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将Omega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脸颊的温度更烫。

她很想说，不用想这种法子帮她开心，也不需要为了标记这样大费周章。

但她说不出口了。

林晞从舌尖品尝到一点酒精，随之而来的是湿润的唇瓣和偶尔纠缠的软舌，这个吻缓慢悠长，唇齿间像是含着一颗快要融化掉的软糖。

她可能也有点醉了吧，不然怎么连伸手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Omega似乎格外纵容，任由她埋着脑袋，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她听到云暮问，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话，她会不会开心。

说实话，从一开始，云暮待她就没有哪里不好，可是会不会太快呢？而且她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现在的自己真的能追上吗？她没有恋爱经历，所以总是踌躇不决。

这种无下限的宠溺，真的是喜欢吗？

因为那天遭受的冷言冷语，难言的委屈在心口绕了好几个圈，混着眼泪从眼眶里掉下，终于在此时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她又想起，小时候过年，长辈总喜欢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而小孩子就会自发围成一团嬉闹，然后会被长辈一个个点出来，挨个夸奖一番，放烟花、好不热闹。

特别融洽的氛围。

可奶奶在某个新春夜停止了呼吸，那时她高烧不退，父母还要分出心神照顾她，硬生生又病倒一个。

睡眼惺忪时，她听到有个亲戚说这孩子生来就不讨喜，有些晦气了。

诸如此类，各种各样的恶意中伤，她听过很多，但也只是听过便罢，若是都要去在意，她可能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她对生命格外珍视。

但不在意，不代表她不委屈。

“乖，别哭…”

将眼珠轻轻拭去，林晞终于含着泪睁开双眼，和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这双瞳孔很漂亮，像是看不到边际的涡流，充满魔力，让人渴望一探究竟。

“姐姐…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她这种犹疑不定，总是内陷情绪的人？还是为了哄她开心才出此下策。

可她又想，像云暮这样的人，有必要大费周章来哄她开心吗？

她们额尖相抵，Alpha的瞳孔犹如剔透的玻璃珠，目光澄澈而悲伤，像高贵的天鹅深陷泥沼，像离世的灵魂被困于平庸的躯壳，难以挣脱。

这实在不像二十岁的少女应该有的眼神。

喜欢？喜欢这个词语太匮乏，太无用，太苍白，她所认知的喜欢，带来的都是破碎不堪结局。

还不如用来当做谈判桌上的筹码，发挥一点价值。

可是，她将这些话好好地收在心底，神色温柔，毫无破绽，能够让人轻而易举地沦陷。

“当然，我当然爱你。”

“那天对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我也在犹疑不定，要完全信任一个人，很难对吧？”

Alpha的手指纤长细嫩，掌心温热，握在手中很有安全感。

“但你要相信，我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云暮剖析自己，这对林晞来说真的很有诱惑力。

泪水再次将睫毛濡湿，她看不清云暮的脸，只是顺从地将脑袋靠在Omega怀里。

云暮没有骗她，才刚刚洗过澡，确实能闻到蜜桃的香气。

趁着阳光正好，室内响起潺潺溪流的水声。

许久之后，林晞将湿润的如玉指节放在Omega唇边，瞧着那张红唇一开一合，不免也口干舌燥。

因为刚才哭了许久，自己的水分流失似乎比Omega还要严重。

软烂果实因受到压迫而吐露的汁水，一滴也没有被浪费。

信息素依旧充沛，一点点涌进腺体，像是要融入Omega的骨血，激起怀里的人一阵颤栗。

好在两人今天都还算清醒，过程温柔轻缓，林晞克制地将蜜桃灌入，并不会太疼。

她像是终于卸下沉重心绪，在温柔谎言编织的大网下沉沉睡去。

*

艾德琳在一楼等了十分钟，不免有些烦躁。

她的身后，除了冯露，又多出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而一起来到庄园的那位导演眉笑颜开，似乎是和艾德琳谈得不错。

Omega终于从二楼扶梯缓缓而下，她身上的痕迹都被妥帖遮住，然后再用信息素阻隔剂一如既往地伪装自己。

艾德琳敞开的胸口和衣领上都多了几道红色的唇印。因为标记，云暮身体里的蜜桃味还算持久，足以让她不受这位有恃无恐的Alpha的干扰。

“云小姐跟我要人？”艾德琳明显来了兴趣，终于开始正眼打量冯露。

被她注视的Omega只是低着头，努力克制着害怕和颤抖，不由得浑身发冷。

但也生出一丝微薄的希冀。

“我想艾德琳小姐应该会愿意卖我这个面子，”云暮推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露出标准的礼貌微笑，“令尊这些天一直表示希望能进行一次会面。”

“我最近的行程安排……因为实在抽不出空，还一直没有回复，真是抱歉。”

已经点明够多了，可不可以，要看他的这位女儿能不能学会讨人欢心。

被人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这种吃瘪的感觉她少有经历，偏偏又无可奈何。

“自然，我也期待家族能和云小姐有更深入的交流。”艾德琳冷哼一声，迈起步子离开，并无再停留的意思。

冯露傻傻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云暮送客而归，她才慌里慌张地要下跪，被清姨拉住，忍不住流泪哽咽，“谢谢您，谢谢云总，如果不是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真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对待。

云暮朝清姨示意，便立刻有人提来医药箱帮冯露处理伤口。

“不必，你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也无须向任何人下跪。”

冯露怔愣，泪水再次淌过脸颊。

她只在电视上看过云暮，是位很厉害的Omega。

那些豪门秘辛，她们这些普通人只是听过一些传言八卦，云暮在家中并非那般受宠，能爬到这个位置，可见也是个不顾亲情，凉薄冷血的主。

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你母亲的情况…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清姨，清姨会帮你安排。”

“还有，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希望你都能保密，待会儿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云暮褪下眼镜，捏住眉心缓解疲劳，没有抬眼看向冯露。

她并不想和无关人士有太多牵扯，如果不是林晞请求，她并不会在意他人死活。

但因为做事向来周密，也就一桩桩一件件的都给交代清楚了。

“也不用担心艾德琳会来找麻烦，实在担心，也可以跟清姨联系。”

冯露忙不迭点头，因着却后余生，痛哭出声，“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不用想着感谢我。”云暮掀开眼皮，眼底是一贯的淡漠疏离，“救你非我本意，如果不是林晞求情，我并不会开这个口。”

冯露坐在后座，遥遥望了一眼身后的宅邸。

她并不傻，这位云董一直在刻意撇清关系，或许并不是因为真的不在意。

而是让她能毫无负担地离开。

在一楼客厅和助理通过电脑简短交流过工作日程，想要去二楼看一眼林晞，旁边的手机开始轻微震动。

云暮看过一眼，等了三秒接通。

“夏小姐。”细算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夏雨桐本人的电话，“请问有什么事吗？”

“因为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不知道云总有没有兴趣。”

夏雨桐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颇有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意思。

“您妹妹最近似乎跟一位Alpha交往甚密，而这位Alpha恰巧也是T大的学生。”

云暮蹙眉，没有接话。

“一个平平无奇甚至逃课挂科的学生拿到这次画展的名额，很难不让人多想，要是不小心传出去，难免让云家落人口舌。”

云暮站在落地窗边，瞧见那只灰色垂耳兔迫切地想要逃脱人类的魔爪，但还是被佣人抓住喂食。

她倒是有让助理关注着T大那边选定的人选，也知道最后敲定的人并不是林晞。

她没做什么动作，因为觉得有必要让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长点教训，吃点亏，才更懂得乖乖听话。

这么说来，方才林晞在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云芷柔倒也是个没脑子的。

“夏老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云暮姐姐？”陆婉晴在驾驶座听完电话，还是忍不住好奇。

就算告诉了，好像也并不能起到煽风点火的作用吧？

夏雨桐挑眉，“你叫的倒是挺亲热。”

“啊？没有没有，小时候就这么叫了，只是习惯。”陆婉晴求生欲极强，心里怦怦跳了几下。

夏雨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按着额角头疼，“我听说你家里给你介绍了一位Omega，你放人家鸽子，把人家一个Omega自己丢在餐厅。”

“有失风度哦。”

“是她小动作不断，故意往我身上靠，我不喜欢那样的人。”陆婉晴拧着眉，明显不高兴。“而且我不喜欢相亲，是她们非要我去的。”

“怎么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夏雨桐不赞同地抱着双臂，缓声道，“生在这样的家庭，很多事是由不得你自己做主的，不高兴可以拒绝，但不能全凭自己心意。”

“如果是林晞，你肯定就不会这样说她……”陆婉晴嘟嘟囔囔地小声表示不满，很是委屈，一路上没再开口说话。

车里陷入一阵沉默，车窗外不知何时亮起路灯，在柏油路投下长长的斜影。

白色轿车缓缓停在夏雨桐的住处，但她并没有解开安全带。

陆婉晴偏着头，眼周绯红，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小时候就爱哭，家里人都说她出生那天雨势特别大，所以她这小娃娃也是水做的。因为小时候吃得也多，长得白白胖胖。起小名的时候还发生过争论，有的说叫小水滴，有的说叫小白菜，不知怎么一折中，叫她小包子。

这个小名只叫了几年，在她的强烈谴责下，家里人全都改成了幺幺。

除了陆家人之外，也只有夏雨桐知道。

夏雨桐偏头看向窗外，刻意用上轻松的口吻，“小包子，从各方面来看，我们都不合适。”

她当然清楚陆婉晴是什么心思，不然也白活了这么多年。

“你还年轻，还有很远的未来，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小小年纪，应该该飞多高就飞多高。”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留下两句话，那人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婉晴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出声。

*

林晞这一觉难得睡得安稳，睡醒时才发现天色已黑。

云暮就靠坐在她身旁，乌发柔软，面色冷然，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醒了？”

云暮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表情稍有缓和。

“我睡了这么久吗？”林晞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阿姨帮你煮了秋梨汤，一会儿可以下楼尝尝，”云暮刻意压低声线，故意调笑，“声音这么哑，累坏了吧？”

Omega的食指指腹点点她的下唇，意有所指。

林晞脸颊滚烫，不自然地摇摇头。

她不累，只是觉得很不真实。

“你知道你们学院推选的那个学生，是怎么拿到这个名额吗？”云暮的手指在平板上轻点，翻出一张照片。

林晞没跟上这个跳脱的思维，疑惑地嗯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放在一旁的手指慢慢蜷缩。

“我知道，你说过的，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资本之间的游戏，我当时太冲动了……”

云暮将照片举给她，一男一女似乎是坐在一家餐厅里，正在喂对方吃蛋糕。

而这个角度明显是偷拍，很模糊，根本看不清脸。

“这个人，是和你同级的学生，叫齐风。”云暮指了指左边。

嗯，是她在学院官网看到的那个名字。

“而这个人……”云暮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是我妹妹。”

林晞呆滞几秒，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晞晞，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一定存在着相对的公平。”

“姐姐，我没有一定要参加这个画展的执念。”林晞坐直身体，她听得懂云暮是什么意思，“不用为了这种事浪费精力。”

“而且…”林晞阖下浓黑长睫，艰难开口，“我不一定能画出什么好的作品。”

云暮静静地看着Alpha的发旋，发现林晞有一个不怎么好的小习惯。

紧张或是失落的时候，好像就喜欢去咬唇上的死皮。

这次或许是没注意好力度，唇瓣因为撕扯而出血，她慌张地抽出纸巾擦拭。

“原来你是一直在为这个不开心。”

是了，不单单是因为那天的不欢而散，Alpha画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并且似乎有什么心结，才会一直闷闷不乐。

“但云芷柔这件事做的过于出格，我自然要管教一下自家妹妹。”云暮找借口找得面不改色。

她伸手将Alpha手里的纸巾挪开，在伤口处细细吻过，“我想，那里面应该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吧？”

“你会放弃吗？”

她当然不想。

林晞想启唇辩驳，又慢慢合上。

“你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再阻拦我的决定了，嗯？”云暮碰碰林晞下唇已经凝固的血迹，眉眼带笑，“放心，我暂时还不至于闹出人命。”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借助云芷柔这个突破口，林晞第一次听到云暮的家庭组成与童年往事。

她说这个妹妹比她小四岁，刚从国外回来，目前还待在家里，似乎一直在等着踩着自己的尸体上位。

林晞好像被鱼肉噎住，慌忙咽下几口水。

云总的形容词总是喜欢用夸张修辞。

“不过她现在好像有些坐不住，这段时间一直在媒体面前蹦跶。”云暮慢悠悠地夹住一块豆腐，“好像还在和一个小明星谈恋爱，非常高调。”

“那她也挺花心的。”林晞煞有其事地点评。

明明有对象了还和别的Alpha暧昧不明，和艾德琳一样一样的。

“也不能这样讲，明面上她和那些演员明星还是会保持距离的，”云暮话里有话，“不会和别的Omega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

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有必要记得这么清楚吗？

“姐姐，你看，你平时那么忙，还去帮冯露摆脱艾德琳，那么厉害，怎么你这位妹妹做事总是有些欠考虑，是不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林晞义正言辞地表示不满，“她怎么能这样？”

脑筋转的倒挺快。

不过云暮也只是将话题止在这里，并没有再透露家中的其他信息。

“你可以猜猜，她为什么会和你的这位同学交往甚密。”

明明云暮笑得温柔，林晞却无端冒冷汗。

“我的Alpha，好好想想，这一周你都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