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用了“讨好”这个词。

或许这就是直觉系在某种意义上的可怕之处。

旁人眼中，山本仁二对琴酒的关照，大多都会被理解为长辈对年轻后辈的照顾和偏爱。

但在松田阵平眼里，山本仁二和那个银发男人之间的讨好与被讨好、追随与被追随的关系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都觉得山本仁二像是孔雀开屏的变态——或者说是见到偶像的私生饭？

那眼神可太露骨了。

偏偏这男人还长得一副儒雅温和的相貌，难不成是斯文败类吗？

这就导致，虽然理论上山本仁二在松下案件里嫌疑最小，但松田阵平还是把他纳入重点观察对象。

连带着那边的银发男人一起。

琴酒：………………？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俩人来得低调，只有前台和公司上层知道这俩人的身份。

本来山本仁二也会知道的，但由于松下案件的保密措施，再加上山本仁二某种意义上也算嫌疑人，而且这些天山本仁二一直在外出差，所以至今他仍被蒙在鼓里。

山本仁二在西维尔餐厅订了一个大包厢，又因为是公司内部职员聚餐，这些职员里年轻人还是占大多数的，所以山本仁二选择的包厢也是小年轻喜欢的带ktv包间的俱乐部式包厢。

抵达聚会地点后，松田阵平两人假作不经意地坐到了坚村植附近。

而很不巧，坚村植是冲着琴酒过去的，特意坐在了琴酒旁边。

这也就导致，琴酒的对面位置，坐着两个虎视眈眈的警察。

琴酒：………………

琴酒是何等敏锐之人，他当然发现这两位自称公司职员的警察注意力一直放在哪里。

再加上有漫画论坛的剧透，琴酒对于松下案件的了解一点不比警方少。

这么一猜测，琴酒便知道自己旁边这个眼镜蠢货，估计是案件的重点嫌疑人了。

也不奇怪，毕竟这家伙还莫名其妙地对他有杀意。

只不过……松下案件最不合理的就是行凶者与被害人互不相识，琴酒知道爆处组是怀疑有人买/凶杀人，不过爆处组二人对买/凶杀人这一黑色现象并不够了解，依照琴酒的推测，那位便利店老板成为买凶对象的可能性并不大。

里世界干这行的杀手又不是没有，非要请一个普通的便利店老板干什么。

而且当街拿刀行刺，这么没脑子的做法，要么是行凶者真的没脑子，要么就是——

那位便利店老板压根没想过脱罪，打从一开始就抱着杀人偿命的心思。

听起来不像是为了钱，与被害者不相识，那也不是为了仇，所以是被人胁迫？

若是这样，“买/凶杀人”就不成立了。

不过这些说到底和琴酒也没什么关系。

他还得想想怎么做，才能把他要找的人钓出来呢。

小林奈惠心不在焉地坐在包间角落，她拳头捏得紧紧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方才和两位警察的交谈。

“我想举报——！坚村君就是杀害松下先生的凶手！”

女生声音颤抖，像是豁出去一般。

这句话一说出口，别说萩原研二了，连旁边蹲在墙角查看着什么的松田阵平都震惊地猛然回头。

“这位……小林小姐，”松田阵平语气严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人应该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诶呀，小阵平不要这么严肃啦，别吓到人家女孩子了。”

萩原研二缓和着气氛，看向小林奈惠，也认真了脸色：“小林小姐，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吗？”

小林奈惠嗫嚅着道：“我，我上周，偶然听到坚村君打电话……”

“他，他说，他已经动手了，轮到你了，你的目标是——”

“铃木贸易公司销售部门总负责人，松下正武。”

“还有，昨天，我也听见他和谁打电话说……什么终于死了……”

萩原研二笑容僵住了，他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这起案件绝对不简单。

倘若小林奈惠所说不假，那么同坚村植联系的人就应该是便利店老板，山村洋太。

而坚村植话里的意思更让人细思极恐。

这起案件的受害人——极有可能不只松下正武一人！

“萩，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警校时的那个新闻……”

松田阵平声音沉沉。

“你是说——”

萩原研二瞬间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美国的交换杀人事件？！”

卷毛警官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到一旁不知所措的小林奈惠身上：“小林小姐，你的证词我们知道了，届时麻烦您再和我们去一趟警视厅。”

“接下来，麻烦您带我们去找一下这位坚村植吧。”

……

之后事情就莫名其妙地发展到了眼前的场景。

小林奈惠没搞懂那两位警官为何突然要来这所谓的新人欢迎聚餐，如果要找坚村植，直接带去警视厅不就可以了吗？

她朝那边始终脸色阴郁的眼镜男人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明明可以直接带走的……”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反正……坚村君那样的人，做出这种事，太正常了……”

她慢慢低下头，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幽幽的蓝光倒映在她的半张脸上。

明暗间，女生低眸，看不出神情。

松田阵平观察着坚村植。

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服的男人看模样大概有四十多岁，长相平平，甚至因为装模作样的表情而显得不好相处，鼻梁上的粗框眼镜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镜片上磨损的痕迹在灯光下很清晰。

坚村植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位在日本职场压迫下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

只是男人眼神闪烁间总是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让人没办法对他心生好感。

“萩，这家公司有没有存在职场霸凌之类的情况？”

松田阵平低声问。

萩原研二回忆了下资料，眉头微皱：“资料上只说制度森严，至于有没有霸凌……得看人吧。”

“不过，坚村植和松下正武关系的确不好……”

这俩人关系不好的原因可太多了。

首先，坚村植在这家公司工作了数十年，却始终没有升职的机会，一直原地踏步。而松下正武却凭借过人的能力与口才，以及大学时学长的帮助，短短几年便在公司站稳脚跟，爬到高层的位置。

与其说松下正武职场霸凌，倒不如说在公司风评极差，一直有打压新人习惯的坚村植有职场霸凌倾向。

据说坚村植最讨厌的就是年纪轻轻走至高位的人。

其次，有关小林奈惠——这个夹在松下正武和坚村植之间的矛盾爆发点。

萩原研二在来餐厅的路上便通过网络还有熟练的社交技巧，和同行的公司员工聊天，差不多听明白了当初这三人的感情纠葛。

刚毕业的小林奈惠被分配到坚村植手下做事，然而因为清秀的外貌和内敛的性格面临坚村植的骚扰，之后在一次偶然的项目会议上，小林奈惠的演讲报告引起了会议主使人松下正武的关注。

后续发展便十分狗血，小林奈惠被松下正武看中，调任到身边做助理，而坚村植仍然不放弃，甚至跟踪小林奈惠，最后被松下正武警告才罢休。

听起来似乎是个英雄把少女从恶徒手里救出来的故事。

只是传闻只能信八分，萩原研二直觉真相不只如此。

至于松田阵平提到的美国交换杀人事件，是他们警校时期闹得沸沸扬扬的一起恶**件。

大概内容是美国一个团体通过社交软件建立起论坛群组，协助有杀人意向的人找到"搭档"，两人互换想杀死的对象，借助杀人动机的空白来逃脱警方的怀疑。

这个行动给美国警方侦破案件造成了极大难度，根据杀人动机完全无法找到真正的凶手，导致那段时间出现了许多悬案。

若不是那个神秘团队突然被消灭了，团队内部网站记录的所有"搭档"全部被曝光，这件事可能至今都没法真相大白。

松下案件的确和美国的案件有雷同之处。

只是那位便利店老板似乎并没有利用互助杀人脱罪的想法。

萩原研二默默地把“与便利店老板有矛盾的人最近是否意外死亡”这件事纳入调查范围。

至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为什么不直接带走坚村植，原因很简单，证据不足。

仅凭借小林奈惠的一面之词根本不可能给坚村植定罪，他们俩也没那么大权利说抓人就抓人。

所以倒不如先监视着坚村植，萩原研二猜测，坚村植说不定还不知道便利店老板落网的事，估计只知道松下的死亡吧。

琴酒留意到坚村植在手机上发什么消息。

他只不经意看了一眼，便看到男人脸上满意的笑容，同时那股杀气更明显了。

“……这蠢货应该不会真想对我下手吧。”

琴酒有些无语。

对面还坐着俩警察呢，这世界上还有这么蠢的罪犯吗？

他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低头俯视坚村植：“麻烦借过一下。”

坚村植愣了下，然后起身让开。

琴酒感觉到这人的眼神恶意地从他身上划过。

真正的杀手对这种愚蠢的罪犯表示无语。

“会跟上来的吧。”

琴酒漫不经心地想：“早点让警察把人抓走了，我才好办事啊。”

……

“萩。”

松田阵平突然坐直身子，提醒身边人：“那个黑泽阵已经离开将近十分钟了，刚刚坚村植也出去了。”

萩原研二在心里琢磨了会“黑泽阵”是哪位：“现在跟上？”

“……”

松田阵平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和松下正武相比，黑泽阵和坚村植应该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就算两人都不在，也不一定就和这次案件相关。

假如坚村植当真是罪犯，他之前还交换杀人呢，怎么可能这次就亲身上阵？

犹豫片刻，松田阵平内心对那个看起来不经打的银发男人有点担心，还是说：“去看看吧，装作路过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