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乌鸦看上去和寻常乌鸦没有任何区别，白潋即便用神识扫过去，也没察觉它的任何不妥。但他还是确定，这只乌鸦一定有问题。
这是修士的直觉，越是修为高的修士，直觉往往越灵敏。
白潋的修为虽不算很高，但在这方面天生敏锐，强过大多数人。不然小时候也不会那么机敏地察觉出自己脖颈后有问题，不会一见到越溦就觉得她对自己来说是安全的人。
这乌鸦若是在他身后跟着他他或许察觉不了，但从他看到那双棕红的眼睛开始，他就知道这绝不仅仅只是一只乌鸦。
白潋脊背瞬间紧绷，右手握紧了身侧的剑。
“你是谁？”
他沉声问道。
那乌鸦也没想在他面前继续遮掩自己的身份，口吐人言：“在下乃魔君信使娄一，见过小殿下。”
白潋瞳孔骤然一缩，那消失月余的黑色雾气再次弥漫上他的眼睛。
他牙根紧咬，唇缝里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娄一道：“小殿下月余前魔性觉醒，应该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我们也是那时感受到了小殿下身上的魔印，才知道原来您还活着。”
“原本应该早些联络您的，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刚才还站在数丈外的男子忽然出现在近前，一只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颈。
咔的一声清响，乌鸦的脖颈应声折断，那尖喙中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白潋松手，让乌鸦的尸体掉在了地上。
他用力去擦自己的掌心，想把刚才摸过魔物的痕迹擦掉，搓的掌心发红才想起用清洁符。
可即便用了清洁符，他还是觉得这只手不干净，同样不干净的还有他自己。
他竟然是魔族？他怎么会是魔族？
如那乌鸦刚才所说，上次眸中漫上黑雾时，他的确疑心过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古往今来，只有两种情况会出现这种现象。
一是魔族动用魔气之时，二是修士生出心魔。
白潋曾有短暂的一瞬想过自己不会是魔族吧？但这个念头转念就消失了，不过一闪而过而已。
他五岁时在洄洄山被白猿捡到，六岁开始跟在越溦身边修炼，已经在修真界生活了近两百年。
若他真是魔族，当年小小年纪是怎么孤身一人来到修真界腹地的？
若是有成年魔族带他来的，又怎会把他单独一个留下，之后多年都未找寻过？
所以这对他来说是不成立的，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生出了心魔。
在三千年前，修真界常有修士生出心魔，很多人甚至一度认为心魔和渡劫一样，是修炼中的一部分，将其化解就是度过了心魔之劫，化解不了的就会被宗门或其他高阶修士抹杀。
那些没被抹杀的为了求生，往往会转投魔族，带着对修真界的恨，转过头来攻击人类修士。
但近三千年来，不知是天道垂怜不再为难广大人修，还是修真界整体环境变好，修士们的心态也都跟着发生了改变，已经鲜少有人再出现心魔。即便有，也大多都能平稳化解。
就拿玄灵宗来说，已经几百年没听说有人生出过心魔了。
白潋当时以为自己是生了心魔，而且是由于对师姐执念太深，太过固执才造成的。
他羞于启齿，不想让越溦知道自己那么丢人，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那些阴暗龌龊的想法，所以才遮掩了过去，想离开越溦一段时间，弄清楚自己的情况，想办法化解。
可现在……那乌鸦却告诉他，他是魔族，还叫他什么……小殿下？
那岂不是说，他不仅是魔族，还与魔君有关？
且不说人族修士与魔族势不两立，单说他师父当初就是因为无意撞破魔君侵犯修真界的计划，这才被重伤，以至至今仍在闭关。
若是让师姐知道他也是魔族，知道就是他的同族伤了她的爹娘，还险些让她没有机会降生……
白潋一想到这就头痛欲裂，想到自己体内可能流着魔君的血脉就恨不能把浑身上下的血肉都换一遍。
但勾陈剑法可以助他重塑灵脉，却不可能给他打造一副全新的肉身。
白潋眸中黑雾翻涌，挥出一掌将那乌鸦尸体化作齑粉，又用清洁符将那堆粉末和地上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了。
可即便房中没有了这些痕迹，他依然觉得四处哪里都不对劲。
他在房中来回走着，眼中的黑雾涌动的越发狂躁。
假的，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那什么魔族信使发现他生出了心魔，想诱他真正入魔，才故意这么说的。
对，一定是这样！
他怎么可能是魔族呢？他绝不会是魔族！
………………
无夜城外某处山林中，一只乌鸦停在枝头。
在它站立的地方，靠近树干分叉的位置，忽而出现一缕青烟，紧跟着一个人影出现。
这人半跪在树上，伸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咳声。
乌鸦转头看向他，尖喙中发出哈哈的笑声：“这么快就回来了，失败了吧？”
娄一咳了好一阵才停下，啐了一声。
“不知好歹的东西，叫他一声小殿下不过是给他面子罢了。我没嫌他是个废物，他到嫌弃起咱们魔族血脉来了，一上来就跟我动手！”
“得亏那不是我本体，不过一缕神念罢了，不然我现在已经被他掐死了。”
乌鸦又是一阵笑，说道：“正常的，他们这样的，刚开始都接受不了，以后就好了。”
“而且小殿下以前是个废物，现在可不是了。魔君很看重他，急等着咱们带回好消息呢，你且忍忍吧。”
娄一眉宇间满是阴鸷，沉声道：“真是没想到，不过是个用来当祭品的废物罢了，扔出来这么多年竟然没死，还混进了玄灵宗，成了越净渊那狗贼的亲传弟子？反倒是当初看好的那些废了大半，剩下的也没几个真顶用的。”
乌鸦点头，眸光看向无夜城的方向。
“凡人有句话，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小殿下现在就是咱们那棵无心柳。”
“他以前再怎么废物，现在都是咱们的一颗好棋，改日找个机会再去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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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