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遮月,漫天无星。
夜幕下,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地面金色阵法闪动,黏稠的血液沿着阵法四角缓缓滴落,注入金纹之中,一点点将金纹填充满。
逆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去看,一人跪在阵法之中,已经没了呼吸。
除了垂下的脑袋完好,浑身没有一处可以入目,身上处处都是被利器割开的血口,甚至有几处深可见骨。
而他脖颈处只剩下后颈那一点皮连接,大片的血从他脖颈流出来,白裳都被浸透成血衣。
胸口月牙形挂坠微微摇晃,血沿着挂坠甩落。
他已经死了有一日时间,阵法还在榨取他身上的血,控制着他身上血液流淌的速度,不让血一下子流尽,也不让这血凝固。
与其说是他跪在阵法中,不如说是无形的力量操控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啪嗒——”血滴落。
“啪嗒啪嗒——”是泪水砸在地面的声音。
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里,一双通红的眼紧紧盯着阵法里的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哥哥,哥哥……
陆鸣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哥哥,养了她十五年的哥哥,会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七剑宗每五十年就要抽取一名弟子当做祭品,献祭给封印邪神的弑神阵,以此维持阵法不灭。
陆鸣八岁跟着哥哥陆于野进入七剑宗,两年后哥哥被玉衡峰峰主收为亲传弟子,她资质平平,只能留在外门。她也不求能成成为内门弟子,只要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就好。
哥哥每日修炼结束都会回来,在他们的小窝里教她修炼,逗她笑,帮她打扮,给她买很多漂亮衣裳和首饰。
她被嘲笑修炼多年也只是个筑基期,哥哥会将嘲笑她的人全都打趴下,即使被责罚,他只安慰她,说他不在意。
“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我不保护你,保护谁?”
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么简单幸福地过下去。
可她的哥哥死了,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疼爱她,关心她,保护她。
夜晚寒风拂过,掀起她脸颊发丝,额头上青紫一片,渗出来的血已经干涸。
她去求过峰主,求峰主放过陆于野,换一个献祭。只要不是陆于野,是谁都无所谓。
峰主将她赶了出来,甚至连具全尸都不愿意留给她。
“他既然受了七剑宗七年教导,就该在宗门有难时献身,只有他的血能加固封印,没有他的身体镇压,邪神就会破开封印,届时连你都要死!”
可为了压制一个几百年都没有动静的邪神,就要用人命去填吗?
他们不仅要放干他的血,还要将他的身体碾碎,将他的每一根骨头拆下来,埋在压制邪神的阵法各处。
何其残忍!
隐藏在草丛中的少女身子不住地颤抖,被泪浸透的眼眸迸发出强烈的愤恨。
耐心地等到值守的长老回去休整,她用自己偷偷研制的迷香迷晕看守的弟子,步履艰难地走过去。
将自己从看守的弟子那拿来的令牌放到结界上,结界散开,她走了进去。
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视线里哥哥双手垂在地上,脑袋低垂。
明明以前她压低脚步,还未走到他身后,他就立刻回头,冲她笑:“荫荫又想吓我。”
可现在,她都走到他面前了,他却一动不动。
颗颗泪珠坠落,陆鸣走到阵法边缘,站在他身后,使劲瞪大眼,怎么都没法让视线清晰。
“哥哥……”
她的哥哥垂着脑袋,没有像往常那样抬头看她。
她伸出控制不住抖动的手,帮他将垂落的散发别到耳后,露出他那张满是血的脸。
“哥哥,我帮你报仇。”
恨意滋生,将理智吞没,这些年七剑宗对她的讥讽与虐待在眼前显现。
她其实一直没有告诉陆于野,在他被收为亲传弟子后,白日他不在时,总是会有人来欺负她。
她想让陆于野专心修炼,而且她也有办法报复回去。她在修炼上不行,但是很会制香。只需一点吸引异虫的香,便可引来异虫蛰咬那群人。
现在哥哥不在了,她也没什么好留念的。
所有的仇,一起报了吧。
陆鸣站起身,抬脚狠狠踹在被注入血的金纹上,但这没有用,破不开封印。
她想了想,掀开衣袖,用带来的匕首划破手心,捏紧手,将血滴在金纹上。
刹那间金纹黯淡了一瞬,整个阵法都凝滞。
陆鸣眨了一下眼,偏头去看身边的尸体,朝他笑,“哥哥你看,我能破了阵法。”
她说着,割破自己的手腕,嫌弃血流得太慢,割破另外一只手腕,在所有的金纹上滴上自己的血,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还在挤手腕,让血流地更多,更快。
阵法金芒闪烁,越来越暗。
陆鸣站在阵法之上,亲眼看到阵法的金芒暗下,阵法消失,立刻跑到尸体前,一把搂住他。
“哥哥你看,我做到了!”
她实在是太高兴,高兴到没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动作,磕到尸体的脑袋,这么一碰,脑袋往后仰,掉到后背,那块皮连接着脑袋,不让脑袋滚落。
陆鸣看到了。
她将脑袋扶回来,看到他脸上的血,想帮他擦掉,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哥哥,我太笨了,我连帮你擦干净脸都做不到。”
陆鸣抱着尸体痛哭,手腕上的血与尸体身上的血相贴。
骤然想到还有事情没做,她松开他,轻声说:“哥哥你再等等我,等我把邪神放出来,帮你报了仇,我就去找你。”
她摘走了他胸前的挂坠,戴在自己身上,转回头看向前方刻着“镇”字的石碑,只要破坏了这块石碑,就能放出邪神。
这大概是她最厉害的时候,将石碑推倒的瞬间,强烈的罡风混杂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自石碑底下的洞窟冲出,将她发丝刮得凌乱。
这股气息直冲云霄,掀开黑云,皓月重现。
不过片刻,一抹血红自圆月底端浮现,一点点地往上攀爬,将洁白吞噬。
洞窟里无形的黑影扭动,涨大,一点点将洞口填充。
整个山谷被罡风吞没,刮得陆鸣睁不开眼,她想回去抱住哥哥,刚转身,就察觉到急速靠近的气息。
是看守封印的长老。
陆鸣没有丝毫慌张,她已经破了封印,邪神很快就会出来,那些长老过来再封印,已经来不及了。
她露出的一直在陆于野面前显露的纯真笑容,即使身子因为流血过多而虚弱,她也依旧保持这样的笑容。
灵力击打过来,将罡风驱散,视线清晰,数道身影显现。
“孽障!你竟然毁了封印!”
长老怒目圆睁,瞬息间来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脖颈,想掐死她。
她笑了出来:“你们,就等死吧。”
如果里面封印的真的是邪神,那就请邪神将这群人杀光!全都杀光!
“快!重启阵法!”
其余长老分散在阵法四周,手中动作整齐划一,脚下亮起阵法,顷刻间重新连接起尸体,继续抽血。
不行,不能让他们重启阵法!
陆鸣将所有迷香洒在长老身上,没有用,长老早有防备。
“他的血没用了!拆骨!”
掐着她的长老将她往地上一扔,快步过去,手中结阵。
陆鸣眼睁睁看着陆于野的骨头一节一节地被抽出来,皮还是完整的,骨头从脖颈裂口抽出,被埋在阵法周围。
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这群人死,她要杀了这群人!
双手摁在阵法上,血污染了阵法一角,缺少了一部分力量,阵法无法完全起作用。
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快,去叫支援,我们挡不住!”
皓月已经被血吞噬一半,身处山谷之外听不见里头一丁点动静,整个山谷被屏蔽了。
尸体的骨头被抽干净了,皮连着肉瘫在地面,一点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一天之前,他还在对她笑,他说:“等我拿下大比头筹,就能向师父请求带你下山去玩,到时候荫荫想去哪,哥哥就带你去哪。”
可是哥哥,他们都想你死。
充斥愤怒与怨恨的眼死死盯着这群刽子手,陆鸣凄声怒吼:“我要你们都去死——”
声音响起的瞬间,圆月最后一丝白也被吞尽,纯净无暇的白被血色取代,强烈的罡风再起,裹挟着恐怖的气息,袭卷整个山谷。
黑暗中一道硕大阴影升起,将山谷里的人覆盖。
输送灵力的长老头顶发凉,仰头去看,唰的一声,眉心浓稠的东西喷溅,他瞪着眼,甚至连攻击自己东西是什么都没有看清,倒地不起。
其余长老见状,惊恐地瞪大眼,连手里的动作都忘了,浑身僵硬,宛如雕塑,动都动不得。
他们只听到极尽癫狂的声音响起,诅咒他们去死。
反应过来的长老掉头就要往外跑,窸窸窣窣的声音跟随在他身后,在他害怕到胡乱攻击时,漆黑的藤条般的东西缠住他脖颈,只一瞬,血浆喷溅,他的脑袋掉了,在地上滚了一圈,正巧停在他砸在地面的尸体前,贴上了断颈处。
其余人已经看呆,双眼被地上尸体充斥,惊恐的血丝爬满双眼。
“不,不……我不想死……”
他们想逃。
但无处可逃。
陆鸣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一个个变成碎块,空气中有无形的力量在杀他们。
她一点都不怕,反而更加兴奋,看到有人快要跑了,立刻指着那人高声喊:“杀了他,他要跑了!”
一具具尸体在眼前倒下,她激动得身子都在抖。
他们活该。
谁让他们杀死了哥哥,谁让他们拆了哥哥的骨头!
血月照耀这片大地,诡谲血腥之气弥漫,随着罡风前往世间各处。
山谷里的惨叫声停了,除了陆鸣,没有活着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被杀死,等回神时,眼前只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碎尸。
她缓慢爬起来,脑袋一阵晕眩。兴奋退去,身体真实的状态浮出来,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
她想去哥哥那,想将骨头都挖出来,拼回去。
要把哥哥安葬好。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她往前爬,离那张皮只有一米距离时,她顿住了。
视线里出现一条比肤色还白的,像是藕粉造的,和人的胳膊一般粗细的东西,像是藤蔓,离地面不到一拳距离,窸窸窣窣地朝那张皮伸去。
陆鸣瞳孔震颤。
她看到那东西从皮的血口处钻进去,将皮撑起来,随后又是一根一模一样的东西从另一处血口钻进去,撑的皮鼓起来。
陆鸣好像看到了怪物。
不知有多长有多少根,蠕动着钻到皮里,将四肢撑着站起来,从脚到手,逐渐有了人的形状。
那东西缓缓与脖颈处的裂口融合,血液被那东西吞没,蠕动的东西融成一团,生出了另一半脖颈,下巴,牙齿和唇,耳朵,鼻,眼睛,眉,额头,发丝。
眼里没有瞳仁,只有眼白。
陆鸣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这张脸缓缓面向她,在她的注视下,眼白中冒出一个黑点,逐渐扩大,成了瞳仁。
祂缓缓歪头,眸光集中在面前的少女身上,轻轻嗅了嗅。
“好甜的味道。”那是陆鸣听不懂的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
哥哥是女主白月光
男主没什么道德感
本文可能会有大量令人不适场面
放飞自我,写点疯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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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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