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独自一人去了道生天。

得知结果的神溪不敢探究南迦背后的用意，足尖轻点，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结界小兽见神溪匆忙离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面前又落下一男一女。女子身着青黄色衣裙，男子却是被桑叶绑起来的，结界兽一惊，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你你你……你们是谁？”

青桑来不及与它寒暄，秀手一扬，漫天的桑叶便将它托了起来。结界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指着道生天方向：“我们首领去了道生天，刚有个红衣女人也去了。”

“多谢告知。”青桑将小兽轻柔地放在地上，又揉了揉它的头，拉起凤梧追了上去。

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结界兽不敢再掉以轻心，警惕地望向四周，良久，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太凶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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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域以北的道生天境，百年前还是云雾缭绕，仙法纵横的无上仙境。可不到百年的光阴，这里竟变成了电闪雷鸣，骤雨滂沱的污秽之地。

南迦站在灵台之上，雨水因妖力的阻隔未能沾染半分，他静静看着四周破碎的灵柱，耳边却突然闪过青桑那句：“你是不是，挺喜欢我们龙主的？”

想起与神溪的恩怨，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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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雨夜。

后期关于他的传闻，总是不可避免地提到那个雨夜，他单枪匹马斩杀妖族老首领，平息妖族内乱，最终坐上妖族首领的宝座。可没人知道，他差点死在那天。

他是半妖，母亲是妖族最尊贵的孔雀公主，父亲却是凡间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平民。他们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人妖二族都不容于世的半妖。

儿时，他因身体孱弱，没少受人族与妖族白眼，就连父亲母亲都忙着恩爱，甚少理会他。于是，当他再次被妖族的小兽欺负时，他终于逃离了妖族领域。

他一直跑，一直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直到他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这里鸟语花香，安静祥和，没有人族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妖族的虚与委蛇。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此处是龙族的领域——雾清山。

彼时的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破的禁制，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风是香甜的，小小的他努力仰起头，用力嗅风中的味道。

于是，他被巡逻的人抓了起来。

南迦第一次见到神溪，是以一个五花大绑的姿态。

女人乌发红唇，面容绝色，眉心有一颗殷红的美人痣，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他。小小年纪的南迦难得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我……我不是有意闯入的……”

女人又笑了，喟叹道：“原来是妖族的少年啊……”

南迦突然很紧张，女人知晓他的妖族身份，一定也能看穿他是半妖。她会不会把他扔出去……

谁料女人玉指轻移，南迦发现身上的禁锢消失了。他骨碌一下站起身，看向女人的目光充满警惕。

“别怕。你能冲破我雾清山的禁制，想来与我龙族有缘。不如和我说说，你一个妖族少年，为何会来我龙族之地？”

南迦抿着唇，不知该不该说。

“不愿说的话，可以不说。”女人并不强求，“我会派人将你送回妖族。”

“不……不要！”南迦终于开口，他跑过去抱住女人大腿，“请龙主帮帮我。”

多年的欺压使他练就察言观色的能力。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在龙族的地位很高，不仅有独立的宫殿，还能调兵遣将。再加上早就听闻龙族的首领是一位女子，通过种种线索，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女人就是雾清山的龙主。

“我为何要帮你？”年轻的龙主嘴上嫌弃，到底没有将腿边的少年推开，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我想变强！我不想再受人欺凌！我想改变妖族动荡不安的局面！”

他松开环抱着龙主大腿的手，眼神愈发坚定：“我想统一妖族！”

“好小子，有野心！”女人忽然向前一步，磅礴的力道随着她五指张开的动作而钻入他的识海，他顿时头痛欲裂，捂着头颅连连哀嚎。

“怎么，这就挺不住了吗？”

女人轻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不想让她小瞧他，咬着牙道：“我还能……坚持！”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种痛不欲生的折磨终于停下。他趴在地上，大汗淋漓。女人站在他的身前，居高临下道：“我虽赐你无上功法，但成与不成，却要看你的能力了。”

他努力仰起头，看着女人转身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道：“您叫什么名字？”

“吾名神溪。”神溪渐行渐远，声音却似有魔力般清晰飘进他的耳朵，“我等着你称王的那一天。”

南迦双手紧握，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回到妖族以后，他不再理会轻视他的目光，开始疯狂修炼。半妖虽是事件最低贱的存在，却有一点是人族与妖族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那就是可以修习旁人无法修炼的功法。神溪赐予他的功法，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无法修炼，半妖的身份却是事半功倍。那他把自己当作一个收集灵力的容器，终于在几年后完成了蜕变。

老首领近几年愈发耽于享乐，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力，他开始大肆屠戮新贵。南迦知道，老首领此举已令众多族群不满，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老首领，推举新的妖王上位。

南迦就是这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老妖们看不上他半妖的身份，却放不下他的能力，只好“摒弃前嫌”，命他做这个反叛的首领。

南迦其实并不在乎老妖怪们对他是利用还是别的什么，他总归需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杀死老首领的机会。

老首领浸□□色多年，身体早被掏空，就连一向引以为傲的双锤都抡不起来。是以，杀死他其实并不难，可笑的是，临死前他还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可他的亲信早就背叛了他。

南迦杀死了老首领，那帮反叛的妖族再次跳了出来，打着为老首领报仇的旗号，剑锋指向了他。

他已经不记得那天具体是什么情况，却记得长剑割破咽喉的动作，也记得妖域横尸遍野的画面，更记得鲜血流遍荒原的气味。他的脸上、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腥臭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有别人的，也有他的。

鲜血顺着汗液流进他的眼睛，他大口喘着气，心中却想到了雾清山的神溪，她说过要等他称王，他怎么可以……让她失望！

“啊——”他奋力挣脱万妖的束缚，散开的力道震碎了妖族的兵器，亦震飞了试图靠近的兽群。南迦站在血泊中，脚下是层叠的尸体，他紧绷着下巴，剑指苍天，雷霆震动，似乎也在为他助威，他扫过众人恐慌的眼：“还有谁不服？”

大雨随之落了下来，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他好似又变回那副清清白白的模样。后人常说：半妖南迦实力强悍，以一己之力震慑万妖，终成万妖之王。却无人知晓，他的脚下，埋藏着多少尸骨。

他的身上是数不清的刀口，可他却前所未有的开心，因为他终于按照约定，坐上了万妖之王的位子。

可还没等他前往雾清山道谢，神溪竟约他前往焚河一战。他想，神溪应该是想测试他的能力，看看他这么多年有没有偷懒，他兴奋极了，马不停蹄地赶往焚河。

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他想告诉她，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他不再需要别人的保护，他可以保护别人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的神溪，不认识他了。

“龙族神溪，特来领教。”她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的陌生，寒鸦停在树梢，发出“哇——哇——”的嘶哑声，他的心终于一点点坠入寒潭，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冷。

“妖族南迦，请君赐教。”这句话说得无比艰难，他的手微微发抖，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想说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和她打架，他想与她诉说衷肠。

可神溪的火焰长枪很快刺了过来，他一时躲闪不及，新置办的衣服就这么刮出了长长一条口子。神溪拧着眉，“众望所归的万妖之王，就是这般实力吗？”

南迦祭出长剑，他不想神溪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

后来的后来，就是众人耳熟能详的桥段。雾清山神溪不敌妖域南迦，万妖之王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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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迦——”

熟悉的声音穿过雨幕急切而来。南迦转身，一袭红衣的神溪穿过厚重的雨幕落在他的身前，冷声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南迦抿唇，尽量不去看她的眼：“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神溪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指着灵台上漂浮的五彩灵珠，“你敢不敢对着道生天发誓？”

“神溪，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他转过头，看向神溪的目光满是无奈。

“我咄咄逼人？”神溪倒吸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你装作一副讨厌我的样子，是想独自承担这一切，对不对？”

南迦垂眸，违心道：“我是真的讨厌你，我独自面对这一切，只是不想让天下的百姓受难，与你无关。”

神溪这一生甚少流泪，可今日却觉得眼中潮湿。水光在她的眼中打转，神溪挺直脊背，不想让南迦看笑话，她紧盯着他：“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吗？”

南迦抬头，看着神溪发红的眼，一字一顿：“神溪，我讨厌你。”

神溪怔怔落下一滴泪。

南迦将颤抖的手藏在身后，死死克制想要替她拂泪的**，冷硬道：“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自以为是，我做什么事，都与你无关。你最好是哪里来就回哪去，看见你就令我厌恶。”

前世南迦虐妻，今生百里偿还，不用担心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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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