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纪家成抬起的巴掌又将落下,纪昀文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

像是粗糙的板砖拍上脸,火辣、刺痛,肿胀得头开始发晕,耳朵也在嗡嗡地响着,尽管如此,他还是听得到,也能清楚地感知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他正过头,两手并用,把纪家成一把推了出去,之后就站在纪欣月跟前,一步也没再轻易挪动。

“叔,快过年了,别打了。”纪昀文甩了甩头,语气尽量放得平稳。

“你又是哪根葱,来管老子家的事!”

人在愤怒的情况下,总会无意识地说出些心里话。

纪家成从来没把自己当作一家人看待。不过,还好,反正纪昀文有足够的自知之明,也从来没把自己看作这个屋里的一份子。

“我确实管不了。”纪昀文的表情依旧平和,“所以我只是在劝架,劝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打人了。”

由于纪昀文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两人之间,冷静地说着话,语气有如裹着凉风,恰与纪欣月截然相反。纪家成想要再生气,也没有什么由头能让他瞬间燃起来了。

纪家成不说话了,喘上几口气,便走出了房间。

男人没有再继续挥拳,纪昀文悬起的心才安然落下,他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身子似也发软地想往地上跌去。

说实话,推开房门的瞬间,虽然害怕,但他还是做好了被揍的准备。甚至还想到,如果男人揍得过于狠辣,他受不住的时候就要立刻认怂,要是用手捶,他就去抱男人的手,如果用脚踢,那他就去抱住男人的脚。

打不过,挨不住,他认怂就是了。

“你没事吧。”纪昀文蹲下身子,纪欣月缩在角落,头发散下盖住半边脸,低声啜泣着。

说完,纪昀文才觉得这句话显得有些多余。纪家成估计真是下死手来打的,对方不可能会一点事没有。

她的双手还是维持着团起捂胸的动作,露出的手臂上挂着狰狞的红痕。纪昀文的目光闪了闪,无言地起身走出房间,很快他又走了回来,并且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

之前走雪路不小心摔伤了,何立夏给了他几罐药膏,效果还挺好,纪昀文就找来给纪欣月用。

“你受伤了,这是药膏。”纪昀文小心翼翼地把药膏塞进她衣兜里,“抹了药膏,会好得快些。”

纪欣月继续维持原样没说话,纪昀文后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安慰也无从下口,又在地上蹲了半晌,才起身准备离开。

“谢谢……”这时,纪欣月才抬起脸,纪昀文也才发现她的嘴角也肿起了很大一块。

纪昀文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觉蹙起眉头,却是因为心疼,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脸上还是挂起了这么显眼的伤口。然而他也知道,这次争执的起因,本在自己,若不是他没把被子弄脏,纪欣月也就不会帮自己说话了,纪家成便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对不起。”纪昀文重新蹲了下去,眼睛想望却又不敢望到纪欣月,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事出在我,是我弄脏了被子,所有责任都在我。”

“小文,这不关你的事。”或许是嘴角受伤的缘故,纪欣月说话的声音很小,“就算没有被子,我也会因为其它事情和他吵架的。”

纪昀文没有去问她为何不收敛自己的脾气,要是和自己一样闷头受着,是不是就不会挨打了。

因为放卸下了防备之心,纪昀文的心思便全挂在了脸上,纪欣月由此看得一览无余。

“是不是在想我的脾气怎么会这么差?”纪欣月并没有一直沉浸在低迷的情绪里,嘴角虽不能大幅度扯动,可她还是很轻的笑了一声。

“其实还好。”纪昀文实话实说,有些不好意思地耸耸鼻子,“在我看来,你比我勇敢。”

“这能算是一种勇敢么……”纪欣月紧绷的身子总算放松下来,她把兜里的药膏掏出,手指一圈又一圈地滑着盒子的边缘,“就当是吧,至少日子过到现在,我还没有想死的念头。”

“他……”纪昀文话语顿了顿,“经常这样么?”

“嗯。”纪欣月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小时候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到现在,他其实已经不怎么打人了。所以我也有些意外,今天他竟然真的动手了。”

纪昀文接不上话,纪欣月便又兀自往下喃喃了一句,“大概是因为要过年了吧。”

一般来说,越到过年,就越会注重维系家庭里的和睦,吵架这事,总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开的。这也是为什么纪昀文这段时间敢和纪业成暗中较劲,他就是拿准了纪业成死要面子的性格,定然是不可能在过年这个节骨眼出糗的。

“为什么会这么说?”纪昀文以示不解。

纪欣月吸了几下鼻子,才慢慢地说道:“我们一家子,全靠我爸来赚钱养着,又是耕地又是出去给别人接活,一年到头,钱没攒多少,到年底,还得为着过年花一大笔钱,等开过年,又该是身无分文地从头再来,所以最近他的脾气才会比以往更差。”

说到这,纪欣月抬眼看了看纪昀文,接着提醒道,“最近这段时间,就尽量不要和他鼓着干了……今天,确实是我情绪过度了。”

纪昀文还是拧着眉,试图去理解男人的心路历程,到最后,也只能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讨厌他么?”

“谁?”

“你爸爸。”

“讨厌,很多时候我都会在心里抱怨,为什么他会是我爸,我到宁愿没有他这个爸爸。”

纪欣月边说边淡淡地苦笑着,“可有些时候,我对他又讨厌不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说?”纪昀文又问了同样的话。

“你应该不了解,我们村里的很多女孩儿,要是家里的人口很多,她们大部分初中毕业就早早出去打工赚钱了,有一部分,到我现在的年龄甚至已经结婚生了孩子。”纪欣月垂下头,语气里满是对无奈现实的无力妥协,“至少我爸他从来没提出让我辍学出去打工,光这一点,我就该知足了。”

你不应该这样的。纪昀文下意识就想说这样的话。

嘴张开,踌躇了半天,最终又合上。因为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她受到的痛苦,远不是纪昀文能够揣度的,所以他没资格去评判纪欣月。

“你的脸还好吧?”纪欣月指了指他的脸。

纪昀文伸手摸摸,很烫,也比平常要臃肿,估计红了一大片,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还好。”

“我还挺意外的,你竟然会冲进来。”纪欣月说。

纪昀文对于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有些吃惊,那一瞬间,他想往后逃跑是真的,但他想往前跑去的想法也并非没有。

然而想到何立夏,他自然想立刻就冲到他身边,如往常一样寻求庇护,可他又想到,如果是何立夏的话,面对这样的境况又会如何去做。

他已经看见了,也听到了,他就没法再去忽视。

“也许是因为看见了,就没法再忽视了吧。”纪昀文摸了摸鼻子,淡淡道。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个很冷漠的人。”纪欣月笑笑,“毕竟你对我们一直都爱答不理的。”

后一句倒是说得没错,不过前一句,纪昀文倒是没再轻易认同了。何立夏早之前也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过之后,他又补充道,他觉得自己起初是一块很硬的冰块,刺冷且硌手,然而现在却是一块果冻,只是看着很冷很硬,其实捧在手上,会发现冰冰凉凉,是柔软的。

“人都是会变的吧。”纪昀文先前这么回着何立夏,现在也同样地回着纪欣月。

聊完天,纪欣月便想要一个人静静,纪昀文不便再打扰,就走出房间把门给带上了。沙发上,那团被子还乱糟糟地堆在沙发上,纪昀文望过去,只觉得分外地扎眼,即刻又腾起一阵惊惧。他便上前把被套取下,手里抓着一个小铁盆就出了门。

“你拿屋里的盆出去做啥?”刘燕的眼神倒是很好,尽管被套遮住,她也能一眼瞄见。

“哦,我去井边洗个被子。”纪昀文抬手晃了晃。

确实没有再看到其它物品,刘燕敷衍地嗯了一声,回过头又接着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纪昀文走出屋子,了然地撇撇嘴角,他自然知道刘燕在想什么,估计就是在琢磨自己有没有顺手拿了家里的东西,而牵羊到何立夏家。

毕竟他出门不是去上厕所就是去找何立夏。

天寒地冻,井面早已铺上了一层薄冰。横竖不想回屋待着,纪昀文就蹲在井边慢吞吞地动着,这不是传统的竖井,而是像蟾蜍张口形状的水井,他就先用铁盆把井面上的冰给凿开,舀起一盆水,只把脏了的那一角浸水搓洗着。

井水比纪昀文想象中还要刺冷扎手,他原本想连盆带被子全扔在这里算了,然而脸上肌肉一牵动,又泛出刺痛感,他担心纪家成生气,只能咬咬牙,重新拾起被子洗着。

随便清洗了一下,纪昀文拽着盆和被子溜一下蹿了起来,他的手冻得发红,感觉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迫切地想烤火,火急火燎地就爬上楼梯往屋子跑了回去。

下午,所有人都出了房间,围坐在火炉前。似乎早上那场争执只是纪昀文的错觉,因为现在纪欣月正若无其事地帮纪家成装着肉香肠,不过纪欣月嘴边的伤口仍然能清楚地被看见。

纪业成缩着脖子,向纪昀文探头悄声问道:“她怎么这是?”

纪昀文头也不抬一下地回道:“没怎么。”

他知道纪业成这根本不是关心,只是想要凑热闹的好奇心思,纪昀文自然就懒得好好给他回话。

烤了得有半天,等手恢复知觉开始发痒,纪昀文才从兜里掏出手机,一打开,就见何立夏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半小时前,大概就是自己刚进屋那会儿。

心生疑惑,纪昀文上楼进了房间,给何立夏回拨了过去,不过一直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疑惑渐变为焦急,他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是不是何立夏出了什么意外?一着急,纪昀文就要下楼去何立夏家看看情况,不过还未从床上起身,何立夏就发了消息过来。

【我在山里,这里信号不好,打不了电话。】

见到回复,纪昀文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嘴。

【见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我还以为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了。】

又是好半天,纪昀文等得快睡着了,何立夏的消息才弹了出来,看来他那边的信号真的很差。

【纪昀文小同志,就不能念我点好?刚才在井边看到你了,想打招呼来着。】

有吗?纪云文躺在床上回想了半天,确实一点见到何立夏的印象也没有,难不成他打电话来就是想补上一声招呼的么?

这么想着,纪昀文有些忍俊不禁,那未免也太浮夸了些。不过,总归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他也就没太过多地去琢磨。昨天晚上他没怎么睡着,这会儿往床上一躺,困意顿时涌来,在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时,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一片漆黑。纪昀文心里一惊,竟然莫名地想到会不会是自己忽然瞎了,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一觉睡到了天黑。

毕竟太黑了,黑得他一时半会儿都摸不到自己手机在哪。还是有消息弹了出来,他才借光捞起手机,然后才把灯打开。

还是何立夏发来的消息。

【现在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那你出来一下呗,我在你叔叔家斜面的台阶处等你。】

纪昀文猛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消息。

何立夏过来了?

可他为什么忽然过来找自己了?

难道是自己无意中发了消息吗?

纪昀文立即往上翻找起聊天记录,事实是,何立夏回复完后,他什么也没发过,何立夏就是这么突然地过来了。

纪昀文匆匆套上外套,穿着毛绒拖鞋迫不及待地跑下了楼。

出了门,纪昀文赶紧向斜面探出头,眼神瞄见不远处的一团黑影,那边似乎也发现了自己,拉长身子站了起来。

“立夏。”

纪昀文不住喊了一声,身子往前扑去,脚底蹭到雪块,眼见着就要往一边倾倒,好在何立夏也正往前走着,随即抬手扶住了他。

“哎,在呢。”何立夏轻声回道,“别跑这么急,小心又崴着脚。”

抬眼,看到何立夏脸的时候,纪昀文心中瞬间涌上一阵想哭的冲动。

他就这么抱着何立夏,没急着松开手。

虽然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守住底线,不要做友情之外越界的事。然而何立夏却接住了他的手,他又怎么能忍住不抱上去呢?

“哎哟,看着委屈得都趴肩头了。”何立夏自然也没把手松开,而是揉了揉纪昀文的头发,“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就是干了一天的活,有点累。”趁其不备,纪昀文趴在他肩头猛吸一口,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尽管他其实是什么也没做的睡了一天。

“你最近倒是变得蛮勤快了嘛。”何立夏笑笑。

“再好吃懒做下去,都成猪了。”纪昀文一撇嘴,“快年底了,你知道猪的结局是什么吗?”

“这比喻......”何立夏嫌弃地啧了一声,“你本来就不是猪。”

“那是什么?”纪昀文又眨巴着眼。

“是......”

何立夏本来想说是人的,看着纪昀文,然而话锋一转,“是一只会炸毛但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小狸猫。”

“那你就是隔壁家的大黄。”纪昀文迅速地回怼着。

许是因为这几天一直闷在屋里,基本上没怎么同叔叔一家人交流过,这时当在面对何立夏时,话似乎多了起来。

“哎......”何立夏拍了一下大腿,“唠半天都没来得及说正事呢。”

“哦,对。”纪昀文也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上午那会儿,我不是在井边见到你了么。”何立夏说,“想跟你打招呼来着,但你溜太快了,没来得及。”

“你在电话里说过了。”纪昀文掏出手机摇了摇,“难不成到现在还念着,想补上?”

“那不至于。”何立夏无奈笑笑,解释道,“当时我见你的脸肿了挺大一块,我不放心,从山上回来之后,就想着索性过来看看。”

何立夏打开手电筒,并没直射在纪昀文脸上,而是用余光照着,凑近看了看他的脸部情况。

“没事儿,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纪昀文真觉得自己现在不是一般的矫情,简直把泪腺装耳朵里一样,一听到何立夏的关心,他便忍不住下一秒就要泪眼汪汪了。

何立夏没说话,只是眯眼盯了他半晌,手电筒一关,黑夜里一只手忽然捏上了纪昀文依稀泛着红的半边脸。

“唔,有点疼......”

“敢情你还知道疼啊。”何立夏故意说得咬牙切齿,很快把手收了回来。

“说吧,到底怎么弄的?”

“不小心被纪家成打了一巴掌。”

纪昀文已经尽量放平语气,然而说出来总感觉还是带了点委屈,简直跟找人告状一样。

“不小心?”何立夏诧异道,“是不是你和家.....和他们吵架了?”

“这个倒没有,就是纪家成和我堂姐吵架了,他上手打了人,我看不下去,就上前拦了一巴掌。”

何立夏忽然不说话了,悠悠地叹口气,重新打开手电筒,从兜里掏出药膏上手给纪昀文抹着。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纪昀文伸手就要接过何立夏手上的药膏,何立夏一抬手,躲开了。

“没事,就让我来吧。”意识到什么,何立夏抹药的手忽然顿住,“是不是,我这样做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没有这回事。”纪昀文赶紧摇了摇头,犹豫片刻,轻轻地问道,“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要接连打好几个电话,为什么要跑过来,为什么要亲自给自己涂药膏。

心在不断地发软发颤,眼睛定定地望到何立夏的脸,在黑里细微地闪烁着。

“什么为什么?”何立夏似然全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纪昀文这会儿忽然别扭了起来,“就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纪昀文清楚的记得,两人才认识那会儿,他也问过同样的话。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下意识想这么做。”

何立夏继续给他擦着药膏,话语停顿了许久,就在纪昀文以为现在得到的回答和之前一样时,何立夏忽然轻声地补充了一句,“大概是因为心疼吧。”

话语很短,声音很浅,就像一瓣雪花,还未来得及跌落地面,就要准备融化一样。纪昀文却握住了,并且紧紧地攥在手上,把它融进手心。这不是雪花,这是一场在心里澎湃的风暴。

“何立夏,我......”烈风过境,纪昀文的声音在发着颤。

“嗯?怎么了?”

“我,我喜欢......”每一个音节都被克制住,艰难地从喉间挤出。

“哎,纪昀文跑哪去了?”

不远处,纪欣月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像是一道利剑,措不及防地刺过来,打断了纪昀文接下来想说的话。

“我看他刚才跑出去了。”刘燕的声音随即也响了起来,“小柯也跟着一块出去了。”

纪柯他也跟出来了么?

纪昀文心脏猛地提了起来,细想他与何立夏目前也只是正常聊天,那句危险的话还未全然说出,心便又落了回去。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何立夏把手电光束投在地上晃着,“喜欢,喜欢什么?”

“喜欢阿姨做的炸鸡。”纪昀文的目光在暗夜里四处瞟着,“想说下次再去你家尝尝。”

“来呗,你现在和我一块回去也行。”何立夏耸耸肩头,“正好还有一只刚出锅的没来得及吃。”

某处似有树叶在沙地上梭动,纪昀文紧盯的眼神闪了闪,对何立夏说:“不了,明天我再过去找你吧,你也听见了,屋里有人在催,我得回去了。”

“那行。”何立夏跺跺站得有些发麻的脚,关掉手电,双手插进衣兜便准备离开,“有啥事记得和我说啊,不想说也行,反正你一向都憋不住事儿,我自己也会发现的。”

“说得真夸张……”纪昀文笑笑,上手推了他一下,“快回去吧。”

看着何立夏走过巷子,不见身影,纪昀文才把下巴埋进领兜里往回走,中途他却拐了个弯,在黄杏树边顿住脚步,半晌未动。似有呼吸一沉,但那并不是纪昀文的,刹那间,手电筒打开猛一下往树后照去,就见纪柯弓起身子,鬼鬼祟祟地准备逃走。

“墙角听够了么?”纪昀文直接把光线刺向纪柯的眼睛,神情冷漠,“还想知道什么,我站这儿直接面对面说给你听,岂不是更方便。”

“你,你别血口喷人,我就是路过。”纪昀文的手没动,纪柯只能自己抬手挡住光线,语气十分不满,“快把你那烂手电给我挪开!眼睛瞎了你负责吗?”

纪昀文定定地盯着纪柯没说话,也不动,只用拇指把按钮往上一梭,光线兀地更亮了些。

“你是聋了吗?”纪柯语气愤愤,光线似针一样直直扎进他的眼睛,让他想瞪却瞪不了纪昀文。

“第一,我听力很好,但听不懂狗叫。”

“第二,手电是我新买的,它一点也不烂。”

“第三,你简直蠢到没边。”纪昀文语气平和但话说得很快,全然不给纪柯半点插空的机会,“我不拿开手电,难道你自己不会移开吗?”

纪柯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像起了老茧的猴子屁股,又硬又臭。

“你和何立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狼狈为奸!”纪柯蹦到一边,显然十分气愤,也不装了,指着纪昀文的鼻子就开骂。

“总比你这个连东西都不是的家伙好。”纪昀文不急不怒,一脸的清风云淡,“再者一狼一狈,也好过你这只顺风倒的摇尾狗。”

言语间,纪昀文的手电又直直地往纪柯脸上射去,纪柯往旁边挪,他的手电便也跟着往一边挪去。

“你又要干嘛!”纪柯气得原地跳脚。

“你能移开,难道我不会跟着移过来吗?”纪昀文冷眼笑笑。

“你,你——”纪柯气得连指头都在不住地发抖,“我,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下次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纪昀文仍然淡淡的笑着,又见缝插针地说了起来,“我有打你吗?有骂你吗?难道是我偷听你的墙角吗?你何必如此生气。”

纪柯咬紧牙关,眼睛在四处胡乱地瞟着,瞅见脚边的石子,卯足劲猛一下踢了出去。因为用力过度,差点没把自己给绊倒,然后原地跺上几腿,才狠狠地斜给纪昀文一个眼神,然后溜溜地跑回屋子。

“哎,告状那套对我可不管用啊。”纪昀文最后朝他喊了一嗓子。

要照以前的脾气,纪昀文其实是懒得和纪柯计较的,更不可能会和他进行一些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或许是因为纪柯刻意来偷听他与何立夏的聊天,他才会如此愤怒的吧。若不是屋外忽然传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纪昀文估计已经控制不住地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其实打断也无所谓,当时他似乎是真的准备一鼓作气地忘却,忘却所有,只想要单纯地把喜欢说出来的。

然而,纪柯却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他不确纪柯是否在附近,不确定他是否会卑劣地躲在暗处偷听,不确定他在得知自己喜欢何立夏之后,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行为。

自己的名声被败坏成何种模样他一点也不在乎,可是何立夏呢?何立夏的妈妈呢?

还是同样的顾虑,纪昀文只能把呼之欲出的感情,再一次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因此胸口被堵得一阵发闷,但他又不愿让自己一直难受,恰巧纪柯真的在一旁偷听,并且被抓了个正着,他的胸腔便胀得更厉害了,索性就把火气理所应当地发泄在了纪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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