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给你第二封。”
话音刚落,司解语起身离去,徒留黎浅予独自在院中,攥着手中的信纸,垂眸沉思。
她凝视着面前充斥爱意的轻薄纸页,猜测下一封,阿姊会和她说什么。
为了看到下一封信,黎浅予挺过漫长的一天。
夜里,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在期许吗?还是在求证什么?她也说不清,行了行了,别想了,明天一切,自会揭晓。
她翻身,合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强制让自己沉沉睡去。
不过须臾的功夫,她便再次睁眼,看向门口处
真是的,烦人精又来了。
血腥味再次挤进来,熏得她头疼,胃里直犯恶心。
索性用被子盖住自己,妄图阻止自己闻到那味道,然而,不过徒劳。
“阿姊还不睡?”
“……”
被人提及,她自然是懒得搭理。
“哦,真的睡了。”
裴长乐语气不明。
这表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醒着的。
“阿姊,我想再看看你。”
黎浅予接着装听不见。
听得屋内没了动静,裴长乐自嘲一笑,他何德何能?他又怎有通天的能力,让黎浅予接纳他?
好累,身上新伤叠旧伤,轻微一动,牵扯出丝丝密密疼痛,渐渐连成片,成片成片的疼痛席卷全身。
仿佛被狼群啃食。
无一处不在疼。
觅食回来的小青蛇,来到他跟前,嗅了嗅,信子晃晃,跃跃欲试。
裴长乐不躲,静静注视它,想抬手却又觉得费劲。
在小青蛇蓄势待发时,偷听良久的黎浅予忍不住出声,“回来。”
小青蛇瞬时耷拉脑袋,灰溜溜进屋,还不忘回头,朝裴长乐嘶声连连威胁。
机不可失!裴长乐忙完起身,打开房门。
黎浅予这才反应过来,她没说谁进来,让狡猾的他钻了空子。
看了眼自己满身的血迹,裴长乐自觉拉开与黎浅予的距离。
双方无言,黎浅予由于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大致能猜出来,是不甘,更可能是没落。
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传来。
黎浅予听得很是不安:她要挺到明天,今夜不能出什么意外。
随着裴长乐的脚步渐近,她手探到枕下,握紧刀柄,下一瞬便可抽出对准他的脖颈。
“哒哒哒。”
默数着数,她瞅准时机拔刀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捧花,和裴长乐的笑颜。
裴长乐轻笑:如他所想,黎浅予对他仍旧心存芥蒂。
在黎浅予错愕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在床边,握住刀尖,拉向自己的脖颈,黎浅予想抽回,被他拉住。
刀划过手心,温热的液体溢出。
害怕玷污花,裴长乐将手中的花往远挪了挪。
“乡野间如今没有春天,便找了些夏季的花带来,希望阿姊喜欢,来年,希望你我有幸能去见见乡间看看。”
黎浅予喉间未出口的话被咽回,张嘴半晌,未挤出一个字。
面前的人,满身污渍,新旧伤口层层叠叠,平日里最在意的脸,也挂了彩,偏偏手中的花,仍旧鲜艳完好。
他正在分解自己的诚意,碎碎片片展示出来,再在她面前,亲自拼接,试图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此情绝非戏言。
“阿姊,这次别推开我,好吗?”
仰视她,自愿贬入尘埃,连浮尘都能轻易高于他,以此,祈求她的片刻动容。
黎浅予偏过脸,伸出的手停在空中,迟疑中,裴长乐将花递到她手中,握住她的手。
“阿姊,请您看我。”
黎浅予知道,一旦看到他的面容,自己一定会动容,坚持偏过脸。
猛的一下,裴长乐将脖颈处的匕首一拽,黎浅予慌乱下看向他,用力将匕首往相反方向拽走。
瞬时,他的脖颈间出现,一条不明显的口子。
扔了匕首,她再三仔细查看,黑暗中,看不清,她俯身靠近查看。
贴近中,裴长乐勾唇,幸灾乐祸,熟悉的香气再度袭面,他感到安心,悄悄凑得更近,贪心地去索取更多。
确认无误后,黎浅予收回身子,对上裴长乐得意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口是心非,你还是在意我的。
黎浅予火大,推开他,骂他傻。
裴长乐却笑出声,甘之如饴。
“阿姊。”
说教到一半,黎浅予被打断,不满看着裴长乐,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裴长乐憋住笑,身体一抖一抖的。
黎浅予不自觉伸手揍他,没想到,被他抓住,“裴长乐,你要造、反是不是?”
他仍旧一抖一抖的,欢喜之情溢出,“不敢不敢。”
“你分明就有。”黎浅予气冲冲的,又拿他没办法。
裴长乐反客为主,问她,“现在阿姊能明白,你说让我不救你时,我的心情了?”
黎浅予再次偏头躲避他赤诚的目光,“不理解。”
该适可而止了,裴长乐心想,简单道别后,离开她的房间。
司解语刚从萧梦阮那回来,眼见裴长乐溜走,她顿感有趣。
感到不善的目光,裴长乐锁眉警惕,朝着暗处询问,“谁在那?”
司解语没回应,饶有兴致的审视他。
裴长乐没含糊,起跳消失,再回神,他握住尖针,抵在司解语的下颚。
“你来此处有何目的?”
“为了你刚见的女娘。”
司解语感到下颚的传来疼痛,不用看她都知道,出血了。
她打量裴长乐的伤口,“浅予没下死手?看来她挺在意你。”
裴长乐面露不悦,再次询问她,“你很了解她?”
“不,不了解。但能看出,她若是不信谁,那人别想靠近她,更别说让他进自己的房间,并完好无损的离开。”
还没等裴长乐回答,司解语一语道破。
“难道没发现吗?你越是热烈她越是躲避,缠着她,只会将她推离自己。真想一直待在她身边,要让她真正看清你的心。”
“简而言之,别逼她,不然适得其反。”
“我知道。”
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想在离去前,告诉她,有人爱过她,她视之为耻辱的手段,也有人欣赏,她厌恶的双手,有人曾渴求紧握。
等以后,她再有轻生的念头,能想起,有人心悦于她。
“行,小伙子明白就好。”
说完,司解语全身而退,没新增伤口,心里满意,觉得算不错的。
……
另一侧,午后,王若幸处理完事宜,百无聊赖,漫步在自家庭院。
言策知赶到时,她坐在长廊边,出神的看向远处青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便走近,缓缓解释道。
“听闻萧家三兄妹一有时间便去那练武,他们皆为聪明人,会按你的意思处理好的。”
“确实。”
王若幸心不在焉的答复,显然,她担心的不止是那件事。
“言策知,按照你的经验来说,掏心掏肺对他人好的人,会有善报吗?”
言策知当即领会,她在担心萧三娘。
“分人,别太担心,萧三娘向来知分寸,阮女娘见不得她受委屈,加之而且柳公子和她师父都在,不至于让她太吃亏。”
王若幸点头认同,仍旧没看他,但头朝他的地方,歪了歪,故作认真倾听。
“说吧,来找我是因为何事?”
“李家和司家的事处理完了,可以进行下一步。”
她失笑否认,“先别急,我方缺点人,需要个胆大心细的,最好有点头脑的人来。”
看她势在必得的神情,言策知意会,“东家有人选了?”
王若幸默不作声,终于舍得分言策知些许目光,“嗯,但是她挺有主见,要慢慢拉拢,另外一位,刚和他聊过,他挺乐意入局的,正慢慢展露实力。”
言策知尝试读懂她,在察觉眸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和窃喜后,他小心说出判断,“黎?以及,那位?”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她在赞同。
同为聪慧的人,你我如棋逢对手,我们的思维绞在一起,无法分拨。
“过奖过奖。”
有才学,有主见,有良知,无所畏惧,不达目的不轻易放弃。
她,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而另一位……拉拢了她,另一位肯定眼巴巴地跟随前来。
“怎么拉拢她?”
“司家铲除了,司家背后的人呢?等她重振旗鼓后,会想办法解决掉他们的。
王若幸继续像模像样的分析。
“要知道,黎浅予将司修真交于官府处理,而选择亲手了结自己的祖母和大伯,说明她最恨的,并非明面上的施暴者,而是背后推波助澜的,他们的默许,助长了司修真的恶意。”
言策知明白:所以,她一定会找苦难的起源,彻底掐灭苦难的火焰。
而和那位皇子,恰好,就是黎浅予苦难的源头。
言策知又想起事事维护黎浅予的萧梦阮,猜到她肯定要阻拦,“依萧三娘的性子,会容许拉黎女娘入局吗?”
“废话,肯定不会。”王若幸记起萧梦阮明里暗里维护黎浅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早想好应对法子。
“等黎浅予走出悲伤,你我的婚宴临近,我可得欢欢喜喜的,梦阮很爱考虑他们的感受。”
她早想好了,在黎浅予心病医好前,找萧梦阮一趟,让她见见自己的欢喜异常的模样,这般,等她想赶来质问自己,会顾及时机未到,闭口不谈。
借此堵住她的嘴。
和萧梦阮相处多年,她早摸透了萧梦阮的性子,以此更好利用她的善心,达到自己的最后目的。
哦,对了,婚宴。
她这才直视言策知,直截了当。
“你入赘的话,平日里女方行的礼,做的事,要换成你,言大人,扛得住唾沫星子吗?”
“东家不必在乎我,到时你,要别人戳脊梁骨的。”
没有丝毫停顿,坚定且铿锵有力的回应,转而担心她。
王若幸失笑,“我名声差成那样了,还用在意?”
上下打量言策知,他近日再没服药,气色愈发好了,模样甚好。
抱得美男归,不错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篇,一步接一步,晃荡过庭院,晃进暮色,彼此并肩,恬静温馨。
王皓月经过,无意一瞥,见王若幸笑颜如花,好不春风拂面。
据她观察,闺女对这桩婚事还算满意,行吧,孩子们的事,少掺和。
秉持着这个心态,她目不斜视走远,迎面撞上来找她的盛斯年。
“诶诶诶,别过去,若幸和那小子聊事情着呢。”
盛斯年还真想去掺和,迈出脚刚要过去,便被王皓月眼疾手快揪着耳朵,往外走去。
走在路上,迎面碰见宿心洋,王皓月二话没说,拎起他的衣领,将他也往外拽。
“别去添乱,咱们绕道走。”
盛斯年已经不指望自己在孩子面前的威严什么的,由着王皓月揪着自己往外走。
“你还是惯着孩子。”
“那咋了。”王皓月理直气壮,“我的孩子,我不惯着,你来?”
气氛有些不对劲,宿心洋忙打圆场,“好嘞,听王夫人的,嘿呀,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该吃饭了。”
盛斯年眼观鼻鼻观心,明白自己注定不被邀,“那我回了。”
“回什么回?我没发话呢。”王皓月放开他,“盛府那清汤寡水你也吃不腻,留下吃完再走,不然我唠人口舌。”
盛斯年转悲为喜,“好。”
宿心洋:盛尚书,您真好糊弄。
下周又有考试[化了]等我慢慢写,嗯,慢慢来,不急不急。[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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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转身捧花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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