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兰德里科负责的远征项目,在北极蛮荒之地里连续挖掘出千年古迹,这件新闻一连多日引发轰动,借着这次宴会,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陆续到场道贺,但彭德尔顿老爷依旧没有回老宅的消息,看来老父亲的政务一直这么繁忙操劳。
耶蓝站在小茶几旁边吃着马修递来的纸杯蛋糕,见宴会厅人来人往,奢华高端的礼服在眼前摇晃,有些昏头,他闭闭眼,打了哈欠。
安东尼端着酒杯站在他身边,伸手点了点崽的脑袋:“再撑会儿,不少人都在看你。”
耶蓝哦声,看见兰德里科正在和某位男宾攀谈。
“诺兰,我们多久没见了。”
“三年而已,兰德里科。”
“听说将军在边境行动很活跃,接连胜仗,作为同僚的我却只能整日埋在公文堆里,对此实在是愧疚。”
赞多回握住他的手:“客套话就免了,总觉得下一秒你就要把我枪毙了埋进土里。”
兰德里科顺着他的话回答:“可爱的弟弟竟被女皇陛下许配给你,任谁都想这么做。”
“这件事我会向女皇说明缘由,请她撤销婚约。”
“将军还是这么任性妄为,居然想违抗女皇的命令。”兰德里科瞧见谁,他向赞多的左后方招招手,没几秒,那只身躯幼小的崽步履蹒跚绕过了赞多的眼底,站到兰德里科的身边,“耶蓝,这位就是诺兰将军,虽然不是正式会面,你还是先问候声吧。”
赞多将空酒杯递给旁边经过的服务员,视线安静地落到那只崽的脸上,懵懂可爱的面容神态第一次在彭德尔顿家得以实现。
此时耶蓝已经向他伸手问候:“初次见面,诺兰叔叔,我是耶蓝。”
赞多微微弯腰,握住了崽崽的小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赞多。”
耶蓝则朝他咧嘴嘿嘿地笑起来。
安东尼说:“怎么能喊叔叔。”
耶蓝看向安东尼:“都说诺兰叔叔比哥哥大十几岁,我不喊叔叔……难道喊爷爷吗?”视线怯怯地询问兰德里科。
安东尼想笑,遭到兰德里科凉凉的一眼,勉强忍住了上翘的嘴角。
赞多笑道:“都可以,我不介意。”
耶蓝看着赞多漆黑的眼,觉得他笑得没有感情。
后来耶蓝和其他孩子跑去宴厅中央观看人鱼虫歌唱,灯线聚焦,周围的光都陷落下来,前方人多,赞多站在原地喝完第二杯清酒,看了看终端,时间差不多了,打算离宴。
刚走没几步,余光瞥见那只幼崽踮起脚尖拼命地想够着高桌上的那杯青果酒,青果酒虽然烈性不大,但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太早了点。
赞多没有离开,也没有出手制止,原地站好,目光平静观察着他迟钝的动作。
直到耶蓝卯足劲头够到了酒杯,崽暗自偷笑,小心翼翼地揭开桌布,弯腰躲到桌底下,就没动静了。
赞多的食指轻点着桌面,和兰德里科发完信息,没几秒,气势汹汹的兰德里科揭开桌布把里面的崽强行拖出。
不知道兄弟俩在说什么,耶蓝的表情很固执,也似乎游刃有余,并不是人人传言的天真懵懂。
赞多挑挑眉,觉得有点意思。
被兰德里科教训完,耶蓝离开宴会厅,躺在中庭摇篮椅上晃悠,抛着手里的圆形黑玉石,瞧着挂在黑幕那轮截面积巨大的粉白圆月,月上的无数环形山看得十分清楚。
虫星的月亮让他怀念起地球,沉重心思压得耶蓝微微蹙眉,握紧掌心的圆石将其一把投掷远方丛林黑影里,没听见石头落水,倒是有脚踩枯叶的窸窣声。
客人都在宴会厅,谁会出现在这里。
耶蓝坐起来:“是马修吗?”
“想必你就是彭德尔顿的三少爷了。”黑暗里走近一个穿着中规中矩的成虫,其皮肤黝黑,耳尖子琥珀眼,随性的马尾长发被束于脑后,脖颈手腕额前均挂着红石金链子点缀。
耶蓝眯眼看了看,是一个月前在后院偶然看见的那只虫。
耶蓝跳下摇篮椅:“叔叔是谁?”
阿尔达虫将右手放于腹部前,向他毕恭毕敬地弯腰拘礼:“初次见面,耶蓝·彭德尔顿,我是晨岳,来自阿尔达。”
还真来自阿尔达。
耶蓝哦声:“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要真是来找你玩的,也不用这么费劲了。”晨岳咧嘴笑两声,露出嘴里的两排尖牙,裸露的左手臂,自血肉变成锋利坚硬的弯刀。
为了躲开弯刀,耶蓝侧倒后在地上滚了五圈,最终被树根截停,他捂着脑袋,见晨岳站在不远处,抬手打停:“等等!”
“怎么了?”
“你干什么啊?”
“祖上命令,要我们杀你。”
“有病吧开面直接砍我!”
晨岳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态度弄得迟疑:“你是彭德尔顿家三少爷没错吧?”
“……”耶蓝坚定回答,“我不是!”
晨岳哦声,提刀来砍。
“都说我不是了你还砍我?”
“你看见我了还是得死。”
耶蓝嘴角微抽,见晨岳又提刀冲过来,速度很快,瞬间站在了面前,对方的琥珀眼眸透着刺骨寒冷,银光一闪。
耶蓝本能抬手,变出的鲜花被弯刀削断,他当即卧槽声,缩起小脑袋躲开利刃,转身跑到密林深处。
晨岳起初还在惊讶这只幼崽还有点功夫,直到看见他连滚带爬地钻进丛林里,他收回弯刀,嗅了嗅遗留的体味,大步踏进林子。
“小子,我改主意了,等我找到你,我就要把你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晨岳狂恶的笑声令他不寒而栗,耶蓝转身望了望不远处的庄园,含泪地想,早知道不跑这么远了,这么小的崽居然也会被人盯上性命,真是活大发了。
片刻后,左侧传来动静,他急忙起身避开飞来的数根毒刺,晨岳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耶蓝没时间反应,只见寒光朝他披头砍来。
他闭眼后没等到脑袋滚落的残留痛觉。
却听晨岳陡然高喝:“诺兰!”
耶蓝惊然睁眼,见赞多单手拿捏着晨岳的那把弯刀,身躯宽硕,侧颜淡薄,没时间细看,双方已经拳脚相加混打起来。
暗林里的光影迅速闪烁,捣毁的林和漫起的尘土,耶蓝趁机溜走,半路撞上马修和安东尼,觉得这种时候就该委屈委屈,培养兄弟感情,耶蓝用力掐了掐大腿肉,憋憋眼泪,一下子扑到安东尼怀里开始哭哭啼啼:“呜呜呜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害怕死了呜呜呜。”
安东尼气得半死,对着树林破口大骂:“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彭德尔顿找抽!马修!把那小子给我抓过来!”
“好的,少爷。”马修绅士作礼,掏出怀里的15毫米子弹高射机枪。
从哪掏出来的这么大机枪!
躲在安东尼怀里的耶蓝差点吐槽。
他很快被带回庄园安顿,听说晚宴里的人没有察觉到异变,因为当初建立庄园时,建筑的隔音设施十分完善。
阿尔达虫的蛮劲足,耶蓝左臂骨裂,医生先是将错位骨头顺利恢复原位,但另一处伤势是深入背脊骨骼的毒刺,取出很麻烦。
半小时后血清药效截止,耶蓝疼得眼泪唰唰地流。
安东尼见了立马把医生拖回来:“他疼得睡不着觉,你赶紧给他再打一针。”
医生颤颤巍巍地回答:“小少爷年纪太小,过量血清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安东尼一个凶眼射过来:“你是要他疼死吗!”
“……”
耶蓝说:“我们库房有滋甘草和奎修莲吗?”
“有。”
“我在书上看过,这两者似乎能缓解毒素堆积,能不能麻烦叔叔调试下药剂。”
医生思考片刻后恍然大悟:“确实有这种功效,虽然没有正规血清剂有用,但至少能缓解痛觉,我试试看,不过深入骨骼的那枚毒刺,还得另想办法。”
安东尼说:“这个不用担心。”
医生离开,安东尼坐在床边看着被纱布包裹的左臂,又瞅了瞅耶蓝略显苍白的脸:“护卫队押送那只阿尔达虫的时候被他逃走了,我们担心对方半夜找上门,正巧诺兰休假,所以大哥邀请他暂时住在这里。”
耶蓝喝完马修递来的药:“早知道不乱跑了,哥哥们这么忙,我还总是添乱。”
“你竟然这么懂事,作为哥哥我真的感到很欣慰。”安东尼装模作样地挺直腰板,他昂昂脑袋的模样似乎很高兴,“作为哥哥就是一个给弟弟擦屁股的存在,你不用担心,有人可以处理你背上那根毒刺,想想也该来了。”
“是谁?”
“诺兰。”安东尼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耶蓝无语地说:“二哥你知道你笑起来真的真的真的很难看吧?”
安东尼扯他脸皮子:“这种事不用提醒两遍。”
赞多进房后,观察了下耶蓝脊梁里的毒刺,他转身脱掉外大衣和西装,卷起衣袖,瞧了眼安东尼、马修以及两个仆人:“麻烦都出去。”
“不行,我不在阿蓝肯定会害怕。”
满不情愿的安东尼还是被管家拖出了房间。
趴在床上的耶蓝久久没听见动静,心想诺兰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转头就看见他从小皮箱里抽出一把手术刀,眼瞳当即缩了缩,人往床边慢慢挪动位置,脚腕被赞多抓住。
“去哪?”
“我有点饿。”
“做完再吃。”赞多毫不留情地把他拽回原位,表情冷淡,“马上就好。”
耶蓝看他准备直接下刀划进血肉里,惊愕地张张嘴巴:“……大哥你下刀前都不带麻醉的吗?”
赞多顿了顿,毫无波澜地哦声:“差点忘了。”
耶蓝的眼瞳剧烈地晃了晃。
迟早死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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