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儿怨——落幕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子,目光扫过整个院子。

没有幽绿的鬼火。

没有漂浮的鬼影。

没有戴头巾的张老师。

只有……

冰冷的、真实的、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光泽的……五根痛苦表情的石柱!

它们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冷见证者。

天上挂着惨白的月亮,乌云散开,根本没有一直阴天!

而地上……铺满了各种……残肢断臂!大人(王叔倒在食堂门口,身下一大滩血)!小孩!乐乐的头!那些我曾经试图教导、努力想去温暖的……孩子们的尸体!他们的血,正汇聚成河!

鬼……怎么会有血?怎么会有尸体?!

“嗡——!”

大脑彻底宕机!所有的认知在瞬间崩塌!一个可怕的、足以将灵魂碾碎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缠上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是囡囡!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骗局!她给我的刀……根本不是什么杀鬼的刀!

她利用了我的恐惧和求生欲!她诱导我……亲手……屠杀了……活人!

整个孤儿院……那些孩子、莲姨、王叔……他们是……活人?!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哀嚎,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血泊中!

我踉跄着后退,脚下踩到一截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小小的、沾满血污的手……

“啊——!!!” 我抱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精神彻底崩溃!

莲姨的哭喊,保安大叔的呵斥,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两个强壮的身影扑上来,粗暴地将我按倒在地,冰冷的麻绳死死捆住了我的手脚。

粗糙的绳结深深勒进皮肉,带来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

我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回了那个熟悉的禁闭室——囡囡的禁闭室。

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丧钟。

我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不断闪现着乐乐温暖的笑脸,他递给我小红花的样子……然后瞬间切换成他滚落的头颅,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有莲姨肩膀上喷涌的鲜血……王叔倒下的胖大身躯……满地小小的、破碎的尸体……

“是我……是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乐乐……我杀了那些孩子……我杀了活人……”

无边的悔恨、滔天的罪恶感和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吞噬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提醒着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惨白的月光透过禁闭室那扇小小的、高高的铁窗,冰冷地洒在我的身上。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自己手腕上——那里,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捆绑……束缚……罪恶……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无声息地、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偿命**。

只有死。

只有用我的命,才能洗刷这滔天的罪孽。

才能……解脱。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手腕上、脚踝上……那紧紧捆缚着我的、结实无比的麻绳绳结,竟然……无声无息地……自己松开了!

我愣住了,停止了颤抖。

麻木地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被勒出的深紫色淤痕,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绳索。

那绳结……松开的痕迹极其古怪,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解开的。

我捡起一截绳索。

粗糙的麻纤维摩擦着掌心。

我抬起头,目光缓缓移向那扇小小的铁窗。

窗框是粗壮的、冰冷的铁条。

足够了。

心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恐惧,甚至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站起身,动作机械而精准。拿起那截绳索,踮起脚,将它抛过冰冷的铁窗横梁。打结……一个标准的、牢固的……绳套。

然后,我搬过角落里那个破旧的、布满灰尘的木箱,踩了上去。

高度刚好。

冰冷的绳索套环,悬在眼前。

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轮惨白的月亮。

月光冰冷,仿佛也在无声地审判。

然后,我闭上眼,将脖颈,缓缓地、决绝地……套进了那个冰冷的绳圈里。

脚下一蹬。

木箱翻倒的声音。

* * *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死寂的禁闭室里突兀地响起,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一只苍白、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从阴影中伸出,精准地捡起了地上那部沾着点点血污的手机。

手指划过屏幕,接通。

“喂?” 一个平静无波的、属于“小曼”的声音响起,只是音调似乎比平时略低了一点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

“小曼!谢天谢地!你没事太好了!” 电话那头,李强的声音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和焦急,“我已经到山下了!就在路口!你快出来吧!快!”

“嗯,知道了。” “小曼”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有些漠然,“我马上就到。”

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它)站起身,动作流畅而轻快,没有丝毫迟疑。走到禁闭室角落,那里,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早已收拾妥当,静静地放在那里。

她(它)轻松地提起行李,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衣物,而是某种……战利品。

推开禁闭室的门。院子里,月光惨白,照着一地尚未清理的……狼藉和深褐色的污渍。

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尚未散去。但“小曼”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行走在一片虚无之中。

她(它)的脚步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轻快,径直走向孤儿院那扇沉重的大铁门。

在迈出铁门门槛的瞬间,她(它)微微顿了一下,抬起手腕。手腕上,戴着一块款式简单的女式手表。表盘在月光下清晰地显示着:

**下午 5:15。**

她(它)的嘴角,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勾了一下。

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出门外,身影迅速融入下山小路的阴影中。

* * *

山脚下,路口。一辆半新的桑塔纳亮着车灯,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李强焦躁地在车边踱步,不时抬头望向漆黑的山路。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小曼!她提着行李,步伐似乎比平时更轻快一些,正快步走来。

“小曼!” 李强激动地迎上去,上下打量着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看起来并无大碍,“太好了!你吓死我了!快上车!” 他连忙接过行李,塞进后备箱。

车子启动,驶离了那阴森的山脚。李强一边开车,一边心有余悸地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面无表情的“小曼”,忍不住问道:

“小曼,电话里你说撞鬼……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怎么平安出来的?那地方……” 他打了个寒颤,“太邪门了!”

后座上,“小曼”静静地坐着,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山林。

听到李强的问话,她(它)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一只手,仿佛无意识地抬起,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脖颈——那里,一条崭新的、柔软的丝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然后,在李强完全看不到的角度里,那张属于小曼的脸上,缓缓地、清晰地绽放出一个……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那笑容的弧度、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狡黠和得偿所愿的恶意……细看之下,竟与禁闭室里那个苍白的小女孩囡囡……如出一辙!

一个平静的、带着一丝奇异空灵感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回答了李强的问题:

“我能出来……是因为你搞错了一件事。”

“鬼……并不能直接伤害活人。”

“它们最擅长的……是制造幻象,玩弄人心。”

“让人……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

“自己……崩溃……”

“然后……心甘情愿地……”

“结束自己。”

声音顿了顿,车窗外的路灯飞快地掠过,在她(它)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自杀。”

* * *

时间,倒退回两个小时前。

当那个提着行李的“小曼”身影,彻底消失在孤儿院大门外,融入下山小路的黑暗中时。

孤儿院主楼二楼,一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后。

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莹白光芒的身影。

莲姨。她的肩膀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消失了,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张老师。她的头颅安稳地待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复杂,有哀伤,也有……一丝解脱。

明月。她恢复了生前的青春模样,美丽的脸庞上挂着无奈和深深的叹息。

王叔。胖乎乎的脸上没有了憨厚,只有沉重。

保安大叔。乐乐。还有其他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孩子……他们小小的身影依偎在大人身边,脸上没有了惊恐,只剩下一种懵懂的平静。

他们如同沉默的、发光的剪影,静静地站在窗后,目光穿透玻璃,穿透黑暗,遥遥地“目送”着山下那辆亮着车灯的桑塔纳,载着那个占据着小曼躯壳的东西,渐行渐远……

而在这些半透明的身影最旁边,紧贴着玻璃窗的位置,站着一个“新”的、同样半透明的身影。

她穿着小曼进入孤儿院时的衣服,脸上凝固着临死前那刻骨的绝望、悔恨和无尽的痛苦。

她的身体呈现出和其他鬼魂一样的、微微发光的半透明质感。

那是……真正的、灵魂状态的小曼。

她空洞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山下那辆载着自己身体远去的车,看着那具躯壳里住进的另一个灵魂……属于囡囡的灵魂。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呐喊,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只有无尽的怨毒和绝望,在她透明的身体里无声地翻涌。

窗后,所有的鬼魂都沉默着。

他们目送着新的“载体”离开。

目送着……这场无尽轮回的序幕,再次拉开。

* * *

三天后。

另一个城市,一个潮湿阴暗、堆满杂物的巷口。

一张被雨水打湿、边缘卷曲的旧报纸,被风吹起,啪嗒一声,贴在一个刚刚失业、失魂落魄的年轻女人脚边。

她下意识地低头。

昏黄的路灯下,报纸角落一则不起眼的招聘启事,字迹却异常清晰:

**【诚聘】**

**爱心孤儿院急招保育员一名。**

**工作地点:清幽山区,环境优美。**

**待遇优厚:包吃包住,月薪面议(绝对高于市场价)。**

**要求:有爱心,有耐心,吃苦耐劳。**

**联系电话:XXXXXXXXXXX(请于下午5点后联系)**

一阵阴冷的风打着旋吹过,卷起几片枯叶。

女人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那则启事,疲惫的眼中,渐渐燃起一丝对“生机”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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