情绪比较稳定,安全评分高的韩费也将离开alpha培训基地,坐在试点的班级中成为一名高中生。

毕竟,他也就刚满十七岁,如果没有分化,也会有着普通男生拥有的初中、高中以及平凡生活。

想法一闪而过,韩费忽略刚才瞬间的情绪安抚感,等着小姨看完弟弟的病历。

韩乐康作为一名GA基因缺乏症患者,属于体质不佳,情况比较危险的一类,哪怕有韩氏集团的资金实力,可以寻遍各地名医,依然没有阻止韩乐康愈发恶化的病情。

在主治医生的建议下,不甘心的韩父韩母放弃以往激进的治疗手段,转为保守的“控制病情”,所以又出现到赵医生这里来。

从多年前,双生子中的弟弟韩乐康确诊为GA基因缺乏症患者后,赵医生就很上心,但韩家的情况有点复杂,姐姐和丈夫又坚持激进的治疗手段,让赵医生的一番好心屡屡碰壁。

现在,小外甥并不乐观的健康状态证明了夫妻俩的错误判断,赵医生却没有心思和姐姐争吵,压着火气看病历。

没想到姐夫和姐姐还在找大外甥的茬,气的一摔病历本,指着他们夫妻俩,“在我这里摆什么谱?现在你们俩给我出去!”

赵医生的态度很明显,小外甥她可以治,但是家属的一切权利要转给韩乐康的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再把孩子交给这对不靠谱的夫妻乱来,就算是她也救不回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夫妻俩看赵医生动肝火了,一时也有点气短,只能先避避风头忙离开妹妹的办公室,免得双方二老再把他们两骂的狗血淋头,拐杖抽的两个中年人满别墅的跑。

“小姨,你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伸手招呼站在门边的大外甥过来坐,韩费一靠近赵医生,就发现小姨脸颊上的伤了。

“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已经结痂了。”赵医生有点感慨,刚才姐姐离自己那么近,都没有问一句伤口,而等她专门避开了受伤的一侧,还是被大外甥一眼看到,担忧的直皱眉。

韩家幼子和赵家长女,两个不着调的荒唐家伙,却生了韩费和韩乐康两个细致贴心的孩子。

很显然,韩费并没有被赵医生的话说服,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皱着眉头,“小姨,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要及时和我……和外公外婆说。”

韩费本想说有事情找自己,但想想他平时在训练基地很难出来,只能临时改口,让赵医生有什么事情多和家人说,别自己担着。

没有旁人,赵医生和韩费的谈话也轻松了很多,她从抽屉里翻出小护士之前放的零食,对待小朋友一样的全放在了韩费面前。

“小姨,我都多大了。”韩费哭笑不得,看着面前的大白兔奶糖,有点怀念的剥开一颗,然后把里面的糯米纸吃下,奶糖还给了赵医生。

作为一个尚未合格毕业的alpha,韩费担心过于浓烈的味道会刺激情绪,影响安全系数的评分,所以在外需要忌口,吃糖只敢吃包裹奶糖的糯米纸。

所以说,这alpha当着有什么快乐呢?赵医生看大外甥小心翼翼把糯米纸吃掉,忍不住叹口气,“在小姨这里,你一直都是孩子。”

这是心疼自己的长辈才会说的话,韩费没有反驳,笑了笑把奶糖裹回糖纸里,再给赵医生放回抽屉。

“你是这样,康康也是这样,昨晚刚住进病房的时候还和我撒娇,让我别给你说他的病情,害怕你在培训基地担心。”

“小姨,你别听他的,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通知我。”

韩费和韩乐康这对兄弟俩感情极好,哪怕一个常年在培训基地,一个则辗转在各个医院,也牵挂着彼此,赵医生想想躺在病床上,都快瘦没了的小外甥,再看看被父母厌弃的大外甥,就忍不住对姐夫和姐姐生出怨气来。

就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无辜迁怒分化成功的韩费,这算是什么父母?

姐姐恋爱的那些年,赵医生正在国外读书,只听到姐姐的男友在部队里分化成alpha之后,没过一个月,转头就嫁给了前男友的弟弟。

这一系列操作,明显超出常人的理解能力,尤其是韩费和韩乐康这对异卵双胞胎长大,哥哥韩费越长越像大伯,不仅气质和相貌类似,更是在小学就分化成了alpha。

于是,让赵医生更无法接受的事情出现了,那就是姐夫和姐姐居然对韩费暗含恨意,不仅改了韩费原本“韩乐安”的名字,还把孩子单独扔在家里。

首先,韩费长得像大伯很正常,因为韩费的父亲和他大哥就挺像的,只是姐夫的气质比较阴郁,掩盖了相貌特征。

其次,分化是种很随机和偶然的事情,韩费和大伯都是alpha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个巧合而已。

赵医生见过韩费的大伯,对这个爽朗正直的大哥印象很好,知道对方立功牺牲的时候还很惋惜,对姐姐和姐夫的举动只能用单方面的毒唯来解释。

韩费被这俩毒唯迁怒的事情,已经被韩家和赵家其他人拍桌子过很多次,但毒唯要是能说通那就不叫毒唯了,赵医生也没有解决办法。

好在毒唯父母的事情,没有影响韩费和韩乐康的感情,兄弟俩常年牵挂彼此,也都算是被上代人的恩怨坑到的小倒霉蛋。

“小姨,康康的治疗麻烦多费心了,他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投桃报李,亲情也是相互的,韩费对父母的态度不太在意,格外关注韩乐康的身体,他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在胎儿时期把两个人的GA基因都抢了过来,才让双生子一个成功分化,另一个则是基因缺乏症患者?

“放心,小姨肯定给你打小报告,我联系了导师,国外有一款新药物很适合康康,你别太担心。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多和我们说。”

去培训基地的时候,韩费还是个小学生,肯定多的是赵医生他们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在赵医生看来,韩费和韩乐康一样,都是需要照顾的晚辈。

韩费常年呆在培训基地,很少有机会和小姨这样的女性长辈相处,面对关爱也有几分无措,但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九月份就开学了,到时候多来小姨家吃饭,你小姨夫厨艺特别好。”

“嗯,谢谢小姨。”

“你这孩子,和小姨这么客气做什么?”

韩费还不算正式离开基地的alpha,所以请假时间有限,很快就离开,把那么一瞬间的情绪安抚感忘在脑后。

拎着饭盒回来,顺路经过赵医生办公室的蔺星突然顿了一下步子,怎么说呢?

总感觉办公室附近的空气突然有点躁动,让她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自己可以打过这个气息。

什么啊?她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宛如中二战魂附体。

茫然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蔺星提着饭盒快步往桓玦的病房跑去。

哥哥,你家星星突然有点嚣张,需要再摸一下耳朵。

小伙伴一号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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