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圈养

待子时,烟花炸连了天,边疆也热闹起来,他们终于回家了。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给夫人下毒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我问你,怎么查出来的。”他用的是当地的方言,那人一脸疑惑,蔺泊舟拍了拍他的肩。

“把他关起来。”军营中奸细想来已在他不在时安插了不少只是他们害怕没时间把一切都学会。他原来的队伍中,只有本地人。一套拳法就足矣,将他们揪出。他们全家上下没人不会,所以蔺意晚才说温白秋“风一吹便该倒了”。

回到这儿,总归是安全的。他细细清点了一下,要想拿下京城

还是差了点意思的。南襄王手中兵马最多,十五万,他与其他三王各有十万,京城护卫五万,皇帝若今夜拿下那两位,便有四十万。

都说广平王的兵可以以一敌二,但那样也差了一半。其余几王,尤其是南襄王的兵松散,但数量上却是绝对优势。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人。守住自己的地倒是勉强可以,可全境?难说。只能学着唐太宗当年了。像这种大厦将倾之时,底层不可能没有行动。

一夜未眠,寻了半天的鱼儿倒自己上钩。

许是听说他缺人手,有位太守给他捎了条路,民间有义军,数量逾二十万,只待一人发令,倾巢而出。至于那一人,明日晚宴便可相见。

蔺泊舟另着人操办丧事,虽有如潮水般的忧伤涌上心头,可家事不敌国事。人是因他死的,他要他们一一偿还。

宴笙于君侧,严烨将他伪装的很好。说他是族弟,叫严晨。

无人起疑,树倒猢狲散,没人记得当时盛极一时的晏家的公子长什么样,可他会剑锋一偏,河山改姓。

蔺泊舟难得在意起着装,玄色暗纹外袍朴素而又不失庄重,黑金发冠乍一看不甚显眼,却价值连城。

即到府上,只见王太守,并无他人。那太守与他寒暄两句便不见了人影。他喝着茶,颇有闲敲棋子落灯花之感。真是位大人物。

“劳王爷久等了。”有人从侧房掀帘进来。蔺泊舟一时语塞。

“得见大人真容,不胜荣幸。”他仍按着原先计划好的来。只是来者出人意料。“蔺某不擅寒暄便直入正题了。我与大人意谋相同,大人有多少兵马?”

“二十五万。”他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

蔺泊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暗中集结二十五万兵马,可若是他,又极合情理。

温白秋确可借职务之便去到个处,可……

“听过一首民谣吗?五王合,天下一,旧日白影不复存……”他轻轻哼唱着,蔺泊舟沉声接过后半。

“宫阙万间倒,四王归合重开宴。”

“旧日白影”指的是先朝白家。白家为帝百载却最后因统治不当,为五王所除。

“本以为改朝换代,天下便会安乐,可现今并不如我所愿。”温白秋起身,向蔺泊舟走去,蔺泊舟见状也站了起来。

温白秋靠得极近,手指在蔺泊舟胸前的衣料上轻轻摩挲,惹得蔺泊舟一阵颤栗。“泊舟。”他在蔺泊舟耳边低语,呼吸拂过蔺泊舟的耳廓,一双眼复又盯上他,笑意渐深。

“殿下有多喜欢我?”他不急不徐地说。反倒是蔺泊舟面红心跳,呼吸急促。他的手还在回处点火。

“稍不留神便要江山拱手博君笑了。”他认真看着温白秋。温白秋那双狭长的眼下有了些青色,想来是匆忙赶到此地,可纵是有着些许疲惫,却也灵动又狡猾,算计半点儿不少。

明明看着如蝶翼般轻薄华美而又易碎,稍一触碰便要破损,可现下,却让人想要好好疼爱。

蔺泊舟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今日你舟车劳顿,不如改天再议。”这是要“放他一马”的意思。

“怕了?”他的手仍在向下,倒有点“不识趣”了。

他将温白秋压在墙上,用力吻上去,毫不留情。他已失去理智,不知是怎么从人马的事扯到这上来了。可人马的事好像无需多言,他们清楚彼此要什么。

温白秋在被压住的一瞬变得有点慌乱,下意识想要反抗。

“乖。”他学着温白秋的样子在耳边低语。

“你……”他一副似想又恼的样子想就这么抽身离开,但这是不可能的。蔺泊舟放轻了动作,但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说好的等我回去……”不过若无他的助力,蔺泊舟倒不一定能彻底翻身,欲念恰巧因此被点燃。

刚刚还有条不紊镇定自若的人这会儿躲闪不及,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便惊慌失措了。

“白秋,我好爱你。爱得魂都要丢了。北境十万兵马都是你的。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刀已在君侧。”

“是吗?我很期待。”亏温白秋笑得出来。

温白秋的这层面具被掀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书房中他一丝不苟地坐着,面色凝重。可每当察觉到蔺泊舟的视线时他总放下笔,一只手托着头笑看着他用口型说:“泊·舟·。”

看蔺泊舟匆忙收回视线,他总是笑意更深。

其实趁年头打是最好的,但蔺泊舟总觉得温白秋好像十分的心急,似乎被什么牵着在走。

不过有件事他倒看出了破绽。他母亲没死。

温白秋的势力早与世家的不相上下,老王妃的“死”是他着人伪装的,又正合世家的意。现下她老人家安全得很。

“按时吃药了吗?”从前他是关心老夫人,现下关心温白秋。

“没啊,等着你喂我呢。”他正在默写他所有的兵马,停下来,抬头看着蔺泊舟然后说:“过来一点。”蔺泊舟虽觉得他笑得不对劲,可还是凑了上去。一颗药被塞进他嘴里。他知道这是温白秋的药,所以虽然疑惑但没吞下去。

温白秋吻上他,药本来不是很苦,却因为停在唇齿间太久,苦味弥漫在两人口中,还有一点奇异的回甘和酸。

淡淡的红爬上耳间,冬日里蔺泊舟只觉得比炎夏还炽热。

温白秋看着他吞咽了一下,仿佛意犹未尽。

略偏浅色的眸中笑意不减,他用偏白的指腹抹了下殷红的唇角。

蔺泊舟尽力去想正事。

“你该怎么通知他们?”蔺泊舟看着名帖,开始佩服温白秋惊人的记忆力。每州每县有多少人都清清楚楚列了出来。几乎遍布全国。

“传闻你也听说了,一声令下,万人倾巢。”

虽然蔺泊舟不太明白,但他知道温白秋胸有成竹。

“全军佩一点白色作标志即可。”他这样解释道。

“但不管怎么说……明日起兵未免太过仓促。”其实温白秋也这么觉得,但他没有时间了。

“该用午膳了。”蔺意晚推门进来。蔺泊舟只讲了温白秋手里有二十五万兵马的事。但蔺意晚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他们俩的关系。

温白秋吃的比猫儿还要少些,不知是不是因水土不服他又消瘦了几分。即吃完饭他又开始冒冷汗。

蔺意晚是最先觉出不对劲的。她在温白秋面色变得凝重前就冲了上去。温白秋的头差一点就要客上桌面了。

“……你怎么也中了这种毒。”蔺意晚的脸“唰”一下就变色了。

“什么叫也?”蔺泊舟只觉得不妙,“姐,你能看到吗?”

蔺意晚平日除了练武就是看医书,女工、女德什么的,一点不占。

“可以……但他可能不太合适。要放血。”蔺泊舟明白蔺意晚的“不合适”是什么意思。温白秋再放血就要没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此刻温白秋已卧在床榻上,面无血色。虽然蔺泊舟知道温白秋的状态不适合被这样询问,可若现在不问,他害怕到死也不会说。

温白秋没办法混弄过去,只好装病,随即剧烈地咳了起来。惹得蔺泊舟心疼。

“白秋……”他轻轻摸着温白秋的肩帮他顺气,看着温白秋眼眶都咳红了,盈满泪水,止不住的焦虑和担忧。

看蔺泊舟那么心疼的样子,温白秋忽然又不忍心骗他。

“好些了吗?”蔺泊舟从一旁倒了些茶水。

“嗯。”突然外面有阵狼嗥声,温白秋立马变得警觉。

“我养的狼,没事的,我去看看。”温白秋现下住的地方靠近后山,而他的狼就养在后山。他一出门便看见一群鹤停在屋檐上。这些鹤本就生在北地,来这儿倒也没什么不妥,而后山恰有湿地。

“你养的鹤飞来了。”温白秋对这点到不是非常意外。

这鹤是他入宫那年别人送的礼物,后来世家换新京城太乱,他仓皇逃出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可再安定下来时,又见到那一对鹤。再往后鹤越来越多,他有时也分不清哪只对哪只。

自己养的毕竟还是亲近些。

蔺意晚此刻端药进来,蔺泊舟接去喂温白秋。

蔺意晚哭笑不得,她这个傻弟弟是死心塌地地对温白秋好,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她也不想打搅他们便出去了。

“我自己来就行了。”温白秋想要接过去,可蔺泊舟却拒绝了。

“早上不是让我喂你吗?”温白秋无力反驳。

蔺泊舟左手上戴着帝王绿的翡翠扳指,手背上有些伤痕,手很大,十分有力,温白秋看着那双手一时出神。

“是太烫了吗?”蔺泊舟看他不动,将勺子收回吹了吹。

温白秋过了会儿才摇摇头。他像只乖顺的猫儿一样喝着药,不一会儿便眼皮耷拉着睡过去了。光从镂花窗中泻落,将他的脸颊点上浅灰色的碎花阴影。就如同脸上分成了几块,碎裂而又

无法重构,像摔碎的瓷器。

而他出门去,蔺意晚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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