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下楼吃晚饭时，窗外的天已经黑的透透的了。她刚沐浴过，半干的发丝随意披在肩头，发梢还缀着未擦净的水珠，随着她不紧不慢的步子，在楼梯上洒下细碎清凉的气息。

客厅里，顾钧正倚着拐杖在餐桌旁缓慢踱步，轮椅静静停在角落。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微蹙的眉间，也落在他紧握拐杖、微微发白的手指上。

林音倚在楼梯扶手上，眼底漾开一丝笑意：“走得还不错嘛！”

“那当然。”顾钧头也没抬，声音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康复训练做了一个半月，总得有点成效。下午复查时医生说，只要不出意外，再半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

难怪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她连围巾都织完了，还以为要明天才能弄好。

“恭喜恭喜！”林音走到餐桌边坐下，托着腮看他，“不过怎么在公司从没见你用拐杖？”

“不好看。”他简短地说，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公司有电梯，轮椅更方便。”

“什么好看不好看，就是爱面子。”顾奶奶笑吟吟的拆台，“好了，先吃饭吧，都八点了，音音该饿坏了。”

林音想了想他在公司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样子，确实不如坐在轮椅上那般从容矜贵，不由点了点头。她正想喊猫佳人出来吃饭，却见它轻巧地从厨房钻出，乖乖蹲在自己的专属座位前，尾巴尖轻轻卷着，等待投喂。

“这就是‘佳人’吧？”顾钧挑眉，“还挺聪明，知道去厨房等晚饭。”

“我的佳人当然聪明。”林音笑着瞥了猫咪一眼，眼波流转，仿佛在说“是吧”。

佳人适时地“喵”了一声，像在回应。

一顿饭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林音取出织好的围巾递给顾钧：“帮我试试看？”

毛线选的是偏细的羊绒，织法细密，围一圈也不会显得笨重，反而轻盈柔软。顾钧今天穿了件白色羊毛衫，衬得他下颌线愈发清晰利落，颈项修长。蓝色围巾绕上去，非但不突兀，反倒添了几分文艺感。林音低头替他整理围巾，几缕湿发不经意滑过他脸颊，带着清甜的橙花香气。他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她的指尖偶尔擦过他颈侧皮肤，温温热热。视线瞥见沙发上自己进门时脱下的黑色毛呢外套，顺手拿过来给他穿上。

“没事的话站起来走两步？”林音拍拍他肩膀。

顾钧出奇地配合，也没拄拐杖，拖着尚未痊愈的左腿走了几步。撇开那有些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他这188的身高、清瘦挺拔的身形，加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确实好看得很明显。

“嗯，不错！”林音满意地点头，“我手艺真好。”

“呵。”顾钧轻嗤，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围巾，一脸傲娇，“就我这身材颜值，系什么不好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音拍开他的手，作势要解下围巾，“别乱摸，弄脏了我怎么送人？”

“送人？”顾钧笑意一凝，“你要送给谁？”

“徐暻昀啊。人家之前送了我画，我总得回个礼吧，不然多不礼貌。”

就一副破画还回礼，他给她转了那么多钱怎么不见她表示一下。

顾钧没说话，一把扯下围巾丢还给她，闷头坐回沙发。顾奶奶只在一旁静静喝茶，眼观鼻鼻观心。

林音察觉他情绪不对，凑近问：“怎么不高兴了？难道顾总也喜欢这条围巾？”

他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谁喜欢？一点档次都没有。”

“是是是，我织的围巾没档次，比不得顾总您，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是档次！”

“你……”顾钧气结，却又咽了回去。自己憋屈的回房间去了。

莫名其妙！林音自己把围巾收好。顾奶奶看老电视剧，她则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继续看昨天那本没看完的书。顾奶奶见她专注，悄悄拿起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

林音立刻察觉，又将声音调了回去：“奶奶，不用调小，不然您听不清。”

老人年纪大了，听力多多少少会下降。

“这剧我看了好多遍，不听声音也知道在演什么。”顾奶奶慈爱地解释。

林音合上书，俏皮地歪头：“那奶奶给我讲讲，这剧到底讲的什么故事？”

“老掉牙的苦情剧，有什么好讲的，不适合你们年轻人看。”顾奶奶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你看书吧，奶奶不打搅你。”

林音便继续低头看书，直到顾奶奶开始犯困，才扶她回房安顿好。等她回到自己房间，却见顾钧等在门口，穿着白色睡袍，衣襟没有合紧，不经意间就能露出他那白花花的胸肌以及......腹肌。

啧！六块左右对称的腹肌，像极了麻将里的六饼。

“奶奶睡了？”

“嗯，睡得很安稳。顾总要是没事，我就休息了。”林音说着，手指已搭上门把。毕竟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尤其他还穿着睡袍松松垮垮的看上去不太正经，很容易滋生暧昧气氛，而她拒绝一切暧昧。

顾钧却只是静静望着她，眸色深沉。林音等不到回应，便侧身绕过他，正要推门，却听他低声道：“谢谢你这些天陪奶奶吃饭、聊天、看电视。我给你转笔看护费吧。”

一听“钱”字，林音顿时精神了，面上却故作矜持：“这怎么好意思？奶奶也照顾我很多……”

听她这么说，顾钧像是当真了：“既然你不好意思，那就算了。”

快到手的鸭子怎么能飞了？林音立马掏出手机，双手合十，眼神虔诚：“虽然不好意思，但更不能辜负顾总好意！相信您这个红包一定能让我睡个好觉！”

嗬！还真是财迷！

二楼走廊没开灯，只有挑高的一楼大厅的光晕漫上来，朦胧映着顾钧的侧脸。他靠在透明玻璃栏杆上，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不断追加着“0”。林音望着他专注的眉眼，发自内心的感慨——

他真的好帅。

手机震动，她低头一看：五个零，整整五十万。再抬头时，只觉得他简直在发光，人也更帅了。

她秒切狗腿模式：“谢谢顾总！祝您恭喜发财、万事顺意、天天开心、越长越帅！”

还真是见钱眼开……不过好在他不差钱，倒是不讨厌她这副模样。

听着她藏不住欢喜的语气和前言不搭后语的恭维，顾钧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清了清嗓子：“行了，小声点，别吵醒奶奶。”

“好嘞！顾总晚安！”

她说收就收，毫不留恋。

五十万就换来这几句……下次，得多给点。顾钧默默心想。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他再度开口，声音有些发紧：“那条围巾……其实很好看……”

话一出口，他松了口气。虽然没说完，但她应该懂他的意思。

“我知道啊！我亲手织的能不好看吗？不然能拿出去送人！”林音不客气地自夸，随即打了个哈欠，“顾总没事就回去吧，我困了。”

顾钧：“……”

那五十万真不该给！拿去打水漂还能多听几个响呢！

望着他气鼓鼓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林音轻轻合上门，无奈摇头：怎么又生气了？属河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