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景珩匆忙赶到老年学校门口，一眼就看到在树底下不停观望的冷有溪，那小孩和他对视的瞬间就冲他跑过来。

“我们要回去了吗？”

“还要等一下，”柏景珩摸了摸他扁扁的肚子，“带你去买吃的。”

冷有溪的眼睛像是能源舱满舱后的指示灯，啪的一下亮了：“买吃的，买吃的？”

能源石也是猎相国的一般等价物，能在任何场所使用，不过柏景珩没有智能环，所以能源石必须一次消费完。

他先买了三十支营养剂，解决饱腹问题后才买了其他的，最后让冷有溪挑自己想要的，冷有溪买了一点蔬菜和饮用水。

“不要其他的了？你前几天不是很想吃那些小孩子手上的板块糖？”

冷有溪扣着自己的手指，垂着头说 ：“就这样，不要其他的。”

回到三级机甲的驾驶舱，冷有溪穿着新鞋子和外套跑了好几圈，兴奋地像突然患上了多动症。

只是在喝下营养剂后，整个人又蔫了。

“营养剂，真的太难吃了。”

柏景珩交代他的把驾驶舱收拾一下，然后走出去，坐在雪地里，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迅速变成雪水。

等冷有溪出来看到他，被吓出尖叫声。

“你干嘛？柏景珩，你干嘛要坐在这里，好大的雪！会冻死的！”

他要拉着柏景珩进驾驶舱，可刚碰到那只手，就被手掌的蓝纹和薄冰吓一跳。

柏景珩裸露的脖颈和手掌不知什么时候生长出很多蓝色的纹路，皮肤表面还有一层薄冰，像是盔甲一样将他的身体和外界分割开，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温度却很高，嘴中不断吐出热气，散发出的热量让身下的雪地已经变成一滩水。

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上的蓝纹突然开裂，露出内层的血肉，衣服先是被染成浅粉色，颜色逐渐加深。

“嗬……你进去，别待在这里！”

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迷糊间想起冷有溪还在这里，把他往驾驶舱赶。

冷有溪就像吓坏了一样，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然后哭起来，抱住柏景珩，哭喊着问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没见过这种病，呜呜……柏景珩，你别这样，我害怕。”

柏景珩已经顾不上他了，身体剧烈的疼痛，冷热交替，上一刻仿佛要炸开，下一刻又仿佛坠入深渊，突然大脑一阵麻意，他的眼前出现两个人影，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和女人在亲吻他的脸颊……

等柏景珩再次恢复意识，耳边传来吵人的哭声。

“你别死啊，柏景珩！柏景珩不要死。”

“我去找医生，让他们救你，你别死，我真的要吓死了……柏景珩，柏景珩！”

柏景珩耳边立体环绕着“柏景珩”三个字，耳膜嗡嗡响，他迷糊睁开眼睛，没来得及拉住冷有溪跑开的身影。

“冷有溪，冷有溪……回来。”

这个耳背的小孩。

“冷有溪！”

冷有溪被一个雪球砸中后背，他回头，看见柏景珩正看着他，又叫起来：“啊！”

那眼里的惊恐居然更深了，柏景珩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小孩求他不要死又怕他活。

“过来。”

冷有溪扭着步子走过去，第一件事是把手指放在柏景珩鼻尖试探鼻息，把柏景珩气地咳嗽起来。

“你又皮痒了是吧。”

冷有溪手舞足蹈的比划：“可是，可是你刚刚都没有呼吸了，就这样，倒在地上。”

柏景珩身体僵了一下：“是吗？”

“对啊，就像死了一样。”

柏景珩的眼神复杂起来，皮肤上的蓝纹变浅，他将手掌用力握成拳头，薄冰顷刻碎裂。

就像死了一样，他低声呢喃。

“没死，冷有溪，我们回去。”

第二天，冷有溪故技重施进入老年学校，在学校学厨艺课，而柏景珩也在莲街机械厂试用第二天，他特意揽下了钱师傅的杂活，钱师傅笑了一下，亲自教他试驾机甲。

上班没多久柏景珩的身体又开始浅痛，他喝完营养剂，在心里祈祷这病不要在上班时间发作。

好不容易熬过上班时间，柏景珩走出机械厂，老板突然在身后拍了他的肩：“钱师傅居然夸你了，好好干，智能环修好了没？”

柏景珩露出难过的表情：“修不好了，要重新匹配一个。”

“那可要花钱，行吧。”

冷有溪确定柏景珩不是把他扔在学校后就没有固执地在校门口等他，所以柏景珩要去教室接他，教室在二楼。

每次经过一间教室，柏景珩都会往里面看，上课的内容不同教室设施也不一样，他看到“进化人”科普教室时，停下了脚步。

教室的蓝屏上，一段科普文字和几张图片。

“进化人大概在十六岁进化，这个期间称为过渡期，根据进化系别有不同的特征和表现，大部分人有超高热、濒死、神经恍惚的感受，身上出现羽毛、鳞片、蛇皮、等兽化表现，真实情况因人而异。”

柏景珩走进这间教室，翻看起了柜子里的纸质书。

“柏景珩，你完蛋了，我回去……等我回去要把东西都吃掉，把你的东西都扔掉！”

冷有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骂着。

他一直在教室等待，等到那些老头老太太都回家了，柏景珩还没有来接他，他着急，就去莲街机械厂，但是连那里都关门了。

路上差点被贴地飞行的三级飞行机甲撞上，大叔骂他是讨人嫌的乞丐，冷有溪不敢骂回去，呜的一声就哭了。

回到机甲舱，冷有溪没有找到柏景珩，他坐在垃圾三级机甲外壳，咬着唇不再哭，只是晃荡着腿，看着黑漆漆的四周。

终于，他等来了气喘吁吁的身影。

柏景珩抱住他：“对不起，我忘了时间了，没有要丢掉你。”

冷有溪学会了做饭。

其实人们都习惯喝营养剂，毕竟它除了味道不行没有其他缺点，省事还能满足身体需要。

只是冷有溪真的太喜欢正常食物的味道了。

最简单的食物是沙拉，做好了就和柏景珩分着吃。

柏景珩最严重的一次“发病”，是全身都在流血，闭着眼睛，呼吸停止，蓝纹密密麻麻侵占皮肤，四肢被冰冻住，昏迷了一夜才醒。

他伸出手掌，没有经过任何引导，在掌心与地面相贴时，十米内所有事物全都被冰冻住。

柏景珩咧嘴笑开，用冰冷的手拥住呆住的冷有溪。

“精神力测试是在这里吗？“

登记处的公职人员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脚下的小蛇突然躲进柜子里。

“这里不是，你们去对面，之后来这里登记公民码。”

柏景珩在门口就能看到对面房间里的测试进化人精神力的特波机器。

精神力测试只有本人能进入，其他闲杂人员在门外等待。

冷有溪无聊地在门口玩捡来的机械臂，没一会儿就按捺不住，跪在地上试图找到门缝往里看。

一个小时后，冷有溪抱着机械臂坐在地上，屁股都坐麻了。

大门终于打开。

这是冷有溪第一次在那些自认为比普通人高人一等的测试员身上看到讨好的神色，三个人围拥着柏景珩，他的外套脱了，里面的衣服湿透，脸上好像也流了很多汗，被擦干净，只有黑密的眉毛处依旧淌着水珠。

“您的精神力测试完毕，三楼是公民码办理处，之后去对面登记公民码和精神力等级，四楼是优待服务申请。”

“很高兴帝国又增添一位强大的进化人，希望未来能在帝国的崛起征程中见到您的身影。”

柏景珩没应他们的话，拉起冷有溪，拍拍他衣服上的灰。

“走。”

他们走向公民码办理处，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几个测试员面面相觑，小声讨论了几句，有个女人声音小，弱弱地说了一句“他好像被开除过公民籍”，只是他存在感太低，这句话也没人在意。

几分钟后，柏景珩和冷有溪的手腕上多了三指宽的水蓝色和深绿色的智能环，柏景珩公民码：A2c001012hx，冷有溪公民码：c200122719。

冷有溪惊喜地摆弄着手上的智能环：“柏景珩，我第一次用这个，别人都有，现在我们也有了，我们和他们一样了！”

柏景珩摸摸他的头。

“我们来登记。”

“刷一下身份码就行，柏、景、珩，呃……A级！很高的等级了，全帝国也不过几千人，只有十五岁啊，提前进化了，父母都去世了吗？”

“是。”

“你们去申请优待吧，而且还是特殊情况，帝国会给予更多的优待服务。”

柏景珩又带着冷有溪去优待服务申请室。

在接待员激动地说了一大堆话后，柏景珩终于有机会插嘴：“我想问，这个优待服务，家属能同等享有吗？”

“这些优待只能本人享有的。”

柏景珩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地光，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身边满脸懵懂，晃着小腿，睁着圆眼睛看着他的冷有溪身上。

“你刚刚说，我能提一个要求，我要能进入全帝国任何学校的名额吗？两个。”

接待员面露难色：“您是有进入全帝国任何学校的资格的，但是优待服务只限于您，所以名额只有一个。”

“那就一个，我要入学资格，去哪里、什么时候去由我自己决定，各种入学资料后面我会自己交给学校。”

……

冷有溪昏沉间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见的还是九年前的事，柏景珩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常梦到这些，后来就少了，甚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梦到是什么时候。

“又又，把你家长戳醒，换岗了怎么还睡着？”

他听到林寒的声音，但他想再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柏景珩带着他去了很偏远很落后的小县，不知道是怎么一番操作，柏景珩没有上学，真正进入学校的人是冷有溪。

有尖锐的东西在戳他的脸，然后是脖子，被子被掀开，肚子也被戳了，那只破鸟还要往下，冷有溪“腾”地坐起身。

“往哪儿戳呢！上次还没收拾够你？”

又又的眼珠子偏向林寒。

冷有溪一只手抚着额头，长吐出一口气。

林寒偷偷拎走小山雀，这时候才注意到冷有溪不对劲的脸色：“嘎？你没事吧，没睡好还是睡太久了，身体不舒服？”

他要来摸冷有溪的头，被冷有溪躲开。

“没事……睡太久了。”

林寒啊的一声：“我就说人不能睡太早，那死后自会长眠，这么着急做什么，又又昨天还是我带去吃东西，跟着你都饿瘦了。”

冷有溪眼神复杂地看向林寒：“它是能量体，又不是真的宠物。”

林寒装作没看到也没听到，还用豆子逗又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