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答游戏只是过场,改造悔过室才是玩家在副本里要遭遇的最终挑战。
何澹澹说:“‘镇南中学’副本在以前只开启过一次,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但我打听过,上次副本结束时,最终的生存率只有千分之一。”
饶是何澹澹再没心没肺,回忆起来也不禁打个冷颤,她的眼眸里有恐惧的色彩:“一千名玩家里,只有一人得以幸存。更奇怪的是,在副本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发生了全校失踪的事件。”
“仿佛一眨眼间所有人都没了踪迹,不知道去往何处。”
何澹澹讲述这件事时,语调抑扬顿挫,面部表情生动,甚至用短刃当抚尺,在桌上轻轻一拍,空出恰到好处的停顿。
让人有种在听说书的错觉。
何春川压低声音说:“献丑了,吾妹从小跟姥爷长大,耳濡目染喜欢听说书。”
楚絮、红秋、张牧:“……”
红秋问:“那……唯一的幸存者是谁?怎么活下来的?”
何澹澹一拍桌子:“问题就在这里!幸存者和其他人一起消失了,但很快又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他就在学校里游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直到副本将他传送出来。”
“你们知道当时直播观众看到只剩他一人时的震惊吗?没有人投给他,因为他是玩家里最弱、最胆小的,除了一个手滑点错票的以外。”
“所以场外的人也都死了,只剩一个。”何澹澹压低声音,恐怖氛围上来。
“好了,别在这里吓人。”何春川无奈地出声阻止。
以何澹澹在地下世界混得如鱼得水的水平,她能打听到这些事并不奇怪,何春川自然也知道一点当年的情况,现在场外氛围已经够焦躁,他实在看不下去妹妹在这里危言耸听。
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特殊场景”,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就扯到了这里,楚絮想了想,将两件事情关联:“所以,你的意思是,其他失踪的人去了‘特殊场景’?”
何春川抢先打断何澹澹的话,阻止她再开口:“只是猜测。”
“系统还没有瞬间湮灭玩家的本事。它能做的,只是制造失踪的假象,创造一个时空缝隙,将玩家塞进去,那里时间被定住,一刻即永恒。”
楚絮的脸上终于出现一点意味深长,他眼里流露出兴趣,就像以往在副本里找到好玩的npc一样:“你对系统的了解还挺深啊?”
但在何春川眼里,他依旧是小白兔,所以何春川低头轻咳道:“碰巧罢了。”
实际哪里是碰巧,都是他从徐之应那里听来的罢了。
徐之应作为应用虚拟现实技术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知道的远比这多得多,而且徐之应从小就聪明,性格又稳重,上学时得的奖多到仓库堆不下,进入游戏就代表他的存活手段有一百种起步。
所以哪怕最后只有一人能活,他也要毫不犹豫地投给自己的大兄弟,大兄弟就是他的保命武器!
红秋喃喃道:“系统世界,还真是玄奥啊。”
它比他们想得要更强大,掌控欲也更强,随意将玩家玩弄于鼓掌,原来他们脆弱的咽喉一直被系统捏在手里。
她咬着手指,陷入纠结之中,没发现自己声音的音尾有些颤抖。
陈甘霖一进入负一层,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的脚落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动,竖起的汗毛似乎叫嚣着,让他不要踏入这里。
可前面的NPC在催促。
NPC站在昏暗的入口,半侧身体在明,半侧身体置于黑暗,像某种诡异的分割。
仿佛这里的光线是个怪物,会将人一分为二,缓慢吞噬进肚。
“快点,别在那里磨蹭。”NPC用温柔的语气说着令人难堪的话。
这种玩家他见多了,脸上佯装镇定,其实裤子已经快吓尿了,这种把自己看得无比重要,实际爱慕虚荣自私自利,蝼蚁一样的生物,着实令他厌烦。
“其他的人呢?没有听到声音。”陈甘霖实际只是犹豫一会儿就从台阶迈下,身体的应激反应并不能阻止他继续前行,反而更加刺激他的好奇心。
他像猫一样无声地踏进这片领域,缓步前行,这里非常空旷,但是给人的感觉只有一种——压抑,墙上被涂鸦出一幅幅画,红色与黑色交加。
陈甘霖看着画,居然浮现出“残忍”这个形容词。
NPC的身影不知不觉已经消失,在临走前他的回答悠悠荡荡飘在这里:“你会见到其他人的。”
“……”
这个NPC说话好像向来爱说半句,剩下的半句交给玩家自己意会。
如果陈甘霖没想错,听NPC的语气,后面大概是“你们会在黄泉团聚”之类。
空气中流动的压抑感向他袭来,负一层的存在与一所中学的气质十分不符,可从某种意义上又是相符的,他从那黑与红交织的图画中看出了“悔过”两字。
镇南中学的校规像字典一样厚,可总领在上,贯穿其中的一条主旨便是——听话。
要听老师的话,要服从学校管理,要在每天24小时的有限时间内,充分地利用每一秒学习,来达到学校以期的升学率。
不允许任何逾越,做一个傀儡就好了,最好是精通学习的傀儡,为班级争光,为学校争光,为家里争光,吃饭、睡觉、身心健康都远远地抛在脑后,你不是你自己。
而副本更加将这种制度妖魔化,利用种种方式折磨玩家。
不管如何活过肃清,只要你违反万千规则中的一条,哪怕是在从食堂回来的路上被掉下的花盆砸中,当场昏迷不醒,被同学拖进教室时晚了一秒钟,都毫无通融地算作“违纪”。
最终在问答中不得不承认,被带到悔过室,进行强迫性的反思,然而这在陈甘霖眼里看来,不过是成为傀儡而进一步的洗脑。
画中的“悔过”两个字埋藏在杂乱的笔触之中,看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
然而他的目光却像被胶水黏在画上,无法移开半分,仿佛其中有某种魔力。哪怕他感觉暴躁涌上心头,粗糙的画面盯久了,笔触会神奇般地变细腻,浮现栩栩如生的景象。
一个鬼怪般浑身鲜血淋漓的无面人拧下了一个人头,嘴里还叼着残肢,如清道夫般清扫所有生物的气息,并以此为乐,陷入魔怔。
陈甘霖召唤出面板,可是他发觉挪动手指都困难,他掐了自己一把,可深陷漩涡的感觉并没有散去,他盯着那张卡牌,就是无法启用。
“班长!班长!”
有人突兀地在寂静中出声,上来摇动他。
在那人接触到他肩膀的片刻,陈甘霖身上的吸力消失了。
他转头,看到许南正看着他。
许南见叫他没反应,便担心上前查看,无意间救了他一回。
陈甘霖回神,片刻问道:“你看到这幅画了吗?”
许南看向他对着的画,挠头欣赏片刻:“看到了,挺好看。虽然我看不懂,或许这就是艺术吧。”
他对画毫无反应,像是单纯地看画而已。
闻言,陈甘霖眯了眯眼,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直到确定许南是真的许南,而不是他的幻觉。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像自己一样,被画定住?难道是他没有看出“悔过”两字?
陈甘霖忽然发现许南手中捏着的卡片,卡片上花纹繁复,纠缠在一起隐约显现大脑的形状。
这是商城在售的[思维强化卡],功效是强化思维能力,间接有帮助人保持清醒的作用。陈甘霖刚刚试图启用的道具,就是比这个强效一点的[清醒卡]。
看来许南是因为用了这个,所以思维没有受到影响。
他刚松一口气,却又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有这张卡牌?”
这张卡牌不便宜,少说要一万积分,作为刚参与游戏的新人,许南不会有那么多钱。
许南说:“一个人给的,说只要使用这张卡牌,可以平安度过悔过室。”
陈甘霖感觉不好,追问道:“谁?”
“是我。”有人影毫无预兆地出现。
那人壮硕的个头太过明显,以至于陈甘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皱眉,紧盯着狄晃的脸:“你打的什么主意?”
与面容不符,狄晃脸上每个表情都带着一种狠劲儿,他此时也正用那种眼神看着陈甘霖,令陈甘霖有些警惕,他却作出无所谓的模样:“好心帮助而已,如果不想用随时可以扔掉。”
许南有些怔愣地看着两人,饶是迟钝如他,也闻出了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儿。
这是怎么了?他们班长和这人有过节吗?
作为和平主义者,许南遇事不决先劝架:“班长,他或许真是想帮我呢,我刚才还感觉不舒服,用了卡牌后好多了。”
陈甘霖默不作声地开始挽袖子,从那天在办公室里遇见狄晃开始,他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恶意,所以不会信“真心帮助”此类的借口。
给许南卡牌,又让许南来找自己,意图太明显了。
忽然,他挽袖子的动作停顿,转向许南。
“你的卡牌生效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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