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将出口，芥川却又迟疑，脸颊的肌肉像是松弛的橡皮筋，无法弹出他预备的发音。

真的要告诉银么？把这未知的，难以掌控的，甚至可能混杂自己幻觉的生物？

或许连生物都称不上。

“……没什么。”芥川最后如此说。

总归系统的目标不是银。

银应该存在于阳光下，就如她的名字一般闪烁光芒，温柔的，璀璨的。

银应是被捧在手里的珍宝。

可是芥川做不到。

他幼年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贫穷是存在于认知外的事物，如同皮影虚幻到难以捉摸又自以为了解。

何等地愚蠢。

令人厌恶，却又是组成人的基本成分。

芥川咬了下舌尖。

“随便清理一下……”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银认真起来，将他拉到那残破的四面墙中。

用布过滤过的清水和撕烂的布絮已经准备好，为了布絮柔软一点孩子应该揉了很久。

银小心翼翼地擦拭，哪怕她知道芥川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疼。

可是哪里有人不怕疼呢？哥哥总把她当小孩，可是他和她一样都只有八岁。

甚至可能永远都只有八岁。

镭体街的孩子难长大。

芥川的目光逐渐放空，他将躯壳当做衣服，疼痛在精神暗示下似乎能少一点。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系统们太吵了。

万人迷系统简直炸了锅：“呜呜呜宿主你怎么这么多擦伤那些杀千刀的迟早——弄死他们。”

它的戾气简直比芥川还足，和它的名字极不匹配，于是小小的芥川认知里“万人迷”成了武力极强能杀死所有自己讨厌的人的人。

“别喊打喊杀，现在也做不到。”文豪系统如果有脸肯定皱眉，语气又舒缓下来，“宿主要听故事是听故事还是寓言？”

它没有给芥川不听的权利，孩子有限的思维立刻被带入沟里。

“孩子应当听寓言。”文豪系统谆谆善诱。

“故事。”芥川当机立断。

万人迷系统发誓它没有笑。

文豪系统达成了目的，深情朗诵《格林童话》——它的宿主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芥川在系统特意调成的温柔女声中竟有些倦了，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又睁开，重复五六次，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长。银很快发现哥哥的困意。

芥川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银轻手轻脚将打了布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如果真的有庇佑孩子的神，不奢求幸福的一生，只是请让哥哥补回过去几天的好梦，或许这样才能在焦黑的未来中捕捉到希望。

芥川梦到了书房，有他五个房间那么大的书房，木制的厚重的书架上装订的纸张被灯光晕染成昏黄，有着独特的气味。

书房是经常有人整理的，怕生了囊虫。

芥川踮脚找到母亲给他读过的那本，很好认——那上面还有她用水彩留下的长着动物面孔的人。

芥川认识的字有限，只能模糊看个大概，他就静坐在那里一遍遍地翻阅，纸张起了毛边。

就算他逼着母亲也不会有人给他和银读书了。

所以他要学会怎么讲故事，讲给银听。

他是哥哥。

小孩的记忆力并不好，况且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早该遗忘尘封，可是在梦境里芥川一字一句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是他不认识的字。

他好像永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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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