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应浏览完姜灿宇的电子案卷，将屏幕上关于尸检的内容放大，指给陈甘霖看。

陈甘霖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手机，而是滑着办公椅到他身边，就着徐之应抬起的胳膊，贴近去瞅。

“姜灿宇的死亡时间是9点-10点之间？”他的话语里可以听得出惊讶。

徐之应点点头。

陈甘霖消化了好半天，觉得事情在向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他进入副本成为李权时是凌晨2点，起床后他特意留意过这个时间。

再往前几个小时的事情他不得而知，但李权放在床头的手机短信自从8点30以后的就显示未读，这意味着他这期间一直在睡觉。

陈甘霖打开李权手机里的睡眠软件，上面也清晰地记录了他当晚的睡眠轨迹，从8点-凌晨2点。

陈甘霖安安静静地想了想，然后对徐之应说：“我是内鬼。”

“？”徐之应常常对他的发言表示不解，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听了下去，等待着有可能的下文。

“系统说我是内鬼，”陈甘霖与徐之应对视，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满是犹疑，“可是我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你说系统有没有可能……”

“在骗人。”最后三个字陈甘霖仅张了张口，让徐之应看到了他的嘴型。

而徐之应却微微低头，在他佩戴的手表上操作了片刻，在感觉“嗡——”仿佛电流穿过耳朵的一阵声音后，解释道：“我开启了暂时性的屏蔽，我们讲话现在不会被系统捕捉，可以放心说。”

然后他回答了陈甘霖的问题：“据我所知，系统会像清理程序里的病毒那样，不时除掉异端，以维护自己的安全和利益，可能你已经引起它的注意，被打上了‘标记’。”

陈甘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那枚黑色棋子，他开启玩家面板，从装备里找出上轮游戏的身份卡牌。副本结束，它本该消失，可此刻却仍旧乖乖地待在装备包里。

陈甘霖来回翻几遍牌面，只觉得棋子的轮廓变得比上次更加清晰。

莫非这就是标记？

黑色棋子含义是什么？

徐之应在看到黑色棋子那刻神色变了变，原先的从容淡定完全不见了，陈甘霖吓了一跳，他第一次看到徐之应的面色如此阴沉，于是把卡牌给他，问道：“你认识这个吗？”

徐之应却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紧紧攥住陈甘霖的手臂，那力道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你怎么了？”陈甘霖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没有挣脱，任徐之应打量。

“你是谁？”徐之应沉声问道。

“……”陈甘霖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徐之应好像非常着急似的。

陈甘霖总觉得徐之应不是那样的人，所以看到他可怕的表情也没被吓跑，先等他缓了缓，斟酌语言，半真半假道。

“我先前意外失忆了，醒来后就变成这里的玩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陈甘霖没提自己是NPC的往事，害怕小布在他这里的事实被拆穿。

徐之应目光顿了顿，看到陈甘霖手臂上的红痕，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情绪激动过于用力，他瞬间松开手道歉：“对不起。”

陈甘霖看到他拉开和自己的距离，眼里竟然有隐隐的失望。但徐之应的眼神还一直锁定在他身上，里面的情绪晦暗不明。

“认错人了？”陈甘霖笑笑，和他开玩笑，“我不会这么凑巧长得像谁吧，你的白月光？”

徐之应摇摇头：“你们长得不像，只是性格恰巧有些相似。我以为身份牌是唯一的所以认错了，对不起。”他又道了一遍歉。

陈甘霖好奇：“那你的白月光好看么？”

徐之应很久才回答：“好看，他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陈甘霖感觉自己被骂了，他随即拿起手机照照镜子，看着屏幕里映出的面容，也不丑，那大概是徐之应眼瞎。

他动作顿住，突然想到这好像不是他的脸，而是NPC陈甘霖的脸，于是又把屏幕挪得远远的。

徐之应突然问：“陈甘霖是你的真实名字？”

陈甘霖愣住片刻，然后点点头：“是啊。”

算是吧，毕竟除了这个他也没有别的，陈甘霖就是他唯一的名字。

徐之应答道“好”，然后想了想说：“我去问问派出能不能搞到监控，他们应该有技术手段能够恢复。”

陈甘霖知道他在有意岔开话题，但也没有过多探问，只是用胳膊撑住半边面庞，遮掩住隐隐的失落情绪。

——帅哥有白月光了哎，那他没机会了。

——算了，止步于队友就行了。

他起身走出监控室，却迎面撞上了一个穿着酒吧侍应生制服的女孩，看着年纪不大，发觉自己撞人后连连道歉。

陈甘霖摆摆手说没事，然后突然叫住女孩要离去的背影，问道：“你认识姜灿宇吧？”

女孩迟疑着点头：“嗯，他是这里的服务生，我们一起工作过。”

“那有没有发觉他哪里有异常呢？有没有仇家、不对付的人，或者其他很怪的表现？”

女孩思索片刻：“他反正脾气挺差的，和挺多人都吵过，但是也有分寸，不至于说得罪谁。要说异常，大概他很缺钱？经常问我们借。”

女孩走后，陈甘霖似乎想起了什么，打开银行账户，在转账记录里，发现了几笔大额支出，接收人姓名是姜灿宇。

姜灿宇很缺钱吗？为什么总是频繁地向身边人借钱？

陈甘霖向窗户望去，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灿烂的夕阳余晖将天空映得金光闪闪，距离下次投票仅剩一天的时间。

徐之应去而复返，他从楼梯向上而行，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庞被夕阳描摹了轮廓。

陈甘霖感觉视线一阵恍惚，似乎这个场景在哪里见过，但记忆里一片混乱。他用力地从碎片中捕捉却徒劳无得时，一道画面似的声音快速闪过。

“白濯！”

“谁？”陈甘霖的眼睛瞬间睁圆，他不知为何对这个名字反应有些大，呼吸急促了几分。

徐之应走近，见他奇怪的模样，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陈甘霖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只是回忆。

徐之应问：“没事？”

陈甘霖摇头：“没事，监控有吗？除了昨天的，前一周的也行。”

他倒是要看看李权有没有对姜灿宇做什么。

徐之应摇头：“都被人删了，暂时没办法恢复，我已经跟技术科的同事说好了恢复好了去取。”

“但是现在有一件事……”他的目光瞥向远处的角落，墙面后露出了一丁点儿衣角，“有人似乎在跟踪你。”

墙后。

徐若烨拉拉楚絮的衣角，小声提醒他：“你往后站！会暴露的，陈甘霖可是个很敏锐的家伙。”

楚絮回头问她：“往哪儿？这里？”

但徐若烨却不说话了，她看着楚絮背后，示意他转过去，然后他们就看到一整片阴影覆盖了这个酒吧的小角落。

陈甘霖带着一个高高的接近两米的帅哥，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就跑过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楚絮：“呃……”

徐若烨：“咳……”

酒吧外的咖啡厅，四个人相对而坐。楚絮的目光在陈甘霖和徐之应间来回移动，而徐若烨也好奇地看向徐之应。

楚絮终于开口：“请问这位是？”

陈甘霖犹豫着怎么向他们介绍自己的这位新队友，转眼见徐之应像根棍似的杵在座位上，身板直挺，安全感爆棚，于是灵感突然来了：“这是我的贴身保镖。”

楚絮震惊：“嗯？李家终于舍得给你请保镖了！这位哥看着挺帅，怎么称呼？”

陈甘霖这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一时不由得有些尴尬，但好在徐之应也知道这个事实，主动为自己解围：“徐之应，求之不得的之，应有尽有的应。”

陈甘霖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又莫名恍惚了一阵。

“你好徐哥，”楚絮点头，然后问陈甘霖：“我们谈话不用避他是吧？”

陈甘霖摇摇头，但他可没忘记这俩偷偷摸摸在后面偷听的模样，直接提出正中核心的问题：“你们是来监视我的吧，怀疑我？”

徐若烨解释：“我们只是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

陈甘霖恍然：“那别忘了把自己也加进去。”

对于这半真半假的话，陈甘霖也没全信，毕竟他们没跟踪别人去，而是专挑自己。

但他同样捕捉到了重点——他们也不是百分百肯定的，如果那样的话直接投票给他完事，来找他必然还想确认什么事。

陈甘霖端起咖啡，但冰美式又苦又冰，喝了一口立刻被他打入冷宫：“或者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疑惑需要我解答？”

徐若烨定定，几经考虑开口：“其实楚絮在刚开始找到了些线索，通过商家的监控录像排除了长风和何贺的嫌疑，姜灿宇与他们接触后是活着离开的。”

楚絮在旁边补充：“是我用钞能力买来的商家监控哦，可以给你看。”

徐若烨继续说：“然后姜灿宇去公园等楚絮，但是楚絮没来。”

楚絮表示无比赞同。

徐若烨补充最后一段：“后面酒吧的主管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加班。当时‘我’与他一同工作，但中途姜灿宇出去，‘我’仍然是在继续加班的，直到玩家集合前。”

陈甘霖听完后明白了：“所以最后只剩我有嫌疑？”

楚絮和徐若烨同时“嗯”了一声。

陈甘霖考虑片刻，拿出尸检报告的截图，然后又打开李权睡眠记录。

“姜灿宇死亡的时间李权没有作案，他连接智能手表的睡眠软件记录了他的睡眠历程，直到我两点以后穿进来才醒的，时间对不上。”

楚絮和徐若烨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不可思议。

楚絮显然不相信：“那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咯？姜灿宇是自杀？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系统也会出错。”陈甘霖好心提醒道，“别太信任系统了，它要是什么好东西能把我们弄到这里来送死吗？非要选出一个内鬼，或许才是我们全军覆没的时候。”

楚絮咬着手指，一副想不通的模样：“可是，这未免太离谱，它完全可以直接把我们弄死，而不是采取这么委婉的方式。”

陈甘霖又转向徐若烨问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徐若烨咬着嘴唇，没说话。

楚絮把她的沉默当成不赞同，正要讲“你就是在胡扯洗脱嫌疑”的时候，徐若烨说了俩字“或许”。

楚絮一拍桌子：“看吧她说或许！”

“诶，等等，你居然同意他的说法？”楚絮反应过来。

徐若烨是游戏里的老前辈，传说中非常靠谱的核心级玩家，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赞同陈甘霖荒谬的猜测。

疑惑、震惊、不解、破防几种情绪全部出现在了楚絮眼中。

然后徐若烨说出了更加令人震惊的话：“其实来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你房间沙发后面的血迹。”

表面：（镇定）你的白月光好看么？

实际：心碎成八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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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内鬼游戏/跟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