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宝船在海面航行了一天,此时临近黄昏。

落日熔金,靛蓝的海面上被无数碎金点染成暖黄色,这波澜壮阔的景色对于其他游客或许业已司空见惯,但对才上船的李不言来说,依旧拥有着不可小觑的吸引力。

他在客房外的观景台上凭栏而坐,与清风为友,邀落日共酌,心情舒畅悠然。

哪怕平日不怎么饮酒,此刻也免不了要应景地喝上两杯。

好在他的储物戒指里还有原主随手塞进的灵酒,带着馥郁花香的酒液清醇香浓,入口清甜。

李不言突发奇想,弹指凝出一团冰球丢进酒杯中。

那灵酒经过冰球一镇,变得更加爽口香浓,而酒味被寒气压下,入口不大像酒,倒像是冰镇饮料,李不言忍不住为自己的小小创作而得意。

正在他惬意地享受这难得的暇时,耳朵却捕捉到了门外传来的细微敲门声。

船上的人员未经允许不会上来打扰客人,排除了这个可能,敲门的应该就是云蹊霜。

李不言坐直了身子,又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袖,确认自己仪态端正后才道:“进来。”

房间门很快被人推开,修长挺拔的人影迈入房中,又飞快地掩上房门,像是生怕被人发现。

脚步声逐渐靠拢,李不言回头望去,却意外地皱起了眉头。来人不是云蹊霜,而是原本应该返回紫霄仙宗的楚恒。

对方浑身上下依旧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看来,方才随他们一同上船的那个黑袍人就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惊讶之余,李不言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楚恒连忙凑上来,手忙脚乱地试图捂住他的嘴:“嘘,别喊别喊,午夜之前还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否则他们会把我送回去。等过了蛟渊他们就算发现了我也拿我没辙了。”

蛟渊是近海与远海的分界线,据传在这条分界线之下,便是海中蛟龙聚居的万蛟深渊,一旦跨过这条界限就会惊动海底沉眠的恶蛟,船只便只能往前,一旦走上回头路,就会被无数头凶残暴戾的恶蛟撕扯成碎片。

李不言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我的意思是,你......算了,你是背着你师兄们偷偷上船的?”

楚恒揉了揉手背,俊朗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们现在就算发现了我的替身也晚了,赤帝是世界上最快的船,没有船能追得上它的速度。”

他早就算准了这一点,因此才特意吩咐让赤帝宝船绕道来接人。

李不言忽然感觉有些头疼,这位仙二代上船必然是追着他来的,但他出海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有正经事要做。这位小祖宗横插进来,若是有个闪失,怕是紫霄仙宗那头也不会轻易罢休。

“小言言,你见到我不高兴吗?”注意到李不言的情绪不佳,楚恒委屈地蹙眉。

李不言也不好点头,毕竟他此刻能坐在这宝船的观景台上饮佳酿赏美景,还是托了这位小少爷的福。

“没有。”李不言违心地否认了这一点,又苦口婆心地劝他,“你悄无声息地离开,两位道兄不知你的去向怕是会担心,也不好向你父亲交代。眼下宝船还未过蛟渊,不如你御剑回去......”

楚恒大大咧咧地摆摆手,随手拎了张方杌凳就在李不言的对面坐下:“不妨事,我走之前给他们留下了书信交代了去向,他们知道我要去南溟岛。”

李不言:“......”

好么,这下若是楚恒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了。

“小言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楚恒毫不见外地拎起桌面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到面前嗅了嗅,“这酒的味道倒是不错。”

李不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谁家孩子这么自来熟,家长能不能来管管啊?

当然,他的心声没法传到万里之外的紫霄仙宗,楚恒的家长现在也管不着这熊孩子。

楚恒半晌没听见回答,抬头望了李不言一眼,这一眼却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落日之下,雾岚渐起。青年颊边染上薄红,眼眸溢满醉意,白皙修长的脖颈也透着浅淡的红色。或许是被这天光侵染,又被这薄雾环绕,青年像是传说中临风而立的谪仙人,透出飘渺又脆弱的美。

心神被这震慑人心的美色所吸引,楚恒自觉唇舌干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人一紧张,手脚就会变得格外忙乱。

楚恒的双手在身上袖笼间漫无目的地摸来找去,忽然摸到个天青色的小瓷瓶,不觉心中一喜,忙献宝似的将那瓷瓶捧到李不言面前:“对了小言言,上次我本想将这个赠你的,只是走得匆忙,竟忘了这事。”

李不言没有伸手,只是瞟了一眼那巴掌大小的瓶子,困惑地问:“这是何物?”

“反正是好东西。”楚恒嘿嘿一笑,这还是宗门的一位师叔赠与他的呢。那位师叔还告诉他,日后若是遇上喜欢的人,把这瓶中之物赠与对方服下,对方必会对他的喜欢有所回应。

李不言斜觑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

楚恒是紫霄仙宗的少宗主,手头上的东西自然差不了。

见李不言不接,楚恒便随手拧开瓶塞,将里头的灵液倒进了酒壶里。翠绿色的灵液不多,化为一线注入酒壶中后,灵液与酒液融合后立刻激发出一阵奇异的暖香。

这香味犹如百花盛开,沁人心脾。李不言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探头闻了闻那股味道,眼底朦胧的醉意隐约又深了些。

“我就说师叔给我的宝贝错不了,”楚恒也觉得这股糅杂了百花馨香的味道十分好闻,不免有些得意的显摆道,“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甚至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而是将这勾兑后的第一杯酒倒给了李不言。

李不言饶有兴致地接过酒杯瞄了眼,原本青绿色的酒液此刻已经变成玫红色,绚丽夺目的色彩像是调酒师精心调制出来的鸡尾酒。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在他的味蕾间炸开,而后便化为暖流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变得轻飘飘的,灵魂似乎也要挣脱身体这副沉重的躯壳飞上九霄去了。

于是他又忍不住喝了第二口。

随着酒液入喉,李不言的脸色忽然变得惊异而古怪。

比起想象中轻松惬意的感觉更快侵蚀他的意识的,是某种来势汹汹又莫名其妙的**。

李不言骇然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随后抬头看向对面正要喝酒的楚恒,抬手就推翻了面前的桌案,顺带将对方手中的酒盏也重重打落在地。

楚恒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了,有些茫然地瞪大了眼看着面色越发泛红的李不言,讷讷询问:“小言言你......怎么了?”

“你倒在酒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李不言清晰地察觉到自身变化,扯过旁边的软垫挡在腰腹间,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变得迟钝浑噩,行动也比平日慢了许多,这绝不会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八成是楚恒加在酒中的‘好东西’的作用。

楚恒的表情更加茫然了:“那是可以帮助增长灵力的九转玉露,我师叔给我的。”

据师叔说这九转玉露难得的很,所以非他所钟爱之人是万万不能使用的。

李不言深吸了口气,试图站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竟都变得酸软无力,体内的灵气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压迫,完全无法调动分毫。

他不知道这九转玉露是什么东西,但唯一能确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小言言你没事吧?”见李不言的状态不对,楚恒关切地上前想要询问。

但是当他凑近时,却忽然嗅到了一股奇异的暖香,他有些不确定地闻了闻,发现味道应该是从李不言身上传来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黏在对方的脸上:“小言言,你身上......好香。”

年轻的修士闻到这股味道只觉得心旷神怡,想要凑近细细地闻闻,然而下一秒,他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量猛然推开,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后又摔落在地面。

楚恒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击之下被震得快要吐出来了,剧痛之后他的神智倒是变得清醒了几分,挣扎着坐起身后才看到袭击自己的罪魁祸首。

白衣少年俊美无俦,锋利的眉眼宛如无形之刃,淡淡地一瞥似乎就能从他身上剐下一层血肉,看得楚恒本能地抱住双臂往后缩。

云蹊霜穿过满地狼藉的房间,将视线落在摇摇欲坠的李不言身上。

李不言此时的意识濒临崩溃,他的眼神聚焦了一瞬,勉强认出站在面前的人是云蹊霜后,双膝一软便朝对方倒去,几乎是贴在少年耳畔续续断断地嘱咐:“先……带我……走。”

云蹊霜张开手臂接住自家师尊,就势将他横抱在怀里,微微掂了掂。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他的双手轻而易举地将呼吸急促的师尊稳稳托住。

见到那少年要将意识已经模糊的李不言带走,楚恒忍痛扶墙站起试图阻止:“站住,你要把小言言带去哪里?这船上是我的地盘,我警告你别乱来。”

云蹊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等我安置好师尊,再来与你算账。”

还好他的房间与李不言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听到这边掀桌的声音后赶来,正好撞见这一幕。这一幕,与前世萧锦瑟被下药何其相似。

虽然李不言是男人,但云蹊霜知道楚恒是个男女不忌的主,自然不会把自家‘师尊’留在这里。

带着已经明显有些不正常的李不言回到了他的房间里,又将人安置在床榻之上,云蹊霜这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上一世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直接打断了楚恒的双腿。

在很久之后云蹊霜才知道,其实那时候楚恒也不知那瓶中装的是烈性合欢药,他只是被师门长辈蒙骗,以为那里头是能助人提升修为的灵液而已。

不过这‘不胜春’饮下之后再与人双修的确有提升修为的作用,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那人也不算骗人。

正因如此,所以云蹊霜这次才放过了楚恒那双腿。毕竟眼下要紧的不是楚恒,而是已经中了招的李不言。

云蹊霜低头望着在床上难受得扭来蹭去的李不言,眉头紧锁,深邃的凤眸里也难得流露出几分无奈。

上一世萧锦瑟遇到这事是在十几年之后了,那时候的云蹊霜已经拥有了不输于李不言的修为,同时他的个人收藏中也有各种解毒丸,随手掏出的解毒丸就可以轻松解除‘不胜春’的强烈药性。

修习了无情道的云蹊霜游刃有余地破解了对方的窘境。

但,那是在十几年以后。

现在的他面对着床上快要扭成一条蛇的李不言,神情依旧冷静,但是储物戒指里除了灵石和灵液,再掏不出多余的东西来。

望着床上双腿绞缠如蛇的白衣剑修,云蹊霜的眼底到底染上了探究和好奇。

前世他从十五岁开始修炼无情道,这种陌生的**似乎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他一向能完美地控制好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欲念。

所以,他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几滴灵液就足以让平日冷静自持的修士丢开所有的理智,化身为欲念的奴隶,被繁衍的本能所操控着去追求短暂而虚幻的快感。

与云蹊霜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态度相反,李不言只觉得自己此刻几乎要被深入骨髓的妄念吞噬殆尽了。

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几乎都比平日要敏感百倍,身上原本光滑柔软的衣料在此刻竟变得比砂纸还粗粝,每每与肌肤接触摩擦,便引发他难耐的疼痛和酥痒,逼得他开始本能地解开腰带,扯开衣襟,只盼这漫长细碎的折磨就此停止。

很快,李不言就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

然而那几乎令他疯魔的折磨并未就此结束,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正发着一场高烧,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着了火,这股火焰如跗骨之俎,无法摆脱,无法浇灭,生生逼出了他眼角的泪。

李不言的意识在浑浑噩噩中仍试图替自己辩解,他其实并不想哭的,他从小就不是个爱哭的人,孤儿院里的孩子那么多,每天总有几个孩子会哭,但他从来不哭。

但是这感觉令他太难受了,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折磨,就像是有人对他用刑一般,他实在是扛不住了,眼泪也不是他愿意流的,实在是忍不住。

然后,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问他:“你是谁?”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快感席卷全身。

当**之源被陌生的感觉所掌控,有那么一瞬间理智重新降临,唤醒了李不言岌岌可危的意识。

他睁眼时发现,抚慰他的竟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巨大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喑哑而颤抖地哀求:“求你……离开这里!”

活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猫,云蹊霜冷静地想,他把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同时手上的力道微微加大,这一瞬间,李不言脑海中紧绷的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李不言。”沉沦在**中的师尊一边小声哭着一边回答,抗拒的念头彻底消散,他开始放任自己被对方掌控。

“真实名字?”那个声音继续追问。

李不言专注的享乐被打断,他哼哼唧唧地提高了声音:“李不言。”

似乎是不满他的态度,那个声音沉默了,原本的快乐也随之消失。

李不言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从九霄云巅又跌落深渊,食髓知味的青年一边追逐着方才的快乐一边委委屈屈地催促:“你再问我罢。”

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的大脑笨拙地将问答游戏与快乐来源相联系,开始主动提出邀请。

“你从哪里来?”

“我、我老家是云城的,那里四季如春,我的大学也在云城,不过我的专业不太好找工作,我手里缺钱,听说剧组这边招人,工资能日结,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李不言在喘息中下意识回答。

云城?剧组?大学?

“你占据李不言的身体目的是什么?”

提起这个,李不言心里的委屈瞬间又涌了上来:“呃......我也不想的,谁、啊、谁让我倒霉呢?唔、轻点......”

续续断断的破碎喘息扯断了对话,想要提取有效的信息就需要更温柔细致的深入拷问。

半个时辰之后,房间里的唤人铃被拉响,船上的侍者送来了铜盆清水。

云蹊霜就着盆中清水洗干净手,又替已经昏厥过去的师尊清理了一番。他一边替李不言更换干净的里衣,一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微微泛红的鼻尖和眼尾,眼底的兴趣逐渐浓厚。

不是重生,也不是夺舍,而是一个异世偶然穿越而来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发展走向,他畏惧‘原著’悲惨的未来,他试图改变男主不幸的命运,他想要拯救所有还未发生的悲剧。

一介凡人,却妄图掌控和改变神的命运!

云蹊霜忍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被取悦的宽容。神生亘古而枯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灵魂了。

房间门在此时被敲响。

云蹊霜扫了一眼眼尾泛红的‘师尊’,淡漠地替他拉过被子盖好,这才起身出门,顺手拉上房间门,隔绝了门外楚恒担忧的窥探眼神。

解决了房间里的问题,现在该解决面前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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