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惑还在帮着这个村子里的人一起处理塌方,他接到袁沃野去世的消息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柏隐一个人该怎么办。他匆匆赶到医院,只见柏隐一个人失神地坐在太平间外。
脚步逐渐放缓,阎惑轻声安慰道:“你别太难过。”
柏隐抬起泪眼蒙眬的脸,晶莹的泪珠滑过他的下颌,最终不堪重负掉在他胳膊上的衬衫上,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充盈着悲痛欲绝。
“她就是为了这个才被人害死的。”柏隐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他伸出捂在胸口的手,展开五指,手心里的U盘赫然。
当初就因为他怜悯之心作祟,柏隐的朋友都死在了两年前,现在,袁沃野又为了柏隐的真相而死。
“所以是我杀了他。”平静的高楼终于崩塌,信念执着也摧枯拉朽的被海水淹没了,这是柏隐的嗓音透露出来的。
阎惑也很懊悔,懊悔关键时刻他为什么不在柏隐和袁沃野身边。他轻轻抱住柏隐,像父母安慰孩子一样抚摸柏隐的背,“不是的,不是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柏隐的下巴放在阎惑的肩头,“她连衣服都还没换。”
阎惑耳边是嘶哑的声音。
“本来我应该和她一起去的。”
“要不是我,她不会死的。”柏隐哭成了泪人,阎惑还在不停的安抚他。
就在阎惑以为柏隐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柏隐忽然挣脱了阎惑的怀抱用力捶打撕咬自己四肢的易折处、容易内出血的腹部和连接所有一切感观的大脑。阎惑吓了一跳,然后不得已强制抓住柏隐自|残的手。
整个医院最安静的地方回荡着柏隐哭泣哽咽的声音。
安川市医院某间暂时空出来的单人间,阎惑温柔地看着安静睡在病床上的柏隐,好歹是暂时安抚住了柏隐。
只不过阎惑的表情看起来很疲惫。
病房外二区一群穿着冷灰色的制服的人,他们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情况,想立刻询问但又犹豫柏隐的情况。
阎惑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柏隐,然后去应付病床外的那群人去了。
为首的人看到阎惑开门的动作提前后退了半步等着,然而比阎惑先到的是病房里的味道,令人窒息的浓度和令人安心的薰衣草的味道。
穿着制服的男人很不习惯这种不够端正的味道,习惯性瞥了一眼满身浪荡味道的人。
“您有什么想说的先对我说吧,我代为回答。”一米八几的大个儿站在那儿一点也不逊于多年身处高位积累起来的威压。
身穿制服的男人虽然不屑,但他还是保持着风度,“是……”
病房外面的声音不大,甚至几不可闻,但由于房间里的味道因为阎惑的离开而变的稀薄,这让柏隐很不安。
阎惑的神经被病房里的柏隐牵动,他余光瞥到柏隐的不安稳,立刻对眼前的男人道了声抱歉以后再聊,送走了对反后他立刻转身回到柏隐身边,却又在门前住脚,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柏隐说刚刚的对话。
袁沃野是死于一种可使人器官衰竭的毒素,可联盟对于这类毒素管控严格,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触的到,但要是死的是个寻常人也就算了,偏偏死的是闻名学术界的袁老的女儿。
袁沃野死了,上面的人也终于肯正眼看¥¥
阎惑一脸复杂的看着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各个心怀鬼胎。
“醒了?”阎惑看着柏隐迷茫又痛苦的表情,“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柏隐神经质地抓住阎惑的袖口:“袁沃野呢?她回来了吗?”
柏隐的发问让阎惑陷入了沉默,良久,柏隐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窝在病床的一端。
阎惑怕柏隐还要伤害自己,忙上前搂住了对方,被搂住的柏隐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你别担心,他们这回肯查清楚真相了,袁……她不会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
隔了半分钟柏隐一动不动,阎惑都快要以为他把柏隐闷死了。阎惑小心翼翼地把柏隐的脸捧出来,见对方还有呼吸后松了口气。
“袁老知道了吗?”柏隐声音闷闷的。
“没,还没告诉袁老,但我猜也瞒不了多久。”阎惑前半句话说的很快,但说到后半句时又犹犹豫豫。
柏隐静了很久,“我会亲自告诉袁老的。”
“U盘里都有什么?”柏隐不想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了。
阎惑提早就备着,他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平板,U盘里的东西都在这里面备份了一份。
柏隐双指在光滑的屏幕上滑过。上面的数据和资料显示着这几年来每年给埃希组织汇款的账户,很分散,新亚、西沙、奥非都有,但其中拥有最多账户的地区竟然是奥非。
可只有这些还不够,范围太广了,而且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插手奥非联盟的事。
柏隐的思维跳脱,他突然说:“现在回去,快回去。”
阎惑有些不明白,“去哪儿?”
“回阳庆村。”
*
阎惑跟在柏隐身后,他们一起回到了阳庆村。
柏隐去资料室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座寨子里曾出现的女人是谁,唯一知道的是哪里曾经的主人携一家到安川市去了,柏隐没办法,他又拿鸡毛当令箭,打着谢明空的名义强行查了名义上的主人的祖宗十八代。
他和阎惑翻遍所有人的资料,把年龄与村中人叙述相当的都翻找了出来,但他们看了又看,愣是没找到一个和两年前的事儿有关的。
柏隐又怀疑是有人故意模糊视听,他不甘心的一个一个打了电话,除了联系不到的,剩下的没一个套出话来。
阎惑看柏隐废寝忘食的样子心里免不了担心,他借着公共的灶台为柏隐简单做了一顿饭。
“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紧,”阎惑把打包好的饭菜断了过来,“你先过来吃饭,吃完了再看。”说完不容柏隐拒绝一把抢过柏隐手里的资料。
阎惑贴心的把开封的饭端了过来,柏隐看着,忽然觉得恍如隔世,明明不久前他还和阎惑同住一室吃着阎惑做的饭。
“不好吃吗?”阎惑确信把资料藏在了柏隐找不到地方才回来,见柏隐捉着筷子一脸呆滞以为是自己做的饭不好吃,“还行吧,没有很怪。”
阎惑拿了一双新筷子在柏隐的碗里夹了少许,尝了尝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一看柏隐,对方已经埋头吃饭去了。他隔得远,看不到柏隐身上的腾腾热气。
阎惑当起了柏隐的家长,在一旁监督他务必把碗里的饭吃完,而柏隐不想驳了阎惑的好意,又想快点回去查资料,只好加快吃饭的速度。
筷子一摇一摇,没多久柏隐的腮帮子就想仓鼠囤食一样撑起来了,塞了满嘴的饭,这让柏隐有些噎得慌,但阎惑还在,他又不好意思吐出来。
柏隐噎的双眼通红,无意识的偷瞄了阎惑几眼随即又埋下头。他不知道的是就刚刚那不到半秒的眼神正好让一直偷摸盯着他看的阎惑捕捉到了。
阎惑看着柏隐的样子,忽然耳后根一红,他不自然的转过脸去,不敢再看柏隐。
柏隐好不容易吃完了,他邀功似的把空碗碗底呈给阎惑。阎惑一脸无奈的收了,“记得喝水。”
柏隐没应也没松手,两人拉锯战似的,阎惑这才想起来柏隐的资料。
阎惑:“马上给你。”
柏隐拿到资料后又沉浸起来,阎惑在一旁虽然无奈但也没什么办法。
日渐傍晚,阎惑估摸着柏隐又要喝水,起身准备去接水。
忽然柏隐出声说想到了。
猝不及防的被柏隐吓了一跳的阎惑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但他还是顺从的回头问:“想到了什么?”
“或许我不应该放弃那些男人。”柏隐本意是说那些男人的资料,但为了省事儿,他忽略了资料几个字,阎惑本来还兴致冲冲,但一听到这充满歧义的话,心里满不是滋味起来。
“那些资料都还在原来的位置是吗?”柏隐没注意到阎惑的情绪,他沉浸在激动里。
“嗯。”阎惑声音沉闷,说完柏隐就不理他了。
阎惑一脸郁闷的为柏隐接了温水,见柏隐正忙着也没打扰,他顺手拿起柏隐左侧的资料,帮其筛选起来。
但一份一份的,阎惑心里又冒了点酸水。
隔了约十来分钟,那杯水也凉了,阎惑正准备去换一杯热的,没想到柏隐正好口渴,两人的手碰到一块儿,一个没注意水杯打饭了,清水浸湿了脆弱的纸张,阎惑眼疾手快忙把那些被水沾了的抢救到手里。
柏隐也凑了过来看那些资料的情况。
可能是天意,阎惑手里的第一张的男人是柏隐认识的人。
柏隐屏住呼吸,把那张边角泛黄的纸从阎惑手里抽了出来。
阎惑敏锐地察觉到柏隐的异样,他忙问:“怎么了吗?”
“这个人,”柏隐指着资料上黑白的证件照,“是我的大学同学。”
也是死在两年前那个夜晚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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