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
天边还是蒙蒙雾气,一只白色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巡视了两遍土地,满意地瞅了瞅长势喜人的莆田,忽然眼见的看见土里冒出一只绿油油的肥胖虫子,顿时以掩目之势向下捉去,成功把虫叨进了肚子。
头上的顶冠红艳艳的,一看就喂养得极好。
它爪子向后抛了几下,把土抓出沟壑,脖颈高高扬起准备
“咯——”
一声鸡鸣被中断,它凄凄惨惨地地在胖胖小手的挟制中扑腾了两下,可怜兮兮地哼唧。
五岁的时不念邪笑了一下,学着话本桀桀怪笑“小**、小**,嘿,敢啄你爹,爹今晚就把你烤了。”
随即感觉到身体慢慢腾空,时不念察觉到不对劲,一个回头,就看见自己可怜的衣领被提溜在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里,时不念讨好地慢慢往上看去,只见是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少年。
不认识。
时不念当场就火了,小短腿疯狂扑腾,手里的小白鸡抓准机会猛地煽动翅膀,“哧溜”一下顺利挣扎出来,簸箕着肥肥的屁股飞快溜走。
被翅膀猛打了一下的时不念疼懵了,雪白圆润的脸蛋上一道刺目红痕,被惊得忘了挣扎。
殷淮还以为手里的小崽子终于消停了,把小不点掂量了两下,不见半点恭敬地喊:“亲爱的小师祖,那是守护药田的灵兽,不可以亲自捕杀的。”
时不念故作凶狠“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就快把爷爷放下,小心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疯狂叫嚣“你是哪家的弟子,我要去投诉你目无尊长!”
“告谁?”
“我要告我师兄!让他狠狠惩戒你!”
“那去吧。”
时不念终于听出在声响的不对劲了,一卡一卡地转头,嚯!提着他的人变成了他师兄斯野沐。
那小弟子在一旁吊着眼满脸不屑。
欠抽!
看着师兄那满脸凶狠的褶子,时不念硬气一下子就消了“师、师兄。”
斯野沐把他赏识的小弟子挥了下去,头疼地看着手里发轴的小祖宗“你说你一天天不好好练功,成天整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是什么个事儿?”
时不念的特点就是欺软怕硬,这雪今山他最怕的就是他师兄,委委屈屈地狡辩“它前天啄我。”说着说着还撸起袖子给他看肉胳膊上早已经消失的印子“你看你看!”
“那是因为你偷偷摸摸地挖灵草。”斯野沐冷笑。
山主年事已高,常年闭关,怕过于安静泯灭了孩子的好动天性,干脆把孩子丢给了斯野沐回去睡大觉去了。
小孩小时候看着还挺乖,一到了能说会动的年纪就像打开了奇怪的闸门,快把斯野沐泯灭了人性。
时不念被丢进了书楼,只听斯野沐丢下句“我给你安排了教书先生,在不学会算数就崩想出来!”他欲哭无泪,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阻止他偷鸡还偷偷联系师兄的孙子!
书楼是藏书阁的一栋单独小楼,如今单为他清空了人,偌大的书楼全是书,还被布下了结界!
时不念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揪了一根狼嚎沾着墨水在桌上画王八。
“可恶……可恶……”一边念叨头一边点着,眼睛迷迷糊糊,一个不留神就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然后就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柔软清香的怀抱。
时不念十分心大,顺势揪着身下的衣襟往上看了一眼,嗯,是个美人,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饥肠辘辘唤醒了。
好香!
猛地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睡在小榻上,面前的桌子满满当当地摆着红烧鸡腿、清蒸鱼、鲜煲玉米汤,还有几叠青菜。
还有个特别好看的姐姐宠溺地看着他……
时不念拽回了荡漾的心神,警惕地咽了咽口水,大喝“妖孽,勿扰我道心!”
甚至还摆出个净角的姿势。
看着小团子和戏本上学得有模有样,美人“噗嗤”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时道长,我不是妖孽,快些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明明是闭月羞花的美人脸,开口却是清冽的男儿音,时不念瞬间失去了某种男人的本能,冷漠地下榻,冷漠地捏上筷子,冷漠的夹起一块鱼肉,冷漠的……
好!好!吃!
时不念眼里冒出了小红心,开启了疯狂的干饭模式。
修道者讲究不食五谷,所以很难给幼年时期的时不念弄到合适的食物,等到时不念断奶的年纪,加上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决定亲自做饭的斯野沐,时不念可谓是几次九死一生中熬过来,一时之间意识到吃饭居然可以如此享受,激动地快哭了。
他满怀热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美人,好吧,男的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时不念风卷残云吃掉晚饭,美人笑得更开心里,拿出一本《三字经》,笑眯眯“来饭后消食吧。”
时不念麻溜地滚回床榻,把头埋起来。
浑身写满了抗拒:才不要念书!
“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念念宝宝能怎么办?宝宝只能妥协QAQ
他要把书读烂!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时不念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淡定下床,垫起短腿十分熟练地挑起跪坐在地的美人的下巴,邪魅一问。
暗想此时美人一定被自己潇洒的身姿迷住了嘿嘿嘿。
美人额角暴跳。
挨揍呜呜呜。
“我叫云珥,从今往后便是你暂时的教书先生。”
“哦”时不念可怜兮兮地揉了一下挨打的屁股“我叫时不念。”
斯野沐来的时候时不念已经睡着了。
他礼貌地对作揖,像极了社畜下班之后询问孩子老师“劳烦狐主担待,敢问犬子今天表现如何。”
为了对外保护好时不念的存在,斯野沐一直对外宣传是他儿子。
“挺不错的。”笑了“想不到你这么个无趣的人,儿子竟然这么有趣。”
“他几乎过目不忘,教他一遍便省了心,也不是你说的这般纨绔,只是……”云珥皱眉“他为何身上一丝灵力波动也无?”
正常的小孩虽然没有灵气波动,但是有条件的人家也会请修道者开脉,一般来说,三岁就会隐隐吸收灵气了,更遑论大宗少主,竟然五岁了还没有开始修行。
斯野沐脸上泛起难色,不愿说明时不念并不能吸收灵力,只搪塞道兴许是开脉晚。
“如此,还请狐主小住的几年里多教会犬子。”
“自然,我也与这孩子亲近,只是,你答应给我的,可记牢了。”
斯野沐是真的狠心,这一年来一直让时不念在小楼里学习,偶有出去放松的机会也是在斯野沐眼皮子底下,根本找不开偷溜的机会。时不念结束了他短暂的作威作福的童年,被强硬压着学习,虽然美人很漂亮,做的菜很好吃,可是他仍旧万分挂念当初的朋友们。
受难的众弟子:并没有。
这小竹楼里的书都被他粗略地翻看了一遍,这学习速度简直可称当代天才。
“念念,我出去一会儿,自己乖乖背药理哦。”美人明明有一张勾得人茶不思饭不想的脸,气质却浑然天成的正直干净,话明明轻轻柔柔的,就是有种不敢忤逆的力量在,时不念挂着眼泪珠子,为自己悲催的人生潸然——手里拿着一本无法承受之重的药理。
“砰砰”忽然听到窗边的响声,时不念一心悲情一边默背,丝毫不理。
“砰砰砰!”响声突然密集了起来。
时不念无奈地放下书凑到窗前,看见一张笑得猥琐的俊脸。
“斯若!”时不念眼睛放光,斯野沐已经一个月没来看他了,他简直想拉着他的袖摆哭诉这几天与世隔绝的悲惨生活,就看见斯若拉着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小师祖,你想不想去看戏?”
那必须得想啊!斯若这孩子打小就孝顺。
“可是有结界唉。”
时不念把手伸过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不怕,抓住我的手!”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缓缓相握,时不念屏住呼吸慢慢向斯若的方向靠过去,竟然真的伸出了屏障。
成了!时不念在空中一个翻滚,稳稳落在斯若怀里。两人轻轻偷笑,忙不迭下了山。
一下山,时不念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热泪盈眶。
“最近新出了不少剧本,待会啊,你可得好好听个够。”
斯若简直是太孝顺了,他此番英勇救人的壮举感天动地,直接把时不念心里的排行榜斯野沐的位置挤了下去,荣登第二。
新月初上,雪今山最近人类城镇正是鼎盛之际,街上暗香浮动,人游漫漫,十分热闹。
颇为勉强地叼着斯若孝敬的糖葫芦,两人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人声鼎沸的茶馆前。
“客观,两位啊,有座有座,里边请!”
店小二麻溜地收拾完一张桌子,招呼二人坐下。斯若加了钱,是以此处视角极好,二楼正对着台子,红檐绿瓦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煞是喜庆。
时不念慢悠悠磕着瓜子,看着旦角开始清唱。
一出负心郎的戏码。
斯若看他看得认真,失笑“你个小鬼,从小就爱看这些,能看懂煞给大哥摆到摆到呗。”
“呸”地朝着那张欠抽的帅脸吐出瓜子壳,时不念纠正了一下师孙孙的叫法,慢慢正眼看过去,正色道“因为我觉得我和他们觉得很像。”
“像什么?”看着一向以纨绔称的小鬼露出这么严肃的神色,斯若还有些懵。
时不念却是不做声了,又慢悠悠地看那台上戏子咿咿呀呀的唱。
简直把人下巴都酸掉了。
这戏本却是新颖,吸引了不少茶客,等这出戏唱完,走了不少人,二人一致认为觉得没甚意思,干脆决定出去寻觅些吃食。
一走出这道门,斯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更加猥琐地对时不念说道“念念,带你去个好地方。”
等走到一处暗巷,一阵暗香让人欲痴欲醉,时不念突然看见好多美人站在两边的楼阁上向下抛着袖子,一片暧昧浮动。
时不念震惊“这真是个好地方。”接着无能狂怒“你怎么不早说!”
斯若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居然还有点纯情“念念,你可紧跟着我,里头人多杂乱,容易走丢。”
“念念?时不念?”半响没听到时不念的回应,斯若疑惑转头。
身后的男人气压低沉,看向他的眼里充满了杀意。
“师尊饶命!”
斯若一下子犯了轴,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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