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似乎渗透进墙壁和地板的每一道缝隙。冷白的墙壁在昏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清,偶尔护士推着担架匆匆经过,鞋底划过地面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显得空荡而压抑。
诊疗室内,医生戴着手套,轻轻地触摸江意舒肿起的脚踝,边检查边低声询问她疼痛的具体部位和程度。
江意舒微蹙着眉,眼中透出一丝痛意,眉梢却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弧度。
“这儿有些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这几天尽量避免承重,先冰敷消肿,疼痛控制住了再逐步活动。”
“护具会给你额外支撑,有助于恢复,过几天还不见好再回来复查。”
宋清站在一旁看着医生为江意舒固定好护具,不由得松了口气。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铃声在安静的诊室内显得格外刺耳。宋清微微一怔,随即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见是兰兰的电话,对江意舒点了点头转身走出诊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依旧是安静的,宋清走到一处角落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兰兰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清清姐,那个策划方案有几个细节我有些拿不准,想听听你的意见。”
“哪一部分?广告投放,还是用户群分析?”
“用户群那一块儿,”兰兰翻了翻文件,语速略快:“这个季度的消费数据是不是按新设的模型分析?我这边统计有点偏差。”
“没错,数据分析表用的是新的模板。你在模板的第一列把原有的分项合并一下,和最新数据对比会更准确。”宋清一边回答,一边不自觉地抬头望向诊室的门,确认江意舒还在接受医生的指导。电话那头,兰兰轻快地答应着:“好嘞!清清姐,你就好好休息吧,今天江经理也没来上班呢。”
“嗯嗯,你先调整着,我明天再帮你检查一遍。”
宋清挂断电话后轻轻呼了口气。江意舒是没去上班,在她这儿的,脚踝伤成那样还不如今天去上班呢。
诊室内,江意舒忍着脚踝的隐痛,视线透过玻璃落到门外的宋清身上。
宋清站在走廊角落,微微侧身打着电话,清瘦笔直的身影映在走廊的灯光下,柔和而坚定。多年来,宋清的轮廓始终清晰在她心里,从未模糊半分。
于江意舒而言,宋清的存在就像是一片平静的海,能让她在再深的疼痛和动荡中找到安稳。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江意舒看了一眼屏幕,接起电话,中午一起打球的相亲对象略带关切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意舒,怎么样,要不要紧?”
意舒小姐是江伯父的独生女,男人的母亲一直中意她的家世和样貌,这次相亲是母亲和江伯母联络好久才得来的机会。没想到意舒小姐会受伤,更没想到她会被一个陌生女人带走。可初次见面,男人也不便问太多。
江意舒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的疏离:“没什么大碍,只是扭伤,医生已经处理了。”她目光再次落到窗外,正好对上宋清专注的侧脸,眉眼舒展了些。
相亲对象迟疑了一下,问道:“在医院吗?我可以去接你,送你回家,顺便照顾你一阵。”
江意舒回过神:“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接着挂断了电话。
宋清重新推开诊室的门,看到江意舒正端坐在椅子上,脸上虽然挂着淡然的神色,眼底却似乎蕴含着柔软。她走过去,俯身伸出手:“我扶你出去。”
江意舒轻轻点头,装作不经意地依靠在宋清的臂弯里,感受到她温暖的手掌稳稳地托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悄悄一荡。
宋清这家伙,得想个办法套牢她。
两人一同走出诊室,江意舒轻轻松开些手,微微抬头,看似不经意地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淡淡地说道:“我自己能行,没必要特地麻烦你送。”
宋清立马入网:“脚伤成这样还逞强?”微微皱眉,语气带着几分坚持:“我送你回去.”
江意舒心底暗笑,随即微微耸了耸肩,佯装无奈道“好吧,那就听你的。”
到了车边,宋清打开车门,细心地扶着江意舒坐下,轻轻调整了她的坐姿,确保她的脚踝不会碰到。
就在宋清准备收回手的刹那,江意舒微微抬头,唇瓣轻轻印上宋清的唇,仿佛蜻蜓点水,轻盈而短暂。
宋清一愣,目光震惊地扫向江意舒。
而此时的江意舒已稳稳坐好,修长的身影显得优雅而冷淡,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神色,仿佛刚才的亲吻从未发生过。
宋清:“......”
顿了顿,继续开车。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车内导航的声音在两人的沉默中格外清晰,指引着驶向江意舒的家。
见宋清久久不回应,江意舒耐心被磨干净后幽幽一句:“别搞得好像我主动了一样,我只是…随便一下。”
既然宋清要假装没发生,她至少要假装不在意才行,面子不能丢。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宋清心脏狂跳,如释重负。
谢天谢地,感谢它让自己逃离江意舒的撩拨。
然而,宋清显然高兴的太早了。
“喂!宋清,你和江经理到底做了什么?”电话那头兰兰的声音急切,仿佛在她耳边炸响。
宋清脑瓜子嗡嗡的,刚刚那一吻的画面轰然在她脑海中炸开。
兰兰难道是什么千里眼吗?
江意舒也在一旁咳了咳。
宋清不信刚刚那一吻能被远在公司的兰兰看见,结结巴巴地撒谎:“没…没做什么啊。”
兰兰直接了当:“什么叫没做什么!现在微博上都是你和江经理的照片!”
宋清和江意舒对视,震惊的神情在两人脸上交织。江意舒微微皱眉,清冷的面庞上露出一丝不安。她快速打开微博,屏幕上便显示着一条热搜:“陶菲与女友相恋六年被劈腿”。词条下方,几张照片铺天盖地而来,画面中,宋清正微笑着将江意舒公主抱起,显得无比亲密。
“这…这怎么回事?”江意舒低声自语,眼神中流露出不满与惊讶。
那个球场私密性极高,而且当时只有她和宋清这两拨人在场,怎么会有人拍这样的照片发出去。
“啊,你和江经理还在一起呀。”
宋清急忙挂了电话。
“可能是陶菲的经纪公司散布的,最近就在炒作我和她的恋情。”
“真是一次比一次过分了。”
“炒作恋情?”江意舒抬眼,眼神中掠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似是惊讶,又似是不快。
宋清眨眨眼:“前几天陶菲和女朋友吃饭被拍到,她就跑到我家避难,记者们那天没拍到和陶菲女朋友的正脸,把我当成了陶菲女朋友。”
“因为反响不错,陶菲经纪人希望我和陶菲炒作炒作,今天打网球就是为了有物料给陶菲的粉丝看。”
江意舒开口,声音糯糯的:“这样啊。”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宋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能在江意舒面前澄清一番,她补充着:“嗯,这件事我会和陶菲沟通,尽量撤掉你的照片,不会影响...”
“不需要。”江意舒轻飘飘一句,眼眸闪闪的,话语连着导航语音飞过来,一股冷漠禁欲的感觉:“我喜欢有人认为你出轨我。”
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她话中的暧昧意味,宋清思绪被搅地飘荡,沉默了良久。
这期间,江意舒也是心思翻涌,目光游移间等待宋清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耐性一点点被磨尽,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宋清,有胆子你就一直不说话。”
可是不巧,七年后的宋清确有这个胆子。时光流转,宋清早已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直率女孩,她现在真的有了沉默的勇气。
七年前的宋清青涩而懵懂,满怀着对爱情的纯粹幻想,天真地以为只要相爱,便能抵挡一切阻碍。彼时母亲在江家劳作,打扫卫生,伺候江家人一日三餐,她能在旁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坦然接受江意舒的深情。那时的她,从不觉得任何事物能够成为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障碍。
然而,七年后,宋清已然历经世事,母亲两年前的离世让她真正体会到孑然一身的滋味。经过社会的打磨,多了几分理智与坚韧。
更何况,时光在她们之间堆积起一道无形的隔阂,昔日的情意早已蒙尘,变得模糊而遥远,虽然时不时跃然于心上,却免不了像是被搁置在记忆深处的旧事,触手难及,再难回到从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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