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沉醉在我的泳姿下吧！”

“噗通！”

站在岩石上呐喊的十几岁小孩以自由落体的姿势砸进水面，像是一枚深水鱼雷，炸得四周全是浪花。

刚冒出一个头的菲尔德被扑面而来的水花浇了一个透彻。这位人类游泳界的传奇，在出道二十多年后，终于又一次被水呛到。

他转头望过去，岩石上还有一个孩子在上面哈哈大笑，显然，刚才那个“小鱼雷”就是他踹下来的。

王远梦抱着肚子笑得不行，等他笑够了，于余才从水底下冒出一个头，吐出好几口水，冲着岩石上面气愤地大喊：“老王你不讲武德！”

王远梦理都不理，开始往水里扔石子，试图攻击。

不远处的菲尔德皱了皱眉。

虽然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但是这样的行为已经有些危险。那些石子有些很尖锐，要是底下的孩子躲不开的话，砸中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只是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于余在那一小片的大海中闪转腾挪，像是一条灵活的小鱼，在那片水里撒花。头上瞄着他过来的小石子全部噗通噗通落在他身后，连他的边儿都沾不到。甚至他还有闲心，冒出水面对着上面的王远梦做鬼脸挑衅。

菲尔德一向没什么情绪的蓝色眼睛里，充满了惊叹。

要知道，今天的天气不算很好，阴云密布，风也很大，连带着海浪都变得很大，在海里一个劲儿地推着人跑。除了像是菲尔德这样对自己游泳非常有信心的人，海里基本没有几个人了，偶尔几个，也是被浪花推得，游得七扭八拐。

只有那个孩子，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依旧像是在风平浪静的泳池一样，自由自在地游泳。

他就像是生在这片大海中的生灵一般。

菲尔德的脑海里闪过这句形容。

很快，阴云聚顶。随着一声雷响，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趴在岩石上还在瞄准的王远梦顿时蹦了起来，抱着自己的游泳圈连滚带爬地下了石头，冲着海里的于余招呼：“快回家了！别游了！一会儿你妈该骂咱俩了！”

于余答应了一声，整个人钻进海里潜泳，菲尔德的目光追随着他，一直快到岸边，那个小脑袋才重新冒出来。

上了岸的于余像是一只小狗一样甩了甩自己头发上的水，两个只穿着泳裤的小男孩撑着一个游泳圈遮着雨，哒哒哒跑走，有个小孩半路还滑了一跤，被另一个孩子扶起来，接着跑进雨幕中。

身后，菲尔德慢吞吞地上了岸，看着两个小孩跑远。

一口气，潜泳了三十米左右，并且速度很快。

很恐怖的纪录，很有趣的小孩。

看来这趟中国，还真是来对了。

——

今年已经年近四十的菲尔德-德本距离自己退役已经过了十年，即使没有他的两届奥运会过去，依旧没有任何人能打破他缔造的纪录。

他的自由泳速度，一直悬挂在所有游泳运动员可望不可及的地方，让人绝望。然而他不光是自由泳厉害，就连蝶泳、蛙泳、仰泳各类泳姿的比赛中，也同样在不同距离的比赛中斩获纪录，至今无人可破。

菲尔德的名字，对于游泳的人来说，几乎是镶着金边，上面挂着大大的传奇二字。

然而这位传奇退役之后就完全回归家庭，专心培养自己的儿子弗洛伊-德本。弗洛伊小小年纪也展露出不俗的天赋，在各项少儿比赛中都拿到了冠军。媒体们称，可能未来二十年，泳坛都是姓德本的。

但是，听起来狂酷拽的菲尔德其实是一个极其内向的人，他除了游泳，其他时间就愿意在家和老婆孩子闷着。这趟中国行还是因为实在没钱给弗洛伊出国比赛了，才接的商务。

没想到，在这个游泳并不是一线的国家，让他碰见了这么一个印象深刻的少年。

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一手培养的弗洛伊，在这种情况的大海里，也不能那么自如的游泳。

他是中国少年游泳队的？如果弗洛伊来中国比赛，能碰到他吗？

很多疑问接踵而至。

一直拿冠军拿到手软的弗洛伊早就有些飘了，除了自己的父亲谁都看不起，更别提在他眼里弱到爆的同龄人。菲尔德早就想给他找一个对手来磨磨他的性子了。

菲尔德来了兴趣，借着拍广告的时间，连续好几天都蹲守在那个海滩，想要再碰到那个少年一面，测测他的虚实。

只是那天下雨时候跑走的少年，就像那场雨一样，消失得毫无征兆。

*

此时，被人类传奇心心念念的泳届小天才，正窝在发小的房间里，沉迷电子游戏。

“我怎么又死了！你是不是有BUG，啊？BUG MAN？”于余看着自己那半边屏幕上出现的GAME OVER，不甘心地倒地蹬腿，试图用耍赖来掀过这一局。

“什么BUG，你还瓢虫呢。你可小点声，一会儿让我爸听见了，又告诉你妈咱俩没学习。”王远梦托了托自己的眼镜，把自己的手柄拿得离这个张牙舞爪的人远了好些。

“不玩了不玩了，跟你玩没意思。”收到妈妈の警告，于余的声线瞬间怂得低了八个度，他小心翼翼地挪到书架旁边，“那让我们来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吧。”

说着，他熟门熟路地从王远梦的教辅材料后面摸出一本漫画。

王远梦翻了个白眼，在自己随身的小本子上画了一笔，收好手柄，也悄悄挪到于余旁边一起分享漫画。

小本子上面明晃晃的记载着，于余零胜的战绩。

于余假装看不见，把小本子踢开，全身心投入到漫画里。

这本热血少年漫是王远梦攒了一礼拜的零食钱买的，是最近大火的运动题材，讲的是几个少年游泳社团的比赛。

一本漫画书没多少页，主角的对手刚刚登场，就结束了。

“可恶，我只游自由泳！这种台词也太帅了吧！”于余意犹未尽地感叹，满脑子都是主角自由泳的画面，“真好啊，弄得我也想游泳了。咱们溜去海边吧，上次母上大人给我的三天禁游令应该已经到时间了吧？”

“你所谓的溜去海边，又是我先翻出去然后给你当肉垫吗？这活儿狗都不干。”王远梦嫌弃道。

自家发小也是有意思，他那双腿除了游泳和直立行走，其他什么功能都不具备。小时候平地摔到脸都快烂了，以至于他家地板上铺得全是软垫子。

从小目睹一切的王远梦都怀疑，于余是不是还没喝够孟婆汤的鱼投胎成了人，要不怎么解释他陆地上废物一般的下肢。

于余啃着手纠结了一下：“那要不……下一册我来买？”

“狗不干，我干。拿你泳裤去。”王远梦果断打开窗户就要往外翻。

于余：……

两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再一次溜到海边，今天的天气很好，海滩上人有点多，怕有邻居发现，两个人就跑到他们经常待的礁石那边，远离人群。

虽然这边的海有点深，但是对于余来说不是问题。

他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像条鱼一样潜进去。

旱鸭子的王远梦就坐在旁边的礁石上看书，他们是偷偷溜出来的，不敢带自己的游泳圈，也就下不了水。

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海里面的风景很美好，阳光透过海面照进来，蓝色的，又带着弧度，温暖着浅海中的小生物。

小生物于余也在这样温暖的水里舒展自己的四肢，划动着。

在大海里他总是更自由的。

其实王远梦没猜错，于余真的是一条没有喝够孟婆汤的鱼。

只不过，他上辈子是条人鱼。

当人鱼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陆地，终于在这辈子盼来。但是除了有意思的游戏和漫画外，只有大海会让于余如此幸福。

他虽然也和大家一样是第一次当人，但是对于水的喜爱，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有人教过他该怎样游泳，但是他依旧是这帮孩子里游得最快的那个。平时不听使唤的双腿，到了海里只要乱扑腾，他就能游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有时候，他也会忘了自己已经变成人类了。

于余正在试图调戏一条从自己身边游过的鱼，跟着那条慌不择路的小鱼上游下潜，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此时，小腿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双腿在水里也开始不听使唤。

没有做任何热身就开始游泳的于余，抽筋了……

在不见底的海里抽筋是非常危险的事，于余还没呼救几声，就呛了水，被水没过了头顶。

专心看书的王远梦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还是一直待在岸边的菲尔德发现了异常，迅速扎入水中朝这边游过来。

实力全开的奥运冠军在水里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于余还没想好走马灯转什么画面，就被人从水里举了起来。

重见天日的于余吐了好几口水，这才看清像是狮子王里一样举着自己的，金发碧眼，一脸冷漠的外国大叔，吓得把最后一口水都强行咽了回去。

“咳咳咳……河神大叔，我要金斧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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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于余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