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和墨清回到最初住的房子，房内漆黑一片，周边一点声响都没有。

平常这个时候，她们可以听到北北跟她们打招呼，白乐会笑着走过来埋怨她们回来得晚，白琴则默默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李雯会端着碗里的土豆饼送上来……可现如今，一切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十四和墨清两个人。

墨清的话比以往更少了，一进门，她就独自坐在沙发上，让十四回屋休息。

“你先睡，让我一个人静静。”

墨清的语气很轻，似乎没什么气力。十四看着墨清垂着脑袋的样子良久，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房。

墨清应该是最难过的。

北北，李雯，林这些人都是地下区陪伴了墨清许久的人，她们相依为命，日夜相守，早就是末日以来不可分割的家人。

十四坐在地上，侧头靠着身后的墙。她眼眸低垂，脑袋都耷拉下来。

门后传来沙发很轻的吱呀声，十四听到墨清轻如羽毛的呼吸，一进一出着。

她要怎么安慰墨清。

十四低头摊开手掌，出神地端详起来。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起之前陈琳说过的话，她说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免疫黑雨且不会变成行尸者的人，周围所有的人，甚至地下区的她们，还有墨清，都因为她而来。

十四不是英雄。

她恨透了陈琳在殷城囚她的那段时光，现在每每想起，身子仍然下意识战栗，仿佛那些药剂再一次窜进她的身体，将她的血肉、骨头一遍又一遍地啃食殆尽。

那段没有自由的日子，让她成为了幸存者口中的药人，成为了陈琳嘴里的新人类。

所有人都想要她，所有人都想成为她。

十四轻轻呼出口气，无声笑了笑。

啪——

十四猛地回神，站直身子直接拉开门朝客厅望去。

原本应该端坐在沙发上的墨清不见踪影，房门紧闭，空气中仅仅残留着墨清的一丝味道。

十四没来由地心慌起来，她大跨步朝门口跑去，想都不想地开了门。

黝黑沉寂的小道上，一道黑影缓缓朝前走去，步伐缓慢沉静，仿佛要融进这夜色里。

十四悄悄换了口气，小步跟了上去。

走了十几分钟，十四才跟着墨清来到之前晚上来过的枪械库附近。

刺鼻的腥臭味袭了十四满身，十四摒住呼吸，刻意放慢了脚步，站在枪械库的门口等，没有再跟着拐进角落。

她倚着墙壁观察四周，午夜的安定区宛如一处死地，远处低矮的房屋静静伫立在那里，冷风刮过的树影在房檐上乱颤，偶有一袭宽大的身影飞过，伴随着怪物的低吼，转瞬消失不见。

C级怪物似乎已经活跃到安定区附近，肃清者许久没有出去肃清怪物，安定区周围也聚集了不少。

“……对不起”

十四眼皮一颤，听到这是墨清的声音。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刀，钉在原地不动。

墨清说出这三个字后，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传来其他声音。

十四心里担心，还是小心地跟着拐了进去。

刚走两步，就看到漆黑静谧的杂草中，墨清一动不动地弯着腰，头重重地垂在半空，她的面前，是北北，林和李雯尸体埋着的地方。

十四止住往前走的步子，静静地看。

“当初应该我上车的。”

十四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眶顷刻间红了。

“……北北太小了，我当时不该答应她出来。”

墨清背对着十四，十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仍然能够敏锐地发现她衣服下微颤的身体，还有喉间哽着的声音。

尽管墨清强装镇定，但说话的语气，与往日全不一样。

那声音带着温度，带着悔意，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对不起……”墨清咬着嘴唇，“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十四紧紧地皱起眉，望着墨清半弯着的身体，听着她不停地朝她们道歉，不停地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心中莫名的悲痛，好像上万根针扎在心口。看着墨清难受的样子，十四也觉自己悲痛起来，对于北北她们的遭遇，对于孤单忏悔的墨清。

她要是能替她痛多好。

墨清缓慢地站直身子，十四大跨步走过来，墨清听到动静，下意识跟着扭回头来。

直到看到十四的脸，墨清的眼中闪过慌乱，忙不迭要去挡自己的脸。

十四不容拒绝地抱住墨清，用着很轻的力道，胳膊却又不断地收紧，她抬手抚在墨清背上，下巴小心地搁在她的肩头。十四缓了口气，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那些食人者，错的是那没来由的黑雨，错的是这荒唐的末世。”

错的是只有她十四一人特别。

墨清没有说话，原本抵在十四腰间的手也逐渐泄了力道，最后攀上十四的腰肢，紧紧地攥着身上的衣摆。

两人密不可分地拥在一起，墨清的脸抵在十四的颈项，缓缓闭了闭眼。

十四微微侧头，留意着脖颈间淡淡的湿意。

墨清没有说什么，两人在静谧的黑中相拥了许久，逐渐和午夜融为一体。

-

十四和墨清运回来的药物无疑给了米加和安定区很大的保障，在预防下雨的前提下，安定区也在快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米加的招待室和医药室，以及放置枪械的房子，还有其他几个重要的房子都在地下做了链接，这样就算黑雨突然袭来，她们也能做迅速的反应。

看着十四和墨清两人快速融入安定区的样子，米加惊讶之外也有些感慨，原本以为两人会暗自悲伤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面对现实。

十四和墨清询问了姜诗月的下落，毕竟回来这么久，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米加说她外出去寻找物资，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药物是十四墨清她们带回来的，安定区收获者所负责的区域足够人们吃食生活，除了这两个之外，就只剩下武器了。

只是现如今，哪里还有可供使用的武器。

十四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记得周蕙曾经说过，除了食人者，安定区还有其他的武器渠道。

似是想到什么，十四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米加看出十四的不自然，思索片刻，接着问道：“你们可以多休息的，这些活安定区的人们也足够干了。”

墨清走到十四身侧，抬手握住十四垂在一边的手。

十四感到温热的触感，下意识低头看过去，她眸子一顿，接着看向墨清平静的脸。

“其实也没有什么工作，只是需要去帮助收获者把食物和水源储存起来，还有药物的整理与归纳，至于安定区被风雨损坏的房屋和墙壁，交给守卫者就可以。”米加说。

“我还懂一些药物。”墨清说。

米加连连点头，眼睛都跟着眯起来，她打量着墨清不苟言笑的样子，感谢道：“如此那是最好了，那就拜托你了。”说完，便率先离去。

看着米加逐渐远去的背影，十四和墨清也往放置药物的房子走去。

“姜诗月应该是往沸城去了，我能够想到的，只有那个被解救出来的一号公馆的女人。”十四低声说，“她拥有足够的武器。”

“她和你说的那个医生是一伙的？”墨清问。

十四嗯了一声，下意识道：“只是沸城方向的怪物和行尸者最多，我想不通她怎么进去……”十四顿了几秒，接着开口，“……除非那些人已经不在沸城，而是在城外。”

墨清握着十四的手不自觉用劲，她抬眸盯着十四，“那你是不是有危险？”

不知怎得，十四莫名觉得墨清似乎在紧张，她弯起眼朝墨清笑，开口安抚，“没事，她们从城外赶来也需要时间。”

“在那之前，我们把该做的做完。”

墨清站在原地没动，她握紧十四的手，沉声道：“十四，你离开吧。”

十四愣了愣，看着墨清不容拒绝的样子，她似乎没有开玩笑，似乎真的想让她走。

心底顿时涌起无端的恼意，十四咬紧嘴唇，心下莫名慌乱起来，她只觉得委屈，“为什么？”

明明地下区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人，为什么还要赶她走。

明明她只有她了，明明她喜欢她喜欢得要死，她还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她都不让她保护她。

“不要。”十四冷硬地转过脸，鼻子都酸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身后传来墨清叹息的声音，十四不知道墨清的表情。

“十四，李姐的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还有白乐和白琴，如果她们回来……”墨清的声音很轻，“地下区只有你了，我是为你好，你——”

不远处传来响亮的一声，墨清说话的声音一顿，看向声源。

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接着医生推开门走了出来，看到门外站了许久的人，她终于露出笑意，“你们是来帮我的吗？米加需要我将这些药物全部放到招待室旁边的那幢房子里去，我还正愁着怎么搬过去，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墨清松开抓着十四的手，她的嘴唇紧抿着，恢复到往常平静的样子。

十四感受到手中的力道消失，也率先抬腿朝医生走了过去。

医生来回看了两人好几眼，最后小跑着跟着十四进了屋。

墨清的指甲刺进掌心里，看着十四有些固执的背影，她只觉周身愈发冰冷，不安越来越强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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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