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班数学老师叫庞林，也是他们班主任，上了讲台站好，先是看了一圈，然后问：“怎么少了一个人？周妄呢？”
学生们齐齐转头看向后排的位置。
他们班一直按照分数排座位，周妄的学习不错，一直在前五，只是身高出众，坐在前面会遮挡住其他同学，所以每次排座位，他都主动选了后排。
果然，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学生们又不约而同把视线投给了陈舸。
周妄向来与他一同上学一同放学，虽然在教室里两个人交流不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周妄对陈舸的照顾，以及陈舸对这份照顾接受的理所当然。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所以两人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陈舸在这些人的注视下神情自若，在庞林也看过来的时候说：“不知道。”
“嗤~”
一声轻笑。
“他请假了。”一道中性的声音传来，学生们又齐刷刷地望向右侧靠墙位置的某个男生身上。
庞林问：“怎么回事？”他没收到周妄的请假信息。
“病了。”周度阳言简意赅。
“什么病？”庞林追问，内心没有怀疑，周妄虽然沉默寡言，但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在他记忆里，周妄就没有请过假，这么一个好学生，庞林可不认为他会骗老师。
“心脏不舒服。”周度阳一手转笔，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严重吗？”不是对好学生特殊重视，而是一个老师的责任。心脏这事可大可小，严重起来可是要命的。庞林不放心。
周度阳嘴角忍不住挑起来，又是苦恼又是遗憾地装模作样摇摇头，颇有些可惜的意味，“看样子，还不够重。”
庞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周妄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放心了，又见他还摇头晃脑，拈起一截粉笔砸了过去，“同学生病了，你还幸灾乐祸。”
周度阳躲开了。
陈舸微微一顿，生病了？
他的心慢慢提起，面上不动声色，盯着嘴角含笑的周度阳，心下暗忖周妄为什么没和自己说。
直到庞林敲了敲黑板，陈舸才收回了视线。
下课后，他找个无人的地方，给周妄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舸一怔。
周妄从来没有铃声响过三声还不接电话的情况。
真的生病了？手机不在身边？
他又打了一次。
电话那端还是冰冷的机械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对不起……”
“……”
陈舸攥着手机回了教室，联系不上周妄，他决定去问下知情人。
刚走到后门，一个高高壮壮的同学后退着撞到了他。
陈舸：“……”
他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不耐烦。这些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这么莽撞，不知道学校里不能追逐打闹吗？
他没发作，撞他的人却不愿意了，还未回头，语气就很冲地说：“谁那么不长……”
回过头一看，向飞讪讪地闭了嘴，转而改口道：“是你啊，对不住，刚才没注意。”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一副心虚的样子。
“嗯。”陈舸冷淡应了一声，他心情不佳，自然也没有如以往那般虚假地说没事，“长眼的话还是多注意周围环境，毕竟不是摆设，不用不可惜吗？”
向飞：“……”
就说他的感觉不会错，陈舸确实对他很嫌弃。
他看着陈舸的背影暗自咬牙。
陈舸走到周度阳面前，周度阳正在做一张试卷，草稿纸上写满了演算过程。
察觉到面前有人，周度阳抬头，对上了陈舸的眼睛。
周度阳眨眨眼，不明所以道：“找我？”
陈舸点头，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问：“周妄怎么了？”
“啊。”周度阳恍然大悟，说：“我在课上说了，他心脏不舒服。”
“他的心脏很好，没有任何心脏疾病。”陈舸对周妄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
“这……我也不清楚。”周度阳为难道：“应该是受刺激了吧……”
什么能刺激到周妄连课都不上？
周度阳更为难了，视线从他脖子上扫过，无奈状笑笑，“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对他了解的应该比我多吧……”
陈舸：“……”
“我懂了。”陈舸站起来，礼貌点头，“多谢。”
周度阳扯起嘴角，笑道：“不谢呢。”
陈舸离开了。
周度阳的脸变戏法地沉了下来，小声的呸了一下，对着陈舸的背影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辛容在旁边一脸欲言又止。
周度阳没好气道：“干嘛？”
辛容：“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周度阳嚣张问：“什么？”
“好像一个两面三刀的反派！”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先捅你一刀！”周度阳威胁。
辛容耸耸肩。
周度阳又扭过头，阴测测看着陈舸，又看向沈献，看了良久，突然道：“有办法了。”
辛容对周度阳比较了解，头也不抬说：“还没死心？我说过了，妄哥的事情你还是别掺和了，搞不好适得其反，把事情弄得更糟。就听妄哥的吧，别管了。”
“我不管他。”周度阳语气挺平静，“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可能弄错了方向。”
辛容停了笔，疑惑抬头。
“我何必一直执着让妄哥看清陈舸是什么货色，从而让他清醒过来？如果陈舸和沈献锁死，那最后和我想要的结果不是殊途同归么？”
“……”辛容放下笔，笑得人畜无害，“与其如此麻烦，那不如直接撮合陈舸和妄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陈舸和别人在一起，那他对妄哥来说，就永远是胸口上的朱砂痣，窗前遥不可及的白月光。但陈舸如果和妄哥在一起，久而久之，他就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粘在衣服上的一粒白米饭。两个人朝夕相处，还怕妄哥不烦他么？”
周度阳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为辛容的说辞动容。
辛容说：“你现在所有的难题，到时候就会迎刃而解。”
周度阳慢慢抬头，“你不懂。”
“我们妄哥就是个恋爱脑，”周度阳一字一顿说：“他和陈舸一起长大，这么久的时间，妄哥如果烦他，还会有现在的处境吗？”
辛容认同的点头：“当然，妄哥不是那种对感情随随便便的人。”
“陈舸对他了如指掌，而且他很会拿捏人心，周妄在他手里，还不是任他捏圆搓扁。你看周妄对他那殷勤的样子，多不值钱！现在都这样，要是他俩真的确定关系，那小妲己想要星星，周妄还不得上天给他摘下来！摘下来还不算，捧到小妲己面前的估计是左边一只猩猩，右边一只星星！任君挑选。”
周度阳连哥都不喊了。
“你也太夸张了。”
周度阳说：“一点都不夸张。”
辛容的心态倒挺好，“那也算妄哥求仁得仁了。”
“可他对陈舸一心一意，陈舸对他就不一定了，天台上的事情还看不出来吗？”
……
在周度阳这里碰到了软钉子，陈舸也没生气。他打电话给管家，得知周妄并没有回家，收起手机，在桌子上敲了敲，若有所思。
一定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陈舸心想，这是头一次，周妄没有向他报备行踪。
他居然需要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他的情况。
多可笑。
沈献坐到他前面的桌子上，调侃：“老板，发什么呆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陈舸回神。
沈献摸着肚子说：“有点饿了，我下去买点吃的，一起吗？”
陈舸腾的站了起来，“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沈献在后面喊他，“这么着急你去哪儿？”
陈舸扔下一句：“医务室。”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没有。
陈舸打算来碰碰运气，结果失望而归，周妄不在校医务室。
周妄请假班主任不知道，没有班主任的放行条，那他就不可能出了校门。除非他翻墙出去。
如果他没有翻墙，那么极有可能在学校的医务室。
除非，他根本没病。
“陈舸!”
有人喊了他一声，陈舸撩起眼皮，迎面跑过来一个女生，女生身后还跟着向飞。
向飞笑着对女生说：“看吧，我没骗你，顺着这条路肯定能找到他。”
女生很漂亮，皮肤白皙，脖颈修长，大眼睛长头发，十分甜美可爱，是男生都会喜欢的那种长相。
任菲菲随口道：“嗯，谢了。”随后连个眼色都不给他。
从小到大追她的人很多，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向飞对她起了心思，但不好意思，小公主身边献殷勤的人很多，向飞，她没看上。
向飞哈哈笑道：“这么见外干什么……”他还待继续说，想要展现自己的魅力，谁料到任菲菲抓过陈舸就躲到了一边，不由得嘴角抽搐，心中不满，暗道，能和陈舸混在一起，果然都是一路货色，难讨好。
陈舸扔给她一包纸巾，“跑这么快，后面有狗追你？”
向飞：“……”
任菲菲呼吸有些急促，眼睛却很亮，低声用着向飞听不到的声音道：“快跟我走，你哥和人打起来了！”语气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她和陈舸从小一起长大，父辈生意上也多有往来，彼此知根知底。
陈舸心底一顿，脸上波澜不惊道：“他不是生病请假了么？”
“不知道哇。”任菲菲催促道：“快跟我走，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