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软的枕头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姬夏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忍不住在柔软的床铺上打了个滚。
“醒了？”
凉飕飕的话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姬夏头一次听见五条悟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吓得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在床边站好。
她昨天给吉野顺平喂了生死蛊之后，生死蛊立刻便发挥了效果，将他大脑受到的创伤转移到了姬夏身上。
只是她没想到大脑受损居然如此难熬，在回到宿舍的半路上便失去了意识。
幸好当时遇到的是五条悟这个知情人士，不然她这会儿很难和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死了又活。
“就这么确定自己一定能活过来？”五条悟没有戴眼罩，一双碧蓝澄澈的眸子看得姬夏越发心慌：“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活计，救不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有人死去，难道你每一次都要拿自己的命来换吗？”
姬夏嗫嚅着没敢说话。
“那个东西呢？还有吗？”
五条悟冷着脸对姬夏伸出手，姬夏连忙将左手攥成拳，冲着他拼命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笑话！这十几个生死蛊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大用，她怎么可能交出去！
五条悟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没说实话，而且下次还敢。不过那东西在姬夏手上的神秘空间内，还不是随她一张嘴乱说，她硬是不给的话他也无可奈何。
他昨天收到七海建人发给他的任务报告后，便打算前往医务室看一看那位惨遭咒灵毒手的少年，有可能的话还能从他身上研究出一些术式与大脑的关系。
可他没想到自己在前往医务室的走廊上遇到了七窍流血的姬夏，他被她满脸血污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明白在七海建人的报告里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五条悟叫了她一声，想问问她这是怎么搞的。可谁知姬夏听见自己的动静，瞬间便像是有几十条狗在身后追一样跑出去老远。
他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吓人了，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追上姬夏的时候，她已经快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了，五条悟见她晃晃悠悠就要往地上栽，赶忙冲过去接住她。
姬夏似乎也认出来了接住她的是谁，神情稍稍放松了些许，并请求他将自己带到无人的地方。五条悟思来想去只有自己的宿舍不会突然有人造访，便将姬夏带了回来，安置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昏过去的少女陷在洁白柔软的被褥里，黑色的发丝凌乱地铺陈开来。五条悟找来纸巾擦干净姬夏脸上的血迹，拧着眉看她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当即便把家入硝子从医务室“绑架”了过来，却只得到一个“没有任何异常”的诊断。
“这状况，倒是和她今天送过来治疗的少年很像。”
家入硝子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告辞离开，五条悟略有不解地又跑了一趟医务室，这才了解了前因后果。
吉野顺平，17岁，被咒灵改造了大脑才获得了术式。因为大脑被二次改造而失去意识，被执行任务的姬夏送回高专治疗，但家入硝子对吉野顺平的情况表示无能为力，大脑被改造的病例实在太过特殊，她用尽办法也只能尽量延长他活着的时间。
但当五条悟进入医务室了解情况的时候，吉野顺平的各项生命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他甚至已经苏醒过来，和负责看守他的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大眼瞪小眼。
“惠、野蔷薇，小剑姬刚离开这里之前有做过什么吗？”五条悟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语气说不上是冷漠还是讥讽，总之伏黑惠立刻便觉察到眼前的白毛教师心情不太好，老老实实地向他汇报了姬夏的一言一行。
“我们来得比较晚，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总之过来的时候看到青莲同学很难过地坐在那边。还问了我们一些奇怪的话，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命运’之类的东西……”
伏黑惠顿了顿说道：“她很自责没能救下这位同学，但是话说着说着又突然振奋起来，给这位同学喂了一个椭圆形的白色物品，然后脸色很差地说自己需要休息，就急匆匆地走了。”
“五条老师是遇到青莲同学了吗？她还有不舒服吗？”
五条悟摇摇头：“小剑姬回去休息了。”
他又冲吉野顺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所以他吃了小剑姬喂给他的东西之后就醒了是吗？”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迷茫着点了点头，显然也很不理解先前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人这会儿为什么又醒了过来，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行了，你俩也回去吧，人都醒了，没你们什么事了。”五条悟开口将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两人赶出医务室，只留下病床上有些无措的吉野顺平。
“身体内有术式的痕迹却无法运用，但却能看到咒灵吗……”五条悟摘下眼罩看了吉野顺平两眼，又把眼罩戴上了。
“恭喜你，又变回那个普通男子高中生了哦！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回到你原本的生活中去，忘掉发生的一切，继续做一个普通人。二、留在高专，未来成为一名辅助监督。咒术师是别想了，这里没人会那种改造大脑的技术，不过或许有一天你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自行觉醒了术式也说不定。”
吉野顺平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滞，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眼睛一闭一睁，眼前的景象就从里樱高中变成了医务室，眼前的人从一个脸上带着缝合线的咒灵变成了一个戴着奇怪眼罩的白毛男人。
不过白发加眼罩的组合，应该就是虎杖悠仁对他说过的那位超强的老师了吧？
这位老师说的选择是怎么回事？之前青莲同学不是还说想让他来高专上学吗？现在怎么又可以回到原来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了？
吉野顺平下意识地想要调动咒力，却发现身体里并没有咒力的流动来回应他的意识，这才一脸震惊地抬起头，终于理解了五条悟话中的含义。
他又变回了那个遇见真人之前，没有咒力没有术式的自己。
“我会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你不用急着回复我。”五条悟并不理会吉野顺平满脸的震惊，看起来并不想在这里多待，拧动医务室的门把手就要出去：“不过虎杖悠仁的事我希望你保密，最好不要让我的学生们知道你见过他。”
虎杖悠仁不是高专的学生吗？为什么自己不能说见过他？
吉野顺平更迷茫了。
白毛教师似乎并不在意吉野顺平有没有回复，推开门就往外走。这样一番询问下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姬夏这是用她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将吉野顺平大脑上被改造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她自恃死亡后可以复活，便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怪不得要他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原来是怕被人看见她死而复生的样子。
五条悟觉得自己又生气，又拿姬夏无可奈何。
他大步走回了房间，守着气息逐渐微弱的姬夏。他不知道大脑被改造会是怎样的感觉，但看她七窍流血的样子，绝对很难承受。他甚至庆幸姬夏现在已经失去意识了，不用再经受那些痛苦的折磨。
虽然咒术师的一生无法避免疼痛与苦难，但五条悟还是觉得姬夏有些过于坚强了。
之前盘星教的事件中，她就被人反复放血杀死，这次又主动以命换命去救人。他也曾有过濒死的经历，知晓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姬夏已经经历过数次死亡却还是选择用死来解决问题，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迫不得已呢。
过刚则易折，他怕哪天姬夏被她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压力彻底压垮。
这场沉默的注视一直持续到深夜时分，姬夏才彻底失去气息。五条悟紧张地等待了半个小时，看到床上躺着的少女再度恢复了呼吸和心跳，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看起来她复活的能力暂时还没有失效。
姬夏没想到五条悟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居然这么生气，她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半句话也不敢说。
“你啊……”
五条悟伸出手指戳了戳姬夏的额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惜以命换命去救一个人，但我希望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如果真的有人离开而你无能为力，那也不是你的责任。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我这个最强还在这呢。”
姬夏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心说天塌下来的时候你这个最强已经被羂索关进狱门疆里了啊！还不是要她一个人顶着！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五条悟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姬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吉野母子已经被自己顺利救下，剧情再次被她扰乱，不知道现在她能剧透到什么程度了？
要不？自己试一试？
姬夏的行动力向来很强，脑海里刚冒出来试探的念头，这边就已经开始她的剧透行为了，她清了清嗓子，抬头对五条悟说道：
“五条老师，关于我上次说的10月31日，涉谷……”
“嗯？”
五条悟闻言看向她，他记得上次姬夏刚说完这个时间地点，就被一个不知名的存在杀死了，此刻再次从她口中听到熟悉的时间地点，五条悟怕她再次一言不合就死给他看。
不过五条悟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姬夏面带惊喜地摸着脖子，没想到逆转幼鱼篇的结局之后对剧情的扰乱作用这么大，她已经可以安全地说出一些剧情中重要的时间地点而不会被 “锁喉”了。
五条悟也略带点惊讶地问她：“现在可以说了？”
“应该能说一部分了！”姬夏激动极了：“我再试试能不能说些更多的！”
“涉谷那边有羂——”
话音未落，姬夏再度感受到熟悉的勒痛，猝不及防地吐了口血，连忙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羂？”五条悟连忙给她递了一包纸巾：“人名？”
姬夏用纸巾捂着嘴点点头。
“10月31日，涉谷……知道了，我会让人好好注意一下的。”
五条悟沉吟片刻应承下来，姬夏却缓缓摇了摇头，涉谷事变只是一个开端，羂索的目的是展开死灭洄游。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羂索的布置想必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一旦涉谷没能成功阻止羂索，那么全国都将沦陷。
羂索的最终目标，是促使全人类与天元同化，以达成他所期待的人类的进化。当初姬夏看到这段的时候不禁想到了另一部动漫作品里的“人类补完计划”，一想到进化的终点可能会是一片混沌的LCL之海，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自己想进化就进化，凭什么代表全人类？
但是反派通常都是不讲道理的，他们自有一套他们的歪理邪说，并将之奉为圭臬。姬夏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像某些漫画里的主角一样靠嘴遁说服反派，指望反派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如指望世界和平。
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干掉反派，中止计划，帮助五条悟肃清咒术界。
更何况死灭洄游之后的剧情，连姬夏都不知道会如何发展。自己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推动了漫画情节的进程，那她的回家之路岂不是更加没有希望了？
现在是九月初，距离自己失去预知剧情的优势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自己必须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尽可能地扰乱已知的剧情，救下更多的人。
既是为了世界意识托付给她的任务，也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
曾经的她无法干涉漫画，只能眼睁睁看着独眼猫发出一份又一份便当，刀死一个又一个真情实感的读者。如今她亲身穿越进这个咒术的世界，拥有了拯救世界的能力，那就一定不会再让自己曾经的意难平发生。
“10月31日的涉谷只是一个起点，全国范围都要派人注意。”姬夏擦干净嘴边的血液，目光灼灼地看向五条悟：“虽然我现在能说出来的没有很多，但是我的一切行动都是有原因的，我并非不惜命的人。”
“我的命还要留着回家呢！五条老师，还请您相信我的行为和判断。”
五条悟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正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像是星星坠入深潭，静谧的表象下，掩盖着无限的活力与炽热。
“看你表现再说！”
他屈指在姬夏额头上弹了一记，看着姬夏怨念地捂着头看他，终于心情颇好地大笑出声。
姬夏：独眼猫发出来的便当，且看我怎么一个一个收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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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救世主的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