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下班，温语蓉收到慕乐宁的定位，没辙，为了套线索，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餐厅的地点在一条老马路的沿街底商，温语蓉的车停在对面马路牙子。下车了，只看见对过一间小门面的店铺前，乌泱泱坐着一堆人，大半各个时尚，三五一群的聚着，都是在等餐的。

这年头，但凡加上“网红、热门”几个字眼，在热门平台上发个探店视频，就能吸引一大波人趋之若鹜。潮流尖尖的人赚了名气；商家赚了流量的块钱；只有韭菜被牵着鼻子往东往西，被割了一茬又一茬。

这本是一间小食铺，上下共两层，十来张小桌，装修陈旧古朴，墙上贴着老海报，架子上放了些老物件，整体透着股七八十年代的怀旧风。

“好人多人啊。”温语蓉走上二楼，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慕乐宁，对方也在挥手招呼她过去。

“姐姐坐。”慕乐宁指对面的位置。

“下面好多人排队。”温语蓉把包丢在一边，低声说。

“没事，我们不用等。”慕乐宁咧嘴没心没肺地笑。其实他考完试就赶来拿号，提早了将近两个小时，只是不想让温语蓉承受等待的苦恼。

慕乐宁让服务员上先前点好菜，然后递上一杯奶茶，已经插好吸管。“姐姐喝点奶茶，也是网红。”

“联名款。”温语蓉望着奶茶，杯身上绘着卡通图案，杯套则做了凹凸设计，按下去是一个表情，弹起来又恢复原样，原来是个变种捏捏，还挺好玩的。

杯套做的那么可爱，奶茶应该不会难喝。温语蓉吸一口奶茶，寡淡的口味，也不奶、也不甜、也不茶，味道实在难评，还没有杯套精彩。

“好喝吗？”慕乐宁托着脑袋笑盈盈问。

“还行。”温语蓉笑笑，发现只有自己有奶茶，忍不住问：“你怎么没有？”

“上回喝过了，很一般。”慕乐宁摇摇头，显出不满意。

“那你给我喝这淡水，是要给它家拉仇恨吗？”温语蓉笑，直接说：“我想喝可乐。”

“哈，已经点了。”慕乐宁歪脑袋笑，仿佛预判了温语蓉的预判。

很快，菜就都上来了，辣子鸡丁、水煮牛肉片、腌萝卜块、烤秋刀鱼……五六个菜，装在白色蓝边搪瓷的餐具里，有点复古的意味。

“今天真开心，和姐姐吃饭。”慕乐宁乐呵呵，拧开瓶装可乐，替温语蓉倒上。

“今天考试怎么样？”温语蓉问。

“挺好呀。”慕乐宁嘴角弯弯，一副高兴样。

“好好读书，明年就大四了。”温语蓉随口说。

“可能还会继续深造。”慕乐宁喝一口可乐，露出满意的表情。

“很好，多读书没坏处。”温语蓉夹一口菜，巨辣，拉嗓子，默默就着可乐解辣。

“姐姐，你知道我哥和贾嫣然订婚的是吗？”慕乐宁放下杯子，问。

“知道。”温语蓉随口回，心想：关我屁事，我只关心孩子能顺利出生。

“姐姐别太难过了，我哥没娶你，是他没福气。”慕乐宁端正坐姿，认真地说：“等他哪天醒悟过来对你的所作所为，他会后悔的，悔恨终身。”

“没那么夸张，呵呵。咱不提这事成吗？我和你哥过去了，翻篇了，OK？”温语蓉无语又尴尬，慕青鸣订婚、结婚、还是离婚，她压根都无感，强扭的瓜不甜，容易拉肚子。

“好，姐姐说不提就不提了。”慕乐宁笑笑，又喝了点可乐。缓了缓气氛，他忽然问：“对了，姐姐，下午怎么突然想到问李岚？”

“我八卦。”温语蓉笑笑，不经大脑地回。

“你要八卦什么呀？”慕乐宁失笑，托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温语蓉：“我才不信她是你同事的女儿呢。”

“为什么不信？”温语蓉眨眨眼，表示不服。

“她家境超级好，学校里都知道，她家人怎么可能去公司打工，还和你做同事咧。”慕乐宁满眼笑意地看着温语蓉闪亮亮的大眼睛：“当然，姐姐可以说她妈妈是你们公司的高管，但据我所知，姐姐的工作应该不太能接触到上层领导吧。”

“……你是鄙视我人微言轻吗？”温语蓉撇撇嘴，竟然被个小朋友揭穿，真不爽。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慕乐宁连忙否认：“姐姐说是同事的女儿，就是同事的女儿。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不知道的我替你去调查。”

“……。”温语蓉良心稍微有点痛，这样利用别人，真不太地道，她没干过，略感不耻。

“姐姐，赶紧问，我等着呢。”慕乐宁乐呵呵催促，一脸真诚。

“你怎么那么13。”温语蓉失笑，望着慕乐宁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等着自己问问题的样子，脑中忽然闪过三个字“小奶狗”，她一激灵，汗毛都竖了起来，骂自己用词不当，骂自己为老不尊。

“问呀。”慕乐宁撒娇地催促，拿食指点点温语蓉手背。他总是笑盈盈地，看温语蓉的眼神水水的，掩不住得活力四射。

“你知道她具体情况吗？”温语蓉并没准备问题，只能临时抛了简单的。

“不知道，只吃过一次烧烤，乱侃大山而已。”慕乐宁老老实实摇头，眨眨眼说：“要我帮姐姐去查她家户口吗？”

“不用，不用。”温语蓉慌忙摆手，这要是反查到李禹头上，让他知道，自己恐怕要加一等了。

“姐姐再问。”慕乐宁一边倒可乐，一边欢快地等着。

依然有些没头绪，于是温语蓉没有组织好语言，又蹦出个话题：“你们一起吃饭，是你看上了对方，还是对方看上了你？”

“咳，咳、咳。”慕乐宁一惊，呛了口可乐，背过身剧烈咳嗽起来，还打了几个喷嚏。

“呛到了？拿纸擦擦。”温语蓉地上纸，看着慕乐宁剧烈起伏的肩膀，默默做出推测（现场编个故事）：难道，李岚和慕乐宁是恋人，不知什么原因，两人闹分手，于是年轻气盛的李岚一时想不开，才会伤害自己。

“姐姐……姐姐……咳咳……”慕乐宁拿纸巾捂着嘴咳嗽，脸都憋红了。

脸红了，那就是猜对了！这样倒是好办了，只要促成他们和好，一切问题即可迎刃而解。温语蓉内心一阵狂喜，又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了，这顿饭值了。

带着死里逃生的心情，温语蓉语重心长地说：“两个人相处……”

“姐姐，姐姐，七八个人一起吃饭，只是同学一起打完游戏后的正常聚餐，我对谁都没意思。”慕乐宁打断她，憋着咳嗽的冲动，快速说。

“哦，呵呵。”温语蓉嘴角抽了抽，竟然猜错了，危险值又上升了一点。

“想什么呢温语蓉？”慕乐宁直接叫了她全名，认真地说：“在一起吃饭就得有意思，那我们现在吃饭，是不是对彼此有意思？”

“没意思。”温语蓉撇撇嘴满心失望，耷拉下肩膀倒打一耙：“白天发消息就说清楚嘛，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聚餐那么稀松平常的事，吃一次就有意思一个，我不成大渣男了。”慕乐宁用公筷夹了虾饺，放进对方碗里，

“只一顿饭，你也不了解她。”温语蓉淡淡说，一口半个虾饺，已经不太想再问问题。

“我和李岚的确不太熟，对她的印象很片面，”慕乐宁歪着脑袋笑盈盈说：“但是，我和她闺蜜熟呀，她闺蜜是我高中同学。”

“哈？”温语蓉眨眨眼，又点燃了点希望。

“先说好，就是同学，没有其他关系。”慕乐宁打预防针。

温语蓉失笑，还挺记仇。

“姐姐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去查。”慕乐宁小傲娇地扬起脑袋。

他这么一问，温语蓉就更没头绪了。

“你下午问我为什么觉得她阴郁。”慕乐宁挑一块最好的鱼肉放进温语蓉碗里：“刺小心点，我怕你嫌弃我，我就不给你挑了。”

“谢谢。”温语蓉尴尬笑，问道：“你怎么看出她阴郁的？”

慕乐宁想了想说：“说不清，反正就是大家吃得挺高兴，前一分钟还乐呵呵，后一秒突然就冷脸了，坐在那一个人默不作声，脸冷着，谁叫她都不怎么搭理。一顿饭好几次，奇奇怪怪的。”

“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吧？”温语蓉回忆着自己眼中的李岚，好像并没有发生过喜怒无常的问题，姑娘看上去挺好相处的。

“不知道。”慕乐宁摇头，转而问：“姐姐，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查她？”

“我能不回答吗？”温语蓉扯出个尴尬的笑。

“哦，姐姐不想说，我就不问。”慕乐宁耸耸肩，果断放弃寻根问底。

“你……能帮我去学校打听打听吗？偷偷的那种。”温语蓉倾身，压低声说。

“打听什么？”慕乐宁眨眨眼，满眼期待。

温语蓉心虚地环顾四周，做贼一样低低地说：“如果有机会见到，跟你高中同学打听打听她的情况。比如有没有男朋友啊、和家里的关系呀、在学校的情况等等。”

“哦，了然，没问题。”慕乐宁欣然答应，比OK手势。他可太乐意去调查了，有了共同话题，下次他再给温语蓉发消息，对方就不会半天不回，让他空等大半天了。

温语蓉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痛快，心情很是高兴，于是承诺说：“为了表示感谢，下回请你吃……”

“我不要吃东西，姐姐下次请我去你家看看呗。”慕乐宁嘴角挂笑，却很认真地说：“我想知道姐姐生活的好不好，我哥做不到的，由我来补偿给你。”

“没什么好看的，普普通通，温温暖暖。”温语蓉果断拒绝，不想牵扯太多。

“我就是想知道姐姐现在的生活环境，如果很糟，我不能坐视不理。”慕乐宁面色微微板正，不似开玩笑。

“我们互不相欠，真的，翻篇了，过往不提好吗？”温语蓉淡淡道：“过段时间，我现在也没办法点头，我会尴尬。”

“我懂，姐姐，我不催你。”慕乐宁点点头，贴心地说：“等你释怀了，再找我去瞧瞧。”

“嗯。”温语蓉点头应许，暂时混过去了，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缓和下来。

两人吃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结束。慕乐宁提议送她回去，温语蓉拗不过，只能勉强答应。

两人按原路返回，有说有笑一路往家走。路上路过沿街店铺，还买了两杯奶茶外加一份起司蛋糕。

喝着奶茶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进入小区，往楼栋的方向而去。

“你一定要偷偷观察，低调，千万不要给我暴露了。”温语蓉喝着奶茶，美滋滋地提醒。

“姐姐，放心，不着痕迹地调查。”慕乐宁乐呵呵应允：“保证完成任务。”

“那我先谢谢你了。”温语蓉喝一口奶茶，深表感谢。

“温、语、蓉！”离楼栋还有几步路，一侧助动车廊棚内突然发出一声恼怒地呵斥，温语蓉只感觉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遮挡了路灯，肩膀被强大的力量推搡，毫无招架之力。

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终是刹不住车，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奶茶也脱了手，摔出老远，撒了一地。

“哥，你干嘛！”慕乐宁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狠狠瞪一眼慕乐宁，快速奔向坐在地上的温语蓉。

这是掀翻自己的新方式吗？不用踢的，改推了？温语蓉有点发懵，坐在地上屁股蛋疼；奶茶丢了心绞疼。

“没事吧？”慕乐宁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

“没事。”温语蓉拍着裤子上的灰，摇摇头。

“回去了。”慕青鸣冷冷地望着两人，眼里冒着一股无名火。

“你干什么呀？”慕乐宁不满地望着哥哥，一脸不可置信，自己哥哥向来是讲道理的人，怎么今天会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对他万般好的温语蓉。

“回家了，待在这里干什么？”慕青鸣皱眉，冷冷发布命令。

慕乐宁不服，还想争论一番，忽然感觉衣袖被人紧紧抓住，像是一种沉默的求救。他心里一紧，低头望去，却看见温语蓉满眼泪痕，眼底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哀伤，他不免心里一紧，对慕青鸣的行为更为厌恶。

“回去吧。”温语蓉哽咽着说。她内心的情绪是极其复杂的，她想报仇，现在就跳过去扯慕青鸣头发，扣他眼珠子，可宿主的感情却是相反得，满满的哀伤和失望在推搡间，全情溢出，成了她眼底不可控的泪珠。

“不回。”慕乐宁瞪一眼哥哥，直接拒绝。

“温语蓉，他还是个小孩，你不要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此刻，慕青鸣把所有的罪过都算到了对方身上，对着她横加指责。

你哭什么呀？温语蓉内心无比崩溃，宿主的眼泪一时半会是流不干了，她找不到关闭的阀门，急得焦头烂额，哭得就更崩溃了。

“你胡扯什么呢？”慕乐宁也恼了，不知道自己哥哥今天发的什么神经。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丝想法，回头再次怼上哥哥的目光，愤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给我手机装监控了？”

慕青鸣一愣，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否认。

“你……”慕乐宁大怒，正要发作，却感觉手腕一松，回头，却看到温语蓉一言不发，加快步子往小区外走。他瞪一眼慕青鸣，威胁道：“先反省一下你自己的下头行为吧，她没对不起你过。”说完，转身，跑着去追温语蓉。

“下头……”慕青鸣一愣，心里一阵发虚，人也慢慢冷静下来。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堵弟弟，自己凭什么把温语蓉推到地上，自己凭什么指责她。他想狡辩几句，抬头，两人已经走远，一时竟不知该追，还是不追。

这头，慕乐宁赶上温语蓉，好声好气地问：“摔疼没有？”

温语蓉总算是止住没出息的眼泪，默默骂了宿主八百遍没出息也不解气。对于慕乐宁的提问，她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停住了步子，转身看向远远的慕青鸣。

“……”距离远，慕青鸣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眼神，只感觉此刻的温语蓉和刚才梨花带雨的样子不一样，不仅不卑微，还带着些许傲慢和挑衅。

慕乐宁莫名地望着她，小心问：“姐姐怎么了？”

“我想去喝酒。”温语蓉淡淡说。

“那我陪你？”慕乐宁试探性地问。

“好。”温语蓉对着慕青鸣露出一个挑衅地微笑，当着他的面，拉起慕乐宁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青鸣被她的行为惊呆了，她竟然毫不避讳地拉着慕乐宁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走掉了。

慕青鸣脑子瞬间宕机，他感觉到了，她和以前不同了。可是，不同在哪里？为什么不同？她是因为仇恨自己而不同，还是释怀、原谅后的不同，他实在无从分辨。

“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慕青鸣看着空荡荡的小区，咬牙发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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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网红食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