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炸开，最后只留下苦涩寂寥。

林晞抿着唇，眸光黯淡，神色从茫然到无措。

同时也无端生出几分愠气。

“我知道了。”

甚至完全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林晞也不知道需要带走什么，只是手脚麻利换衣服，拿起手机匆匆掠过身边的Omega，像是世界末日逃难的灾民。

云暮失神地望着眼前虚空，须臾，像是脱力般缓缓蹲下，狠狠掐住手臂，痛感让那双眼睛再次清明。

为什么去喝酒，她说不上原因，只觉得心情尤为不好，想借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一觉醒来，她便可以摆脱这些糟心事，

可醉酒后的记忆没有一帧被忘掉，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和Alpha昨夜发生过什么。

年纪尚小的少女藏不住什么心事，眼睛里的专注和情.欲几乎要溺出来，像是黑夜里璀璨的星。

这个念头，必须掐断。

她不需要，也不允许。

只是当Alpha离开以后，云暮才惊觉自己竟然会采取这种对自己毫无利益的处理方式。

最初，她只是将Alpha当作一味药。

一个软弱并且好控制的Alpha罢了，只要能治病，她又何必去管Alpha存的是什么心思。

窗户和空气净化器都没有打开，房间里到处都是水蜜桃的气息，甜得腻人。

云暮闭眼，轻轻按住额角。

或许是最近标记得太频繁吧…自己在这件事上似乎心急了点，一时竟失了判断。

晴朗的天空急剧转阴，雨势渐大，街上的行人暗叫倒霉，举起公文包挡在头顶，急匆匆找地方避雨。

只有身形单薄的少女在路边慢慢行走，不管不顾地任由雨水将她从头到脚打湿。

泪水混着雨滴滑过侧颊，直直砸在地上。

她看出云暮在生气。

气昨天自己过分逾矩？还是觉得自己自视清高，在她云暮眼里就是个小丑？

笑话，原来这人从来就没正眼瞧她，从未把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雨滂沱，每个人都在往各自归处。

林晞一时想不到她的归处，麻木地翻看着手机屏幕，最终按下一个号码，那边几乎是立刻便接通了。

“妈……”

*

一周后。

女人穿着平整利落的西装，乌发盘起，眸光低低落在面前的纸质报告上，一言不发。

她手旁的手机停在某个界面，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

今天已经有好几个员工无故挨了枪火，导致座位上的各个管理人员连大气都不敢喘。

会议持续两个多小时，已经是中午的休息时间，坐于首席的人依旧没有要停止会议的意思。

直到做汇报的经理终于讲完最后一张，众人这才将视线齐刷刷投到云暮身上，胆大的经理小心翼翼发声。

“云董…您看这个季度的报告还有什么问题吗？”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话音落地，助理已经有眼色地推开玻璃门，清冷优雅的Omega闪身出了会议室。

离奇，他们这位云总，这一周拼命加班，但心思总是飘忽不定的。

办公区，几个年轻员工手里拿着外卖，正凑在一起闲聊。

“哦，最近那个新电影是吧？听说全是新人演员啊，我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看呢。”

“好不容易要放小长假，不出去玩待在家里长蘑菇吗？诶，这个博主你也关注了啊，她画的挺有意思的。”

“可不是嘛，我看她涨粉特别快，我超喜欢呆小呆……云董好！”

云暮脑中想着事，对着打招呼的几个笑着点点头，“辛苦了，你们继续。”

路过的倩影带起一阵幽香。

“虽然我想说一句云董看着真是赏心悦目，但是一想到我是她手底下的打工仔，瞬间就赏不动了。”

“不过云董一心扑在工作上，这么多年就没见对哪个人动过心，真就成仙儿了。”

“那怎么了，我们云总拿的是大女主剧本。”圆脸的女孩冒着星星眼。

……

云暮有思考那天的话是不是说的过重了。

但Alpha确实很天真，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她倒不是对艺术家抱有偏见，而是事实如此。

可林晞还是老样子，抗拒她给予的一切。

这件事谈不上坏，也算不得好。

“我的大老板，想不到你也会善心大发放过别人啊。”蓝筝那天说的话怪里怪气的。

“林晞那孩子确实挺好的，但是遇上你这个有钱有权狼心狗肺遭人恨的家伙，也算她倒霉。明明那么贴心照顾你，还得被教训一顿，搁我我也翻脸。”

“你这人也就这点最让人烦，心里筑了一圈铜墙铁壁，谁都不让看，被看见了你还恼，你真当自己变形金刚啊？”

蓝筝起先在为林晞声讨，最后还是收起了玩笑的嘴脸，轻轻叹气。

“这样也好，你们这些豪门，联姻来联姻去，勾心斗角的，我反正是不懂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你也算做了件好事。”

蓝筝只是正经了一瞬，立刻又八卦起来，期待地凑近，“话说…你真的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云暮回神，从落地窗眺望着这座城市。

为了什么？

她在这个家里费尽心思坐到这个位置，周围虎视眈眈，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旦失势，那些见风使舵的董事会如何？她血缘上的至亲又会如何？

而林晞，不可能成为她的助力。

*

“你是Omega，还是个明星，注意一点距离好吗…”

林晞无奈地站远一步，身旁的人立马凑过来，姣好的脸庞掩在帽子和口罩下，嗓音甜软。

“我才不要，小晞你现在越来越坏了，我只要一进组，你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你有没有点良心！”

“这是商场，人来人往的，你一个新人好不容易熬出头，再闹出个绯闻，还想不想接剧本拍戏了？”

林晞也见过圈里那些流量小生和小花，哪个不是嘴上立着单身人设，私下里男女朋友换了几个。

但这事没捅出去还好，一旦被曝，手里又没几个像样作品，下场可想而知。

“闹绯闻怎么了？两情相悦，青梅竹马，我又没出去乱搞，而且又不靠流量吃饭。”

林晞的眼睛微微瞪大，“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哪里来的两情相悦，哪里就青梅竹马了？跟你青梅竹马的是原主好不好！

那天她从云暮家离开，是季若兰亲自开车来接她回去的，看到她浑身湿透，两眼通红，贴心地没有过问。

“人家瑶瑶好不容易得了空，一直想见你，你倒好，一天到晚家都不着，就算是忙学业，也总要出去透透气吧？”

季若兰是绝绝对对没有撮合俩人的意思，只是瞧着林晞心情低落，总是躲在房间不出门，便忍不住心急。

陈遇瑶是她多年老友的孩子，林晞和董潇琪从小一块长大，和陈遇瑶更是出生就见过面，关系自然不会差。只是由于后来不在同地，见面的机会才少了。

想着同龄人也能更有话题，季若兰就答应了下来。

当妈的也都是心疼孩子，林晞没拒绝，可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个作者还真是把原主当炮灰写的，她怎么不知道原主这还有个明星朋友呢？

“那后一句总没错吧？青梅竹马许久未见，出来逛街联络感情，有问题吗？”陈遇瑶无辜地眨眨眼。

好，非常地伶牙俐齿，林晞决定不跟这人计较。

“你不是说想吃那家的甜品吗，预约的时间快到了，离这里挺远的，你还去不去？”林晞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季若兰这几天明里暗里问过她的意思，要不要回公司轮岗实习。

那种生意，她从小耳濡目染，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想。

笑脸相迎，觥筹交错，委实累人。

她向来不爱和人交际，也不见得能做多好。

这样看来她和云暮确实很难产生什么链接。

林晞莞尔一笑。

“去嘛去嘛，”陈遇瑶旁若无人地揽上林晞的手臂，“我都馋他们家的焦糖布丁好久了，陪我去嘛…”

“好好好，我陪你，再说一遍，不要拉拉扯扯……”

傍晚，琉璃巷。

这座大都市的唯一一条旧街，人流稀少，只是一个十字路口的距离，便将左右分割成两个世界。

除去放学路上嬉笑打闹的孩童，甚至还能见到有人骑着老式自行车缓缓驶过。

多少年的老城区，离市中心极近，所以依旧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念旧。

街道拐角的悬铃木下，女人大半张脸掩在黑色口罩中，看不清长相，但背影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蹙着眉，签下上亿的合同书时似乎都没有这么犯难。

“云总？”

云暮转身，看清来人后不免意外。

夏雨桐同样面露惊讶，能在这里碰到这位日理万机的云总，实属罕见。

“夏小姐。”

云暮礼貌颔首，将口罩摘下，脸上已经卸掉了妆容，显得有几分苍白。

她刻意压低咳嗽，“夏小姐怎么有空来这儿？”

“家里一位亲戚住在这边，老人家年纪大，腿脚不利索，我便多跑几趟，”夏雨桐笑着将话题抛回，“云总呢？”

不带保镖和助理，似乎是私人行程。

“我来拜访一位故人。”云暮面不改色。

虽然矜贵的云总是被老太太教训了一顿，用扫把给轰出来的。

“这样么…我看云总脸色不大好，工作也别太辛苦了，身体最重要。”

夏雨桐有意拉近了距离。

她们二人算不上熟，但她对云家这位的确十分欣赏。

打了这么久交道，谁家对彼此那些破事不是心知肚明，其中云家是最适合拿来当饭后谈资的，也只有这位大小姐算是“出淤泥而不染”。

更何况是小惜喜欢的人，她自然乐意多多交流。

“多谢夏小姐关心。”

最近气温变化太大，她又正逢发热期，抑制剂根本没用，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

今天下午突然起了低烧，方才又吹了风，现在全身发冷。

可能是体温又升高了吧。

云暮思考着家里还有退烧药的可能性。

愈来愈近的声音恰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我都忘记了。”

“小晞你真不记得了啊，小时候那个奶奶还经常给我们糖吃，还有个漂亮姐姐总是——”

“夏老师？”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夏雨桐转身，云暮的视线也随之转移。

年轻的Alpha和Omega站在一起，一个手中提着蛋糕盒，另一个说着她们的童年趣事，仿若一对热恋期的伴侣。

云暮的目光落在两人搂在一起的手臂上，眼眸半阖，让人捉摸不透。

她的腺体里，属于Alpha的信息素早就散掉了。

林晞看清楚夏雨桐挡住的人，一时怔愣，说出口的话却忘了经过大脑思考。

“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