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窗帘挡了大部分的光线,让房间还定格在夜晚的状态。
温语蓉沉重地睡着,双眉紧锁,额头渗出细密密的汗。她的梦里,四个匪徒控制着她的手脚,他们面目狰狞,青面獠牙,正对着自己狞笑。她的手脚被牢牢固定,无论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她想叫,张开嘴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响,叫不出一个字。
风呼啸着灌入楼里,吹得头等悬挂的灯泡来回乱晃,尘屑落进眼底,激得眼球一阵颤动,顷刻泪水满溢,模糊了本就不清的视线。迷蒙中只看到巨大的身影狞笑着向她扑来。他遮挡了所有的光线,阴影像一张网笼罩下来……
“啊!”温语蓉惨叫一声从床上坐起,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出胸腔。那梦境太过真实,她反映不过来,自己到底是得救了,还是依然在漩涡中心。
“做噩梦了?”李禹睡得浅,听见声响便迅速起身,开灯,看她大汗淋漓,满眼惊恐,心疼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温语蓉感觉自己跌入了坚实地胸膛,油然升起无限恐惧,她触电一样回身推开他,自己则失去平衡,直接掉到了床下。
“!”李禹一惊,快速把她从床下捞上来,担心地问:“摔伤没?”
“别碰我。”温语蓉再次推开他,跳下床,贴着墙面,浑身禁不住地颤抖,眼神里写尽了惊恐。
“温语蓉?”李禹担忧地唤她。
“……”她不答应,紧紧靠着墙,颤抖着泪流满面。
心脏感觉揪了一下,一阵一阵难受。李禹下床,绕到她身侧,伸手捏她手腕,她竟然害怕地再次挣脱,向着一侧角落避了又避。最后她让自己整个正面都缩进了墙角,无声息地对贴着墙面,双肩微微颤抖着,任由恐惧将她侵蚀。
“过去了。”李禹低沉地说,眉头早已拧成了疙瘩。看着她难过害怕的模样,李禹的心跟着收紧,心脏像被利刃扎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锥心疼痛。
温语蓉木讷地望着雪白的墙面,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她的思维已经停止,无法对外部事物作出任何反应。
“没事了。”李禹走上前,轻按她肩头,转向自己。
她机械般转身,眼底涣散,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中,不能解脱。
“别哭。”李禹望着她失神的眼睛,伸手,拂去她滚落的泪珠,却怎么也擦不完她不断掉下的眼泪。湿润的手指传来灼烧的痛感,他胸口起伏,怒火在心中越烧越大。
两人僵立在原地,困在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之中,阴霾层层笼罩,悲伤难以自抑。
良久,李禹稳了稳情绪才敢开口:“你再睡会儿。
温语蓉并不理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一处,眼底毫无情绪。
“你睡,我去客厅,有事叫我。”李禹抬手触到她手臂,她紧张的还是要避,不想让人碰触。
她退回墙边,冰冷的墙面让她有些回神,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光华。她机械地扭头,看一眼床,终于从混沌中逐渐有些清醒,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李禹沉声,心疼地望着她,想抱抱她,却还是被躲开。他轻叹口气,伸手,化解她不可控的挣扎,快速横抱起,安顿她躺下。才触到床,她就缩回了身体,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
李禹默默看着,摩挲着手指,心情一团潮湿。看着被子上颤抖的身影,他的心情跟着一起下沉,沉到无尽深渊,无限下坠。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他温柔地说,内心轻叹口气,抱了个枕头,去外面睡。
“嗯。”温语蓉在他出去后,才低低地有了点回应。
把枕头随手扔在沙发上,他哪里还有心情睡觉,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
他先打了个电话给冯秘书,让其代为处理公司近期的业务,没有紧急的事,都不必来找他。交代完公事,心情依旧烦躁,他便拿了烟盒去厨房,打开油烟机,抽一根解忧愁。
烟在眼前晕开,有种云里雾里的错觉。抽烟机在一边稳稳作响,很快就吸走了烟,又将眼前事务清晰明了。
昨天太险了,该更快一点的。李禹蹙眉自责,十点就该电话问了,干嘛拖到十二点;该派车去接她的,竟然疏忽了……
昨夜十点的时候,李禹还在开会,三个部门经理在会上吵成一团,谁也不让谁,一定要争个胜负出来方才罢休。好不容易平息了争吵,把会开完,时间已经走到十一点多。
看着所有人退出会议室,李禹给温语蓉打电话,想告知她稍晚一些过去。可是,连打了五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让他不禁划过一丝不安。温语蓉的作息他很清楚,刷剧、玩游戏,不过十二点绝对不可能睡觉。她上个厕所都拿着手机刷短视频、洗澡也喜欢把手机放在边上伴着水声听,自己打过去,绝对不可能听不见。
于是,他立刻打给公寓物业,让人去敲门看看,人到底在不在家。结果物业答复让他有些吃惊,家里根本没人。
这顿火锅还没吃完?李禹总感觉哪里不对,皱着眉头打曾凯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温语蓉去哪里吃火锅。
“尚芳宝鉴。”曾凯从困顿到清醒,仅仅花了一秒时间:“还没有到家?”
“她和谁去吃火锅?”李禹问。
“金叶。”曾凯边回答,边掀开被子下床,他也感觉不太对劲。
“金叶?那个一直和她不对付的女人?”李禹皱眉,不安加深,立刻说:“你马上联系金叶。”
“是。”曾凯挂了电话。
不等曾凯给回应,李禹已经寻了“尚芳宝鉴”的地址,然后翻出通讯录,给上面一个标注蔡老的人打电话。
“哎呦,李先生,怎么得空打我电话?”蔡老的背景音乐非常嘈杂,似乎是在包厢里,背景还有男人、女人玩闹的声音。
“我老婆在你们地界的‘尚芳宝鉴’吃火锅,还没回来,现在帮我去找。”李禹直截了当,懒得客套。
“您太太!?”蔡老一声惊呼。
李禹克制着焦急,冷冷说:“两个女孩子一起去的,马上给我去找。”
“您……您有照片吗?那儿现在是网红店,客流量贼大,两个女孩子的范围太笼统了。”蔡老背景音曳然而止,似乎是出了包厢。
“照片……你等下。”李禹皱眉,他没拍照的习惯,和温语蓉的合影都在她手机里,现在自己在办公室,去哪里寻照片。
“您别急,我先让人去看一下,两个女孩一起进去的是吧?”蔡老安抚着说。
“等下给你照片,你先安排人过去找。”李禹抓过外套,快速下楼。
“好的,好的。”蔡老客气地应着。
车子一路火花带闪地往公寓赶,路上,李禹给钟朝打电话,简单告知事情经过,让他先派人去“尚芳宝鉴”附近找找。过了会儿,曾凯来电,他说问过同事了,吃完饭十点多就分开了,金叶回公司处理合同的事,温语蓉则回家。
“知道了。”李禹想了想说:“你先去找钟朝。”
“是。”曾凯应一声,同时传来了关门声。
抵达公寓,几乎是撞进门里,李禹一把抓过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密码温语蓉说过,因为她记忆力不好,老忘记,所以设置了六个1。
李禹输入密码,屏幕立刻进入操作系统。桌面很干净,除了几个基本图标,只有两个快捷文件夹,一个是工作,一个是照片。他握着鼠标快速点开文件夹,找到那天去森林公园的照片一路扫过,终于找到一张站在山顶的正面照。
“就这张。”李禹立刻登录绿泡泡,把照片发个蔡老。
那边一接收,立刻回了OK的手势,并表示已经在调火锅店的监控,很快就能查到太太的方向。
李禹焦急地等着消息,靠着餐桌猛抽烟,他预感很不好,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此时,钟朝也已赶到现场,和蔡老的人共同查找,很快就传来了消息。钟朝说火锅店的摄像头拍到温小姐去了公交车站,没多久,一辆面包车停在她面前,等车开走,她人就不见了。现在他们立刻追踪面包车的方向,务必尽快找到温小姐的下落。
由于面包车是移动的,钟朝直接找到了面包车方向的几大区域老大,让他们立刻帮忙寻找。不到半小时,消息就传了过来,有个废弃工地的看门人,发现工地里停了一辆不认识的无牌面包车,和他收到的车辆照片九成九像。
事不宜迟,所有人从各个方向,火速冲向烂尾楼,最终在关键时刻,阻止了更恶劣事件的发生。
收回思绪,李禹已经抽了三根烟,心情糟糕透顶。油烟机可以吸走烟,却无法吸走压抑的情绪,以及快要克制不住的怒火。
手机在灶台上响起,他拿过来,是钟朝来电。
“老板。”钟朝的背景嘈杂,似乎是在街上。
“处理完了?”李禹冷冷问。
“嗯。手都剁碎了拿去喂猪。”钟朝淡淡回:“这帮人是E市黄发派过来的,和上回那帮人不是一伙的……”
“我来说,我来说。”话筒里传来蔡老的声音,语气极为焦急:“李先生,这事虽然出在我地盘上,但绝不是我干的,我可太冤枉了。”
李禹嗯一声,没啥情绪。
“这几个动手的都是小喽啰,问也只会回答是黄发派他们来的。”蔡老快速说:“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带他们去见黄发,给您把幕后主使挖出来。”
“黄发和你什么关系?”李禹淡淡问。
“……”莫老一愣,一时不敢回答。
“说吧,你不说,我也可以让E市其他人解决。”李禹在给他机会。
“唉,我表妹的老公。”莫老叹气,不敢隐瞒:“他一直在E市混,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如果知道是您的太太,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李禹灭了烟,沉声道:“去查。让钟朝陪你一起去,有疏漏……”
“不敢,不敢,我一定挖到底。”蔡老快速接过话茬,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去吧。”李禹灭掉电话,冷冷看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太阳隐没在了乌云之后,似乎有一场暴风雨正在悄悄接近。
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李禹立刻关了油烟机,拿手散了散残烟,快速出去。
看到李禹走过来,温语蓉瞬间停住了步子,手往后摸索着,似乎是要逃回房间。
“我不过来。”李禹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站着,柔声问:“需要什么?我给你拿。”
“……手机。”温语蓉低低地说:“请假。”
“我让曾凯给你请假了。”李禹瞥见她手腕上的纱布,挪开视线说:“待会我让人送台新手机来,你身份证在哪,给你补电话卡需要用到。”
“包里。”温语蓉指衣架上的帆布包,因为包被她勾了个洞,就挂在那再没使用,连着装证件的钱包都收在里面。
“好。”李禹走过去,翻出钱包,抽出身份证,故作镇定地说:“行了,今天就能搞定。”
“谢谢。”温语蓉转身,默默回房间。
李禹心疼地看她背影走进门洞,关上了门,再无声响。紧咬的齿关让他面部紧紧绷着,眉宇间的怒意更甚。他有怀疑的对象,他甚至不想等蔡老的调查结果出来,就去把那个家伙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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