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陆无隅勾唇轻笑了一下。
但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明辉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便开始尝试吧。”
他回头关上了门，完全没注意到，陆无隅和封池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这副本真是的，一进来就是死局，如今连中蛊这种把戏都用上了。”
封池内心腹诽，手揉着心口。他又看了一眼明辉，继续道。
“他还真是天真的可怕。也不想想，我们能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所拿到的身份又岂会是任人宰割的废物？他最好别让小爷拿到那该死的铃铛……”
陆无隅静静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而后他看到，明辉从一个暗格中，打开了暗门的机关。
封池愣了一下：“不是？他们这些世家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这么多吗？怎么都修建暗门啊？”
陆无隅也有些无言，安慰道：“没事，套路应该不一样，进吧。”
他想了想，又在心里对栖川说道：“你留在外面，如果出事也好有个后手。”
栖川答应下来：“好。”
于是二人跟着明辉一起进了密室，入目是一排排草药柜样式的墙面，许多大小一样的格子，上面贴着名字。
这就是他们用来装药品的格子？
陆无隅眯着眼瞧，看起来这个世界的灵丹妙药，稀奇古怪的要比他们多得多。
陆无隅甚至有些发散思维地想到，不知道能不能打包一点带回去研究。
明辉注意到他的眼神，只当他是土包子进城，语气不由得有些自豪，随意点了几个格子。
那柜门一开，里面的丹药就飘了出来，落在明辉手心里。
明辉轻轻摇晃了一下药瓶，轻笑道：“如今几大家里，我们明家药修可是独树一帜，各种门类的灵丹都有，甚至有些专卖品，比如有些女修爱用的，美容养颜丹，生发丹。”
说完，他将两瓶丹药朝前推了推他：“不过这两瓶，乾元丹和洗髓魔丹，可是我明家宝物，千金难求。”
陆无隅瞧他一眼，顺势问道：“做什么用的？”
“死而复生，逆天改命。”明辉微微情深，对视着陆无隅的瞳孔，一字一句道。
陆无隅和封池皆是一愣。
“有了这个，你们不仅可以拥有第二条命，还可以洗髓换脉，拥有更好的天赋。”明辉笑了笑，“这是我的一点诚意。”
陆无隅没有伸出手去拿。回报越高，风险越大。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他冷冷的问：“这说明，我们付出的更多。一条经脉，一条灵根，还是生命？”
明辉眼神忽然变得阴狠，他盯着陆无隅看了两秒，忽然笑道：“有时候，人太聪明也不好。”
他拍了拍手。
从药格中又飞出来一个小药瓶，瓶身通体血红，是半透明的，能看的出里面是一种液体，随着瓶子飞行而微微摇晃。
“这是可以一种，可以改变人体结构的药水。”明辉将那瓶药水高高举起，对着光，眼中闪过痴迷，“它可以将人皮变得犹如纸张一样，薄如蝉翼，又完整坚韧。”
封池眼中闪过震惊，想到明辉要将这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冷汗从额角滑落，他不禁吞了吞口水，传音道：“大师兄，我可不想做小白鼠。”
明辉没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交流，自顾自继续说道：“这东西是我研究出来的，比家族里那些血腥的方式要文明多了吧？”
“只不过，是很可惜，这东西的成功率太低了，需要高品质的火灵根，而这种东西，可遇难求，我至今也才炼制出这么小小的一瓶。”
他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艺术中，无法自拔，他忽然看向陆无隅，说道：“我觉得，你的建议很好，在皮纸中加入一点独属于我们明家的东西……虽然还没有做过实验，但用这种药水做出的皮纸，不就是你说的那种纸吗？”
他癫狂地笑起来：“真是完美的造物，多亏了神明的青睐，假如我可以得到更多的……属于神明的指引，我一定可以……制造出比乾元丹和洗髓魔丹更加珍惜的神药！”
他上下打量着陆无隅和封池：“你们两个，身体的底子还算不错，用洗髓魔丹更换灵根的属性，不会太痛苦，你们放心我只是借用一条灵根而已，坚持一下，不会死的太快。”
明辉的脸色渐渐扭曲：“就算你们真的死了，我还有乾元丹可以将你们复活。”
封池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人……简直是疯子。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师兄，见对方任然稳重如泰山，忍不住吐槽道：“大师兄，你怎么招惹了这么个疯子？”
“扛着铃音，能撑多久？”陆无隅眼眸微抬，面无表情地问。
“……最多，一刻钟。”封池咬咬牙，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够用了。”
陆无隅话音刚落，栖川剑凭空出现，直逼明辉面门。
剑尖对着那瓶药水，就在即将打落药瓶的一瞬间，明辉眼神一变，手腕一翻将药瓶收回，接着身子微微一侧，就躲过了那一击。
“我警告过你们了。”
接着下一刻，明辉就拿出那枚铃铛，手速极快的摇晃起来。
叮铃铃玲玲——
心口炸开剧烈的疼痛，仿佛被千万种蚂蚁啃噬。
陆无隅跪倒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封池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咬着牙将手中折扇撕扯成几半，那扇骨竟然成了一截软剑，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凌冽剑招带着杀意，直冲明辉而去。
陆无隅缓了口气，也加入战局。
明辉以一对二，却因为食心虫的原因没有落下风，他自信地笑了：“你们真是……不自量力！”
“随着铃音响的时间越长，食心虫将你们的心脏咬出一个窟窿，就会顺着全身经脉游走，将你们的身体吃成一个筛子，最重破体而出。”
“不过这样，我就不能剥离你们的后背，制作皮纸了。”他语气阴森，怒吼道，“都怪你们，为什么不配合我！”
“我去你的！”封池痛的眼前一片花白，听到这话没忍住骂了出来，“王八蛋！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肯定不得善终！”
另一边陆无隅也不好受，他撑着支起身体，眼神紧紧盯着栖川剑，脑海中思索破解之法。
“这食心虫……是被铃音控制的。”他艰难的喘息了片刻，汗水将碎发打湿，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只要听不到……”
“不行！”栖川似乎察觉到他想做什么，厉声制止。“不能刺穿耳朵！”
陆无隅犹豫了片刻，眼见栖川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攻势却更紧密了。
封池当然也听到了陆无隅的话，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听不到……只要他，不要这对耳朵……
封池软剑方向一变，朝着自己双耳刺去，瞬间血流如注，他眼睛都痛的红了，却还是一声不吭。
“大师兄，这办法好啊……”
封池轻叹一声，不过须臾之间，他的世界只剩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笑得肆意：“现在，该轮到小爷我认真了。”
陆无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来不及阻止。
他本来也打算这么做的。但栖川强行挣脱他的控制，让他慢了半拍。
陆无隅忽然想到什么，他眼睛一亮，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封闭五感。
修士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选择封闭五感，然后闭关延缓寿命的减少。但这种时候，最容易被邪物侵犯，最严重的，还会被孤魂野鬼夺舍重生。
这也就是说明，他要放弃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栖川……交给你了。”
陆无隅最后道了一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哐当”一声——
栖川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尤其明显。
但在场三人，只有明辉听到了。
他本来在封池越发无畏的攻势下渐渐落了下风，但随着栖川剑落地，他反而松了口气。
但明辉没注意到的是，本该陷入沉睡的陆无隅又睁开了眼。
这一次，他眼中满是历尽岁月的沧桑，却空洞洞的，没有焦点，他走了两步，在适应这具身体似的。
“真是好久没活动了。”
“陆无隅”笑嘻嘻地，脸上表情比之前生动许多。手腕一抬，地上的栖川剑就飞回了手中，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阻力。
“这小子，说睡就睡，而且身体五感全部封闭，完全不给我适应的时间。”
“陆无隅”闭上眼睛，空气中似乎有乱流在动，慢慢的，一些画面在识海中显现。
他微微勾起唇角：“‘看’到了！我可不需要眼睛，就能看到一切招式。”
陆无隅提剑加入战局，局势瞬间逆转。
明辉被打的节节败退，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吐出一口鲜血：“陆无隅？不对……你是谁？”
“陆无隅”勾着唇，步步逼近。
封池也震惊不已，大师兄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明辉后退几步，朝着陆无隅的方向，从储物戒里不停地扔着东西。
“陆无隅”歪头，躲过一个药瓶。好心回答道：“记得剑的名字吗？我叫栖川。”
随着他话音落，明辉最后丢出一个红色的药瓶。
栖川眼神一凌，一剑斩破药瓶，里面的红色液体尽数落下，淋淋漓漓撒了明辉满背。
明辉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朝后一摸，然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好痛啊！好痛！啊啊啊啊！”
他躺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不知撞到了什么，一个小药瓶掉了下来。
但越随着他翻滚，那些液体就越爬了满背，最后明辉的声音渐渐小了，不再发出声音。
他艰难的抬头，刚刚落地的那个药瓶，正好就是可以起死回生的乾元丹，他伸出手用力够着：“救我……”
栖川闭了闭眼。
在封池怀疑的目光中，狠狠拍了下他的头：“倒霉孩子！耳朵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封池被打的一脸懵。
栖川转头从明辉的尸体旁捡起来那瓶乾元丹，放在鼻尖闻了闻，什么都没闻到，这才想起封闭五感的事。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这家伙临死还想着拿乾元丹救命，就算不能起死回生，治疗个耳朵还是可以的吧？”
“……大师兄你说什么呢？”封池抱着头，一脸茫然地盯着他手中的药瓶。
栖川二话没说，将瓶中的一枚丹药倒在手心，看了一眼就直接塞在了封池嘴里。
“这是什……唔！石墨红喜？”
封池呜呜了两声，就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恢复听力了？
栖川沉重地喘息着，他该让陆无隅回来了。
封池惊喜道：“大师兄！我耳朵好了！”
“……那太好了，记得……叫醒我。”说完，栖川就眼睛一闭，直接晕倒了。
“大师兄！大师兄！”
封池茫然地抱着昏迷的大师兄，颤抖着将手指放在陆无隅鼻尖下探了探。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封池松了口气，又检查了一番，见他无碍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抹了下耳朵上的血，看着这个因为打斗而残破不堪的密室和明辉的尸体，决定先歇息一下再说。
等陆无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揉着僵硬的身体，头痛欲裂地醒来。
眼睛还没睁开，就闻到了剧烈的血腥味。
“栖川？咳咳！”
他一张口就是咳。
沉默了片刻，陆无隅坐起身，眼前还是很模糊，他伸出手，慢慢检查自己的身体，总觉得……他变得脆弱了很多？
“封闭五感的后遗症，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你现在脆弱的和纸片差不多。”
栖川在一旁冷哼。
陆无隅眨了下眼，视线逐渐清明，他看向栖川剑，眼中闪过复杂。
其实身体被接管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有一种什么东西被强占了的错觉。
但那个意识是栖川的话，好像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事情结束了？”
陆无隅转头，看到另一侧明辉的尸体，趴在地上，后背瘪下去一大块。
“嗯，他自食恶果，那瓶药水用在自己身上了。”
陆无隅站起来，惊动了封池。
“大师兄，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陆无隅看着他的耳朵，没人住拍了一下他的头。
“哎哟！怎么又打我头！”
又？
陆无隅眯了眯眼睛：“谁让你乱来？”
封池一笑，下意识想摇扇子，但摸了个空，他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缠着的软剑，说道：“多亏了大师兄，那乾元丹真的很好用，我现在的力气一拳打死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乾元丹？
栖川将之前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
陆无隅恍然，视线落在这一整面墙的药柜上，拍了拍封池的肩膀：“你辛苦一下，把这些药都带走。”
封池点了点头：“哦，好！”
他一边收，还一边嘟囔：“可惜那乾元丹就一个，应该给大师兄用的！”
陆无隅没回话，那乾元丹能否起死回生不知道，如果真有那种功效，恐怕也不是用寻常东西制作，若不是情况危机，还是少用为妙。
陆无隅走到明辉的尸体旁，蹲下来查看，他伸出手，掀开他后背上的衣服裂开的那条大口子，看到里面的样子。
只见他整个后背变得薄薄一层，像是透明的纸，肌肤之下的纹理血肉都清晰可见。
他沉默了片刻：“这会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吗？”
“剥下来试试。”栖川近乎冷漠地回答。
“大师兄，看看这个！”
另一边封池叫喊了一声，拿着一卷竹简走了过来。
陆无隅接过来一看，上面竟然是制作人皮纸的具体方法。
挑选干净漂亮无伤的人体。
为了避免人体挣扎，需要从头部开一个口子，灌入水银。
水银填充到三分之二时，人体还活着，皮肤被撑的透明坚韧，此时人体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被剥开。
完整剥离的人体经过特殊处理，成为画布。
看完这一切，陆无隅几欲作呕。
这所谓的修仙世家，为了那可笑的一瞥，竟然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慕容家如此，明家也是如此。
他们这些闯关者，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需要这份画布。
陆无隅神情越发冷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做一件事。”
封池从明辉的尸体上找出了密室的钥匙，二人从中离开，天光大亮，很多哑奴在外面守着。
陆无隅与封池耳语一阵，然后出门。
他见过的那个哑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陆无隅面不改色地说：“昨日我与明辉少爷畅聊了一整夜，他还没醒。”
哑奴满脸疑惑，走进去后，看到明辉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陆无隅拦住他：“我饿了，能不能带我去厨房？”
哑奴思考片刻，微微点头。
陆无隅一路跟到厨房，趁哑奴不备，一个手刀将他击晕。
然后他偷偷进入后厨。
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很多桶油。
半个时辰后，明府突然爆发了一场大火，全府上下浓烟滚滚，大火烧的很旺。
陆无隅和封池沉默地注视着那片浓烟，手边是明辉的尸体。
“大师兄，取纸吗？”
陆无隅沉默地点了点头。
封池拿出一把小刀，动作有些迟疑：“大师兄，如果这张纸不算，怎么办？”
“会算的，”陆无隅抬眸看着冲天的火光和四处奔走的哑奴们，声音发涩，“毕竟除了这张纸，再也没有别的了。”
这场大火，会将整个明府湮灭。
剧情想承认下去，就必须要承认这张纸。
封池沉默地划破明辉的后背，将那张特殊的“纸”取了下来。
随着他拿起那张几乎透明的纸，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陷入了粘稠的织网，叫人喘不上气。
下一瞬间，他们出现在寺庙中。
玩家只剩五个，他们茫然地互相对视着。
陆无隅低头，那张薄薄的纸，还在他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