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正式出发,一天后能飞出猎相国,进入太空,大约55亿公里后飞出月恒系,进入敏蓝系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官紫国。
冷有溪和其他十一个人负责3、4号双层飞行器的巡逻,这两号飞行器有大量的货物,每次检查都要检查仔细。
五个小时下来,冷有溪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反抗,还有那什么军靴,谁传的谣言穿七八个小时都不脚疼的,他现在两只脚都疼死了。
小山雀落在他的肩头,有些地方是能量体负责巡查的,又又累得头靠着冷有溪的侧颈休息。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冷有溪侧身躲过。
林寒指着又又:“肥嘟嘟的,真可爱,我能摸一下吗?”
小山雀从这个肩头落在另一边的肩头。
“你说它胖,它不高兴了。”
“哈哈哈,真有意思。”
巡逻队几乎把飞行器每个角落都走了几遍,冷有溪正好认了几张脸,飞行器上有两个总长,他们才是飞行器上真正的老大,他见过其中一个,另外一个还没看到人影。
交了班他就去3号飞行器驾驶舱找任童,到了地方才发现里边休息区有好几个其他队伍的人,见他进来,看了一眼就继续打牌。
任童激动地招手:“这!冷有溪!”
冷有溪摸了一把他身上的黄色制服:“真开上飞行器了,够帅!”
任童摸着鼻子嘿嘿乐,一口白牙暴露出来晾了半天。
冷有溪在他后头的休息区坐下来,看了一会儿那些人打牌,很快就觉得没意思。
他起身,去后边的小厨转了转,地上有酒,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瓶打开。
猎相国最低贱的酒,穷人没钱,去捡人家酒厂里不要的废原材,酿出来的酒,味淡,又加了药材改良,多了苦味。
冷有溪向来喝不惯这玩意儿,喝多了不光嘴上苦,心里也苦,苦麻了嘴,又觉得真是命苦。
“什么玩意儿,呸。”
他把酒扔了,正要把嘴里没咽下去的酒一起吐了的时候,他听到了稚嫩的小孩子的声音。
“你干嘛?干嘛要扔掉酒啊,你们穷鬼就该喝这个酒!”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叉腰站门口,食指指着冷有溪。
冷有溪记得他,是某个队长的孩子。
他擦了嘴,挑眉:“穷鬼?谁教你的,坏小孩。”
男孩撅嘴,两只脚蹦起来狠踩地面:“你敢叫我坏小孩!鳖壳!”
冷有溪被骂鳖壳,以前他都是追着骂人的家伙打,对这破小孩,明着打肯定不合适。
他左手三指伸进嘴里,使劲扒着嘴,舌头伸出来,另一只手提起眼皮,两腿像癞蛤蟆一样曲着,一瘸一拐。
“我是吃人精,就吃说脏话的小孩,坏小孩!坏小孩!”
小孩哇一声,哭着跑了。
冷有溪笑得直不起腰。
他又吃了糕点饼干,肚子饱了才走出小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外边的打牌声早就停了,那几个人正规规矩矩地站一排,坏小孩正埋头在一个男人怀里使劲大哭着。
任童眼色示意,他就小跑着站在队伍边缘。
冷有溪小心翼翼抬眼看男人,就这一眼,他的大脑瞬间宕机,小心思全都消失不见。
冷有溪突然感觉呼吸困难。
“聚众赌博,出发的时候没和你们说过规矩?”
那人的语气几乎没什么情感,落在耳边却让人觉得威严十足。
那伙人立正大喊:“说过!”
柏景珩的目光一直在桌面的书上,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安抚怀里哭泣的小孩,食指指尖挑起一页纸,又看完一页。
“那你们应该知道规矩。”
飞行器上有专门的训练间,用来一般的训练,也用来加罚,等冷有溪回过神来,刚刚那些人已经列队走出驾驶前舱,他没跟上去。
柏景珩视线扫过来的瞬间,他立刻低下头,牙齿磕到舌尖。
“我没参与。”
冷有溪没听到说话声,他快速地觑一眼,柏景珩的注意力又在书上了,连那小孩哭着告状也没理,好像他只是完成抱他的任务,别的都和他都没关系。
他站着没动,又控制不住地看那张脸,直到对方不耐烦地说:“你要憋死吗?”
什么?
冷有溪想和他说话,一开口却是剧烈的咳嗽。
他忙说没事,逃也似的出去了。
最后一眼,他看到对方胸前的小牌上写着“总长。”
等他的身影消失,柏景珩推开那小孩:“一边哭去。”
小孩哇一声,嘴里说着要告诉爸爸。
林寒像平常一样想拍冷有溪的屁股,手还没碰到,那人猛地坐起身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老实点,不准拍。”
林寒点头:“行行行,不拍你了,黄花大闺女似的,前几次怎么没见你反应这么大。”
“手感太好,怕你上瘾。”冷有溪又躺回床上,背对着林寒。
林寒被这句话逗得一乐,还想说别的,却看冷有溪用被子把脑袋蒙的严严实实,他只能好奇的坐在床沿:“咋了,忒颓了吧,又又,你爹地怎么了?”
小山雀落在林寒手心,看看他又看看主人。
林寒捧起它:“给你吃好吃的。”
冷有溪满脑子都是柏景珩没有认出他,要是认出来了,不该是那种、那种无所谓的,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应该是——把他拽起来,呵斥他、质问他、骂他、打他,狠狠地揍扁他。
他没有挨打,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
他激动见到柏景珩,希望那人认出他,又怕死了对方认出他,最怕最怕的是柏景珩把他忘了个干净。
不可以忘记。
“冷有溪,我带又又出去吃东西,冷有溪?”
林寒没收到回应,见他闭着眼睛以为他睡了,抱着小山雀关门离开。
雪花飘飘,落入地面,钦市下了半个月的大雪。
光着脚丫衣着单薄的小孩穿梭在来去匆忙的大人间,他仰着脑袋,用惶恐不安的眼睛四处观望,他第一次见到那么高那么宏伟的大楼,那么有序的街道,穿着漂亮保暖的衣服的人们,几架小型飞行器从他的身边飞过,他盯着它们直到影儿都看不见了。
“甜奶味的营养糕!新品种,都来试试啊!”
有商贩在吆喝。
小孩跑过去,盯着宣传图上的字,他不识字,所以又去看图,口水淌到下巴。
“什么是营养糕?”他小声问大叔。
大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一只猴子突然从店里窜出来,一拳头敲在小孩的头上,小孩尖叫一声,两只手举着捂住脑袋,眼里涌起泪水,呜地一声跑开了。
他一边哭一边走,没有目的地,就这样一直走了几公里,直到他看到几个阿姨把剩饭残羹倒进垃圾桶。
小孩左看看右看看,没人,他撒开脚丫子跑上去,一手撑在垃圾桶边上,另一只手抓了满手的剩菜往嘴里塞,没吃几口就咬到了骨头,他把骨头捻出来,嘴里塞得鼓鼓的继续吃。
嘴边一圈油污,小孩更脏了。
脏小孩没人愿意搭理。
他躲在巷子里,每次有人在垃圾桶里倒剩菜剩饭,他都会跑去吃。
有一回,他还没来得及去吃,有个大叔就扔了一堆碎玻璃,小孩的午饭就这样没有了,后来他学聪明了,可以把饭菜装在捡来的袋子里,留着下次吃。
小孩喜滋滋地乐,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吃了五天的饱饭。
第六天,有人和他抢吃的,那个人比他高,和他一样瘦,不用踮着脚就能吃到垃圾桶里的饭菜,而且好能吃,等他过去看,一点剩下的都没有了。
他不高兴地盯着少年。
第七天,他们都没有剩饭剩菜了,因为饭店的极速垃圾转能量机器修好了。
他们面面相觑。
少年要走,小孩拉着他的外套不准他走,又哭又喊,泪水鼻涕糊了满脸:“都怪你,我本来还能吃很多好吃的,昨天、前天,我都没有吃到,怪你!你这个大、饭、桶!你欠我的,你要还给我,不还不准走!”
小孩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屁股瓣儿摔得很疼。
他爬起来,跟在少年身后,念念叨叨:“你欠我东西了,快点还给我,要还,要还啊!”
小孩想跟着少年找吃的。
既然他能吃他的,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吃对方的?
少年为了填饱肚子,四处找能吃的,找不到,就抓地上的雪吞进肚子里,小孩也有样学样,他吃什么小孩也吃什么。
他们打架了,为了一支过期的营养剂。
小孩力气没有少年的大,踮起脚,加上头发,才勉强到少年腰高,他被少年轻松压制,骑在他的身上,被打得呜呜啊啊乱哭乱叫,少年一口就把营养剂喝完了,气得小孩又大骂少年是大饭桶。
“你爸妈在哪?”少年问他。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呜呜,没有了!大饭桶,我屁股好疼啊,屁股被你压坏了,我的屁股被你压坏了,大饭桶快点走开啊!”
少年站起来,一步跨到趴着的小孩面前,食指和拇指捏住一侧脸,硬生生把脸抬起,凝视着脏得不成样的哭脸。
油污、泥土、眼泪、鼻涕、雪。
“叫什么名字?”
小孩被捏疼了,哭得更厉害了。
少年加重手里的力道,又问了一遍。
“冷、有溪,我叫冷有溪。”
少年用雪给他擦脸,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看了一眼他被冻得红肿的脚,又把他抱起来扔在不远处的石桌上。
少年盯着小孩看了很久,手还不老实地乱捏,把小孩欺负得眼泪汪汪,哭了又停,停了又哭,几次下去,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才沉声说:“好。”
好什么?冷有溪不懂,他只知道少年后来没再赶他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