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行？你我今日并未带随从。”

天色已晚，凉风打在树梢上，发出声响。周遭更是虫鸣蛙叫，仿佛四处都透露着危机。

可虞昭昭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明日是我与金阳行会对赌的最后一天了。”

…

言下之意，她今天势必要连夜赶回，找人赶工制作一批密钥，否则根本来不及。

而周岳将两人僵持着，早已迅速回屋休息了。

“傅小公爷应该也不想自己花的钱打水漂吧？”

“傅小公爷…”

傅砚卿自顾自得念了一遍，冷笑出声。

“好啊，虞小姐变脸倒是快。”话语生硬，虞昭昭根本不明白傅砚卿说这话是何意，她眼下只着急解决密钥复刻问题。

“你若担心，不如我一人先…”

“不必——”

“先行回去”这几个字，虞昭昭还未完全说出口，便被傅砚卿生生拦截，堵在喉中。

忽得——口哨声响起，暗影从远处走来。

此人应当是傅砚卿的暗卫，带着浓墨丑陋的面罩。

只是有些出乎虞昭昭意料，傅砚卿似乎根本不似表面纨绔如此简单，更丝毫不顾忌她发现。

是因为她势单力薄，随时要拿捏她都很容易？

“去寻一匹骡子，快去快回。”

“是。”

原一开始傅砚卿是想骑马而来，只是虞昭昭不会骑马，马背又不易驮物，鸟巢书箱就始终有些累赘。

骑着骡子，傅砚卿又嫌丢脸，所以两人才妥协步行而至。

没想到此处，傅砚卿竟是松口。虞昭昭有些别扭的说了句，“多谢。”

不久后，傅砚卿骑着骡子，驮着背后长木板上的虞昭昭和鸟巢书箱…

周遭依旧是凉风阵阵，风吹打枝叶飒飒作响，虫鸣吱吱叫个不停，还不断伴随着车轱辘撵在地上的声音。

时不时车轱辘撵到碎石子震一下，虞昭昭稳住颠簸，顺着月光撒下的一点光亮，抬眸去看傅砚卿。

他挺着背脊，高傲轻狂，熟练中又带着生涩。是完全标准的骑马姿势，倘若是在马背上驰骋，那他定是潇洒的少年郎。

可是他此时正骑在矮矮的骡背上，腿部微微弯曲，缓慢行驶着，虞昭昭顿觉一阵喜感。

于是她有些别扭道：“多谢。”

翌日午时，炎蒸毒暑，虞家门前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虞家特意推出定制藏书书票，定价二十文，今日首购通通十文，可以兑换虞家任一藏书。”

“今日《志灵传二册》也可兑换！”

话落，人群便吵闹了起来，人人皆想首购《志灵传二册》，尤其不少官家贵家小姐，一早听闻消息便派人等着了。

大家争先恐后着，都先早点交差。

“这位烦请让让，我先来的。”

“你先？谁证明啊？”

男人龇牙咧嘴，话说间还推搡着对方，丝毫不让，想直接将人挤出去。

原想礼貌一点的书生，被如此对待也是怒上心头，直接高喊，“怎么！光天化日，你抢位不成还想动手！”

“你哪家的啊？”

“哪家关你何事？”书生话落，砰得一声，脸上便结实挨了一拳。

“一看就是穷书生。”

此刻人群有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却又因人数众多挪动艰难。

也有少数冷眼旁观的，只冷眸笑着又一遍购书。

而虞昭昭正想冲过来，可人群推搡着，不甚摔掉在地。

为平两人怒火，虞昭昭挣扎着起来，方站起，耳边却传来阵阵惊叫。

马声啼叫，嘶吼发狂！

“不好不好！快散开！这马发狂了！”

人们疯也似得逃走，可马车霎那间就近在虞昭昭眼前，巨大的恐惧将其席卷，她好似被钉子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马车直直朝她奔来，让她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浑身僵硬，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拼命叫——快逃快逃！

似乎是听到她的祷告，一股强烈的拉力将她抽离出来。

一阵头悬目眩后，虞昭昭方才感知归位，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拉住，傅砚卿死盯着她。

“你是不怕死？为何站那不动？”

不怕死吗？也可能是太怕死了。

“抱歉。”虞昭昭下意识想要道歉，身体却已经完全虚脱，好似想到什么，她大喊道：“不好！”朝马车方向跑去。

却无济于事，根本来不及了。

方才男人与书生在争吵拉扯中，完全没顾及躲闪，男人见状只好将书生推向马车。

马车撞上了人！

就在虞昭昭眼前…就在虞家门前…

“救人快救人！”

此时人群早已逃光了，只剩下虞家几人收拾这个烂摊子。

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没了反应，只生硬得躺在地上。

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可虞昭昭还是强迫自己冷下心来，去探…探那人的气息。

她根本不敢想，如果有那么一种可能性，此人死在这里，她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她伸出的那一刻，汗液滑落，傅砚卿抓住了她的手。

“我来。”

此一刻，日光是那样的刺眼，似乎要将人灼瞎，将人毒哑。

而有那么一辆马车缓慢从她们眼前驶过，有那么一群人缓慢跟在马车身后，脸上麻木淡漠极了。

马车装饰更是华贵典雅，缀着珠链显得精致极了。

虞昭昭木然看着这一切，他们的冷漠和自己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好似自己活在一场虚无中。

可偏偏马车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精致无比的脸，她头戴金钗，轻轻撵着头上珠穗。

她嫣笑着，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看着傅砚卿。

这种看是带着侵略意味的，是透过虞昭昭，将她视做无物，看着傅砚卿。

“看来路是通了。”女人声音娇俏。

此时，奴仆谄媚道：“长公主殿下所到之处，定是处处皆通。”

那群人不再冷漠了，而是笑着，笑得瘆人…

“人还有气息，快些请郎中。”

“你看见了吗？”虞昭昭冷声问着，声音却听不出任何生气。

“什么？”

…

“没什么。”

今日之事，如此蹊跷，虞家附近居住非富即贵，怎可能出现马车发狂现状，还无一人看管。

虞昭昭思来想去，始终忘不掉那张精致到细腻无暇的脸，她即便是笑着却也让人心中生不出半分喜悦。

长公主是嘛？马车发狂就只是因为她口中挡道吗…

不自觉的联想，让虞昭昭生起层层鸡皮疙瘩。

眼下只有将书生安排妥当，才有可能挽回局势了。

否则，虞家藏书会随着这场祸事彻底没落，就连今日藏书也只售出421本，还差123本方才达标。

对赌时间快到了…

床榻上，书生拧眉闭眸，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偶有几声抽泣声传来，书生泪液不自觉落下。

“郎中说，你没有生命之危，但是日后可能会落有残疾。”虞昭昭轻声说着，话中皆是不忍。

“我有一个法子，我会重金悬赏名医为你医治，并免费提供医药藏书。若结果仍是如此，你日后可以留在虞家，只要我还在，定会保你衣食无忧。”

书生仍轻声抽泣，他也只是刚二十出头的少年郎。

“我母亲还在病中…我如此，她可怎么办才好…”

“我会接你母亲一同诊治，日后她也可以留在虞家。”

许是最大的牵挂有了依靠，书生这才重重点头。

不多时，人人听闻虞家用五百两悬赏救治书生，还有免费古籍医书。

瞬间由谩骂变成唏嘘，唏嘘书生好好的成了残疾，又唏嘘虞家摊上了这样的事。

一边不少人涌向虞家，不只是为五百两赏金，更是为了免费古籍医书。

不过古籍本就售价高昂，这次虞家定是要大出血。

偏这次金阳行会也来了…

齐老伯看着藏书书票上刻印着的虞家藏书，淡笑道：“虞姑娘，你这不符合行会规矩。”

“行会哪有免费的商物？你这既是售出一千藏书，金阳行会也是不认的。”

“不过，我倒是欣赏你，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售出藏书如此之多已是不易。”

这话显然已经认定虞昭昭对赌绝对完不成，可是虞昭昭却丝毫不在意，她将杯中茶一口饮进。

“不急，还有半个时辰方才赌约截止，齐老伯怎知没有奇迹。”

“奇迹？”齐老伯看着虞昭昭的眼眸，坚毅干净，却又笃定。

和那次前来金阳行会一样笃定，看来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并没有让她有半分浮躁。

齐老伯捋胡笑笑，“那这半个时辰，我这老子便在这陪你耗着。”

“不必半个时辰。”虞昭昭边说边数着手中藏书书票，“一共123张，若全部售出，既赌约完成。”

“而我会在一柱香内，全部售出。烦请齐老伯提前做好行会登记准备。”

虞昭昭笑着，明媚张扬。话语更是清晰直白，她会全部售出，赌约也会完成。

话落，她便把随手要来了一柱香，点燃插在香炉中。

此时恰有人来报——

“小姐您让我亥时一过，便请郎中们离开，可现下他们却不肯走了……”

“他们想购书！医书！说有了医书定有机会治愈书生残疾！”

虞昭昭了然一笑，其实免费古籍医书只是幌子，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这古籍医书用处有多大。

而虞昭昭将尺寸拿捏的刚刚好，医书总类众多，而她偏偏只拿出四五类，只有几十本，其中每人分得一两本便也就没了。

可大家看到有好的医书了，那获得五百两的机会他们怎会放过，即便不能获得五百两，那有成才的机会，他们又怎会放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