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天陆思云当着所有人的面掰断了赵小四的手指之后,便再没有人敢调侃她女子的身份。
只不过她和李响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是陆思云向来是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主儿。
她不生事,但也不怕事。
他们不来招惹她,那就彼此相安无事。但如果他们来招惹了,她必定会以牙还牙,绝对不会客气。
来六扇门这几日,她已经摸清了这里的值班制度。
用她现代人的理解,就是三班倒。早中晚,两名捕快为一组,按照排班顺序轮换。两天一休,倒是比现代人少内卷很多。
今日轮到陆思云和孙二斤值早班。
一大早,孙二斤便带她先去了自己家开的包子铺吃早点。
由于今天的早班比宋府的早膳时间还早,所以陆思云并没有吃早饭。能在巡视开始之前先填饱一下肚子,那是非常求之不得的事。
孙二斤的父母见了她都十分热情,拿了好几个包子给她,陆思云直说“够了够了”。
两人坐在铺子门口的矮桌上,陆思云一边吃着可口的包子,一边看着街口人来人往的市井气息,觉得这一刻心里非常知足。
孙大娘端着两碗豆乳到他们面前,她看着陆思云笑着说:“二斤,这位小兄弟长得真秀气,不知道婚配了没有呀?如果没有,大娘给你找个本分漂亮的小娘子做媳妇可好?”
陆思云听了,差点没一口豆乳被呛着。
孙二斤笑嘻嘻地对自己的母亲说:“娘,你什么眼神儿,我这位搭档是位娘子。”
听了孙二斤的话,孙大娘瞪大了双眼把陆思云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啧啧称奇:“居然还有小娘子做捕快的?”
“让您开眼了吧。”孙二斤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这位小娘子是他自己似的。
“孙大娘,您不会也觉得身为女子,不应该去衙门那种地方当差?”陆思云问。
她来到这里的这些时日,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还是想听听坊间百姓的想法。
被她这么一问,孙大娘干脆搁下了摊子,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确实,我第一次看见女子去衙门做捕快的,这可太新鲜了。但是我也是女人,我觉得女人做捕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宣国的法律也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去衙门当差呀,是不是?”
陆思云听了她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孙大娘,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般想的。”
“楚娘子加油,我孙大娘支持你。”
孙二斤看她还跟自己娘亲聊上了,并且相谈甚欢,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阻止她俩,怕不是立刻就要结拜成金兰姐妹。
“行了行了,你俩还聊上头了。赶紧吃完,我们要去巡视了。”
陆思云急急忙忙将手中的包子塞进嘴里,用豆乳囫囵咽了下去,然后起身与孙大娘告别:“包子真好吃,谢谢大娘款待。”
“好吃下次再来吃啊,我们这里包子管够。”
“好嘞。”
两人行走在街道上,一边巡查,一边闲聊。
“你跟我娘,还挺谈得来啊。”
“孙大娘性格直爽,我很喜欢她。”
“我问你啊,你一女子为啥非要到我们衙门来做捕快?乖乖在家做女红等着嫁人不好么?何必出来吃苦。”
又是这个问题!陆思云已经说累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问他:“那你为何要做捕快?乖乖在家卖包子不好么?”
“你懂什么?当捕快捉贼是我的理想。”
“那真是巧,我们的理想一致,所以我们一同出现在此处。”
“你这个小娘子真跟别的不一样,你居然有男子的理想,当真是奇特。”
陆思云瞟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是不是也想像赵小四那样断手指?”
孙二斤立刻握住自己的手将它们往怀里塞,对面这个小娘子的快狠准自己昨天已经见识过了:“你可别乱来啊!我手指要是断了,你就只能一个人巡视了。”
陆思云当然不会这么做,她并不讨厌孙二斤。
虽然他也同别人一样,认为她一个姑娘家就应该在家绣花嫁人,但是这是这里所有人的观念,他会这么认为也不足为奇。
孙二斤为人并不坏,虽然原生家庭不富裕,但是父母都是朴实且乐观的人,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往往心思单纯。同他相处不需要费脑子,很轻松。
“我跟你开玩笑的。只不过,我觉得你娘说的对,大宣国可没有哪条律例规定女子不能做捕快。既然我没有触犯律例,这捕快就我当得。”
两人边说话边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市集。
突然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朝着喧闹的方向快速走去。
拨开人群,陆思云看到一位老人正在与卖肉的男人发生争执。
见官差来了,卖猪肉的立刻朝他们喊道:“官差大人,你们来的正好,快给我评评理。这老头在我这里买了一斤猪肉一共三十文钱,可实际他只给了我二十九文钱,可他非要说给了我三十文,还在我这里胡搅蛮缠。”
老者随即也说道:“官差老爷,我今天一早就从家里出发来这集市买肉,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只带了三十分文钱,我都给了这个卖猪肉的,我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如果我给的是二十九文钱,那还有一文钱去哪里了?”
孙二斤在那让旁边围观的人都散去,而陆思云却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打量着这位老者。
老者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的衣衫褴褛,手里抱着一把油纸伞。看样子,他过得十分清苦,不知是攒了多长时间,才攒够这三十文钱来市集买一斤肉。
孙二斤看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心里有些愤愤的,女人就是女人,遇到点儿事就只知道站在后面。
“你倒是过来帮帮忙呀,让他们都散开。”
陆思云并不理会他,她径直走到老者面前,问:“老先生,我看您手里抱着油纸伞,您出门的时候是在下雨吗?”
老者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正是,我出门时雨下得挺大,我就带了一把伞出门,有何问题么?”
“那您是走到哪里的时候,雨就停了,您才将伞收起来的?”
老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是怎么知道我走到一半就将伞收起来了?”
陆思云笑着解释:“我看您这伞上没有水汽,您方才说您一早就从家里走来集市,想必您家离市集距离甚远,油纸伞都干了,那只能说明您走到一半雨就停了,你把伞收起来继续走,走到市集这伞也差不多干了。”
孙二斤不解,人家明明是为了一文钱在那争吵,她怎么突然对老头手里的伞这么感兴趣。
周围的人也跟他一样费解,全都看着陆思云,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陆思云继续说道:“您介意我看下您的这把伞吗?”
一把破油纸伞而已,没什么介不介意,老者将伞递给了她。
陆思云一下把伞撑开,随即听见“叮”的一声,一枚铜钱从伞里掉落下来。
老者看到这一文钱,眼睛立刻睁大了去:“这是我的一文钱!”
看到结果跟自己预料的一致,陆思云自己也暗自松了口气。
“老先生,铜钱卡在你的伞褶子里了,现在为你找着了,你可以买肉回去了。”
“多谢这位官差小哥,要不是你,今儿个我这肉怕是买不成了,还差点冤枉了这卖肉大哥。”
卖肉的也朝着陆思云抱拳表示感谢:“多谢这位差哥,要不是你,今天这事儿还真是说不清楚了。”
孙二斤满脸惊叹地走到她身边,问道:“你可真厉害,你怎么就知道这铜钱在那老头的油纸伞里?”
陆思云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坦然道:“我猜的。”
“别呀,快跟我说说,我知道你一定不是猜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这两个人全都据理力争,表情看着都不像在说谎,那说明老者确实是只给了卖猪肉的二十九文钱,而老者也确实是带了三十文钱出门的。那不见的一文钱去哪儿了呢?我看那老人衣衫破烂,明明家里离市集很远,但只能用走的,说明家里条件极差。衣服里没有钱,那可能性只有他抱着的那把油纸伞了,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打开那把伞的,万幸的是我猜对了。”
孙二斤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满是敬佩,他对着她抱拳道:“佩服佩服,真是佩服!”
二人值完早上的班回到六扇门,正赶上用午膳的时间。
他们去伙房打了饭,正准备坐下吃,没想到与他们同桌的其他捕快全都站了起来。
孙二斤看着李响,质问:“你们什么意思啊?”
李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里全是鄙夷:“我们不屑跟娘儿们一起吃饭,也不愿跟你一起吃饭,怎么的?”
原来唱的是这一出。
陆思云制止正想要发作的孙二斤,站了起来,与李响面对面站着。
李响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挑衅的笑容:“怎么?楚娘子是不是打算把我的手指也折断?”
然而,陆思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端起了饭盆,离开了他们这一桌,走到了萧楚翊那一桌。
孙二斤看着她直接走到老大那一桌,瞪大了眼睛,留也不是,跟着去也不是。
陆思云回头唤他:“二斤,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这里吃饭。”
众人看着她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萧楚翊的那一桌,而萧楚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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