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张小姐，陆九安回到工位，看到了HRD的回复——

小陆，内招已经进入流程，后续请关注邮件通知。

那就好，陆九安松了一口气。

“把这张支票给张小姐送去。”霸总打了内线叫她进去。

我刚把人送走，活爹，你不早说。

“好的，林总。”

陆九安接过，一看数额——

五十万。

趁着她来接支票的功夫，林栋想到周五晚上的宴会，谢知危拉着她不放，仿佛这才有时间第一次细细打量陆九安。

高瘦的个子，脸嘛……林栋看去，是好看的，他得承认。特别是程时离职之后，她时常要跟着他去参加一些酒会饭局，渐渐开始注重打扮与穿着，本来就带着几分英气的五官，更是添了许多精致与端庄。

林栋看向陆九安，声音凉凉：“最近和谢知危走得很近？”

林栋打量的目光，陆九安早已感觉，按捺住心里的厌恶，说：“只是帮苏小姐租场地有了些交集。”

林栋也想起那事，说：“别和她走得太近，不是什么正经人。待会儿你把看的场地打印出来给我。”

你觉得你礼貌吗？陆九安腹诽，面上答应了，也不知道答应的是哪件事。

送完册子，陆九安一下午忙得都挨不到椅子，好不容易把事情忙完了，坐下来就想到林栋说的话——

别和她走得太近，不是什么正经人。

理智上知道这只是林栋的一面之词，而且林栋一直以来对谢知危都没什么好观感，在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可是脑海里还是情不自禁地浮现孔怀盈，想起姜月说的那些话——

你觉得孔怀盈虚荣，但是她情绪价值给得很足啊，大冬天的晚上溜出去给人送红糖。她要钱，谢知危又不是没有。

这能说谢知危随便吗？好像也不能吧，毕竟如果把女友当成一份职业来看，孔怀盈真的有很努力在打工。

“想这么多干什么。”

陆九安轻轻拍了拍自己脸，打断没有根据的瞎猜，看了眼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反复点开几次谢知危的聊天框又关上，陆九安觉得林栋还是有一句话说得对的——

自己最近确实和谢知危走得太近了。

在还并不了解彼此的时候，冒然靠得太近，从陆九安的经验来讲，的的确确不算一件好事。

她某位前任曾经在分手之后说过这么一段话——

“你这个人，好，也很不好。喜欢的时候做什么都行，照顾人、体贴人能让人一辈子都不想分开。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你黏在一起，可是对你来说一旦太近了，你就会像只猫一样觉得自己的空间被侵占了，爱人反而成了敌人。做了敌人，你就会开始找她的缺点，一旦让你找到一个无法忍受的，你都忍不了几天就能提分手。别人稀里糊涂还以为在热恋，你心里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分手不伤人心了。”

“你如果非要仔细去审视每一对情侣，一个缺点都不能有，那所有感情都摇摇欲坠。哪里真的有最完美、最合适的人呢。爱一个人，是爱她最好的样子，也是爱她最坏的样子。你这个人，没学会怎么爱人，没学会怎么包容、怎么忍耐、怎么理解，或者说你在刚开始太包容，什么都不说，都自己忍下来了。你这样很残忍你知道吗，一次改正机会都不给人。”

当时听了这段话，陆九安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句“你没学会爱人，你不会包容、不会忍耐、不会理解”，二十二岁的她心底很不服气，觉得是她不够了解自己。

她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了。

后来某次实习，她偶然和同期实习生聊起这个话题。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人在吃饭，那个人看了她几眼，开玩笑似的说：“你啊，你一看就是无聊时候才会去谈恋爱的，累了就把人甩了，不痛不痒的。”

和她同部门的附和：“确实，陆陆一看就是卷王那一类的，恋爱当调剂谈吧哈哈哈哈。”

到了二十八岁这一年，陆九安终于承认，原来她们说得是有道理的。

她羡慕身边人长久的感情、热烈的刹那，自己也想得到，以为自己也能得到。她以为小时候那些因为父母婚姻留下的眼泪、独自面对的不认识的大街、旁人的那些闲言碎语、老师同情怜悯的眼神，所有的所有对她来说不过是需要被忘记的旧记忆。

她独自走了很远的路，远到以为那些已经没有影响，直至大半年前她再次提了分手把人甩了，她才隐隐意识到——

她说得对，我没学会怎么爱人。

她以为过去了的那些风波，带给她最沉重、最深远的影响，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了爱人这一项本领。

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伴侣。

倒也不算什么创伤，陆九安想，没那么严重。

调节一下心情，陆九安决定紧张地摸一摸鱼。

结果就刷到了本科室友来A城玩的照片。

点开看了看，陆九安按了个赞。

说来也很奇妙，原主的成长轨迹居然和她的大致重合——

除了那几个朋友。

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早让你们去庙里烧烧香，这下直接连存在都不存在了。

为此她还特意去找了找硕士的毕业照，挨个瞧过去，终于在倒数第二排的角落看见了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原来你也在啊。”陆九安摸了摸那个角落，又把照片放回去，悬浮已久的心突然就落了地。

老朋友倒是来得很快。

【SKU童汇】：九安，我记得你也在A城吧

【SKU童汇】：怎么样，今晚吃饭来不来

SKU，她本科学校的缩写。她列表里一溜儿都是这样的备注。人名前面加上来源，两个标签标注一个人。

【陆九安】：去倒是行，只有一件，别让我找吃的

【陆九安】：单能结，店找不了

【SKU童汇】：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哈哈哈哈

【SKU童汇】：找点吃的要你命似的

【SKU童汇】：你女朋友居然没狠狠调.教一下你？

什么，什么调.教，什么虎狼之词。

【陆九安】：感谢，但是单身

【陆九安】：[墨镜小黄豆脸]

那边一阵哦哟，快速地约好了时间。

很好，坐等下班了。

陆九安兴致勃勃。

这班上得真有越来越有盼头了，陆九安又翻出那封收件人分别是她和HRD的邮件——

鉴于近期职位变动，请杨总按照章程调整秘书陆九安薪资。

多么美好的一句话，林栋这阵子给她的大棒她都能原谅。

不就是程时走了，林栋为了让她能更向着他，打一棒子又给一颗甜枣吗。

老套但好用的招数。但是林栋啊，枣子再甜也得有心情去吃啊。

再让她去看看XX直聘。(*^▽^*)

————

送完支票，陆九安在地铁口接到人，童汇一身简单装扮，上了副驾驶还在感叹说看起来这几年她过得不错。

“比起以前总是好点的。”不然她还上什么班，忍什么老板。

童汇也想到了以前的陆九安，和现在比了比，笑了：“确实。”

童汇给了她地址，很是期待地说：“大众点评里说这家餐厅前面是一面好大的窗，窗外一片都是樱花呢。”

都四月底了，樱花还盛开吗？

到了店，童汇果然很失望：“都开败了啊，早点来就好了。”

陆九安看了眼，四月底果然没什么好看的了，只是这一片窗到底是通透的，说；“位置还是好的，方便看黄昏。”

童汇依言去看。

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小小一片黄色，像是国画里吝啬的晕染，浅浅淡淡。

陆九安笑了下：“你六月再来，六月里最好看，层层叠叠的火烧云，烧得通红。”

童汇不再看，拿了菜单琢磨吃的，嘴里说着：“说不定我真的有机会看呢。”

陆九安想起她说她是来面试的，说：“是呢是呢，到时候一起去看。”

童汇应了，圈了几个招牌菜，点了瓶清酒，把手机递给陆九安，说着：“知道给你也白给，但是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陆九安笑：“太了解我了，怎么这么了解我呢。”

童汇翻了个白眼，喝了口送的大麦茶：“好歹是你四年室友呢，虽然你早出晚归的，逮你吃顿饭和中彩票一样难。”

陆九安笑，一边吃饭一边和人聊以前的那些事。

“说真的，我们一直都觉得那个学姐大概是知道你喜欢她的，就你不信，等到人家毕业了还一句话都不说，错过了吧。学姐现在也不发朋友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个办公室助理学姐吗？这么早的事，她估计早忘了。”陆九安随意地应付着，看了眼谢知危的消息。

那个学姐，英语系的，在那时的陆九安看来很温柔，温柔到觉得自己肯定配不上。鼓起勇气加了个微信，也没后续了，连她毕业都没关注，还是后来她打开支付宝才发现学姐居然还来偷她能量。

“你那个时候……”确实蛮压抑。童汇看了她一眼，聪明地不再说了。

陆九安想回消息的动作一顿，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两个人随意walk一下消消食。

进了几家店，陆九安倒是什么都没看上，双手怎么进去的还是怎么出来。

到了分别时候，童汇轻声说：“你变了好多，现在挺不错的。”

陆九安心一动，说：“你也是。等你定下来了，在找个时间一起玩啊。”

童汇应下来，看到她不停闪出消息提醒的手机，八卦地说：“女朋友来查岗了喔。我还记得以前夜聊的时候，你还很好奇地问月月说他们俩老黏在一起不觉得烦的吗，当时月月还说你肯定个注孤生的命。”

我要是不改，现在大概还是。陆九安想。

“等我工作定下来，记得一起吃个饭啊。”童汇眨眨眼。

“八字没一撇的事，”陆九安倒是很诚实，“还不知道能不能在一起呢。”

童汇想到她说自己还单身，理解，说：“那再处处，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算了呗。”

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性子。

陆九安笑：“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