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渊回答：“……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意思是说不会给人亲近的机会？

说实话，顾留卿也想象不出秦九渊跟人亲近是什么场景。按他这么副生人勿近性冷淡的样子，又洁癖强迫症，大概是要注孤生的。

从走廊到停车的地方，要穿过前院的曲折青石小径。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雾蒙蒙的渺渺一片，仿佛隔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轻纱。

雨水打湿桂花，清幽的桂花香气经了雨水的浸染、扩散，更加幽远绵长。

正是饭点，过来九原阁吃饭的人不少。

一对年轻情侣不知什么原因吵了起来，女生指向秦九渊这边，气哄哄地向旁边的男生抱怨：“你还问我为什么生气！你看看人家怎么撑伞的，再看看你怎么撑伞的。我这肩膀都湿了大半了，你这男朋友都看不到吗？”

顾留卿下意识地看了看秦九渊。

秦九渊一只手握着伞柄，握伞的手指节分明、修长好看，握伞的姿势也带着点跟常人不一样的矜贵优雅。他稍微把伞倾向顾留卿这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却因为被雨淋到而有些湿漉漉的。

“秦先生总这么绅士吗？”顾留卿伸手握上伞柄，把伞扶正来。

“偶尔。”秦九渊说。

顾留卿伸手握上伞柄时，指尖有一瞬间和他的指尖碰触。

再接着，秦九渊觉得被淋湿的肩膀传来一阵干燥的暖意，似乎之前的湿漉漉都是错觉。

他敛了敛眸，看向顾留卿。

顾留卿对他挑了挑眉，算是承认了。

秋雨滴答滴答落下，一下一下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头。

走出前院，快要上车时，一个声音传来：“顾少？！”

顾留卿看去，是那只小云雀妖。小云雀妖旁边还站着张助理。

他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之前提过让小云雀妖在这九原阁等他来着。结果他忙起来就忘了。

“你还在这里等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阿雀：“……”

当然，他不敢抱怨。本来也没约定具体时间，顾少只是让他到九原阁等。

更何况，那位大人还神情冷淡地瞥了一眼过来，让他不禁眼皮一跳，脊背一凉。

看到那串血红珠串戴在顾少腕间时，他就知道那位大人和顾少关系匪浅，很可能还是那种关系。

再看现在这两人同撑一把伞，那位大人还亲自撑伞，一个矜贵冷峻，一个俊美昳丽，偶尔一个眼神对视，俨然天生一对。

早知道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扰这两人约会啊。

“顾少，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不然下次再上门拜访您？”他求生欲极强地说。

“也行。不过也没必要特意上门拜访了，我打电话问你一些事就好。”顾留卿看出他是害怕秦九渊，也不勉强他，扔了个小玻璃瓶子给他，“转运丹，可以暂时恢复你被截取的气运。”

那个小玻璃瓶子只是普普通通、规规矩矩的样式，白色的不加修饰，看起来毫不起眼。

张助理一看那似乎随手拿过来用的瓶子，再想想秦总手上那玛瑙红精致小玻璃瓶，瞬间觉得自己吃了好大一碗狗粮。

这么些天下来，他也算对顾留卿有几分了解。

知道顾留卿对自己炼制的丹药很重视，几乎每一颗都色泽鲜红、味道甜腻、圆润漂亮。至于装丹药的瓶子却不怎么上心。尤其还是随手炼的、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丹药。

不仅对于装丹药的瓶子不太上心，对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也不怎么在意。能专门挑瓶子装丹药，可见顾留卿对给秦总炼制的丹药还算上心。

其实有时张助理看不明白这两人的相处。

说这两人互相在意吧，顾留卿又不时挑衅为难秦总，摘秦总的玫瑰花、偏要洁癖的秦总一起吃火锅、给秦总炼的丹药也是秦总讨厌的甜腻味，而秦总坑顾留卿买那座六个亿的庄园别墅也不手软。

说不在意吧，种种细节又表明，在两人心中彼此是重要的，待遇也是特殊的。他就没见过秦总对谁这么纵容体贴过，竟然还亲自帮撑伞。顾留卿对秦总也是特殊得没得说的。

张助理不由得怀疑，难道这两人走的是相爱相杀模式？

秦九渊视线在那玻璃瓶子上一顿，跟顾留卿说：“事情还是当面问清楚好。我先去车上等着。”

顾留卿点了点头，找了个避雨的亭子，又设了结界不让声音传到外面去。

“你认识这珠串？”他摸了摸腕间的血红珠串，直接开门见山。

阿雀瞳孔一缩，显然很是恐惧。不过他还是开口说起来：“这原本是九渊大人的。”

“这要从灵异局的成立说起。灵异局一千五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原型，是妖王成立的。不过一段时间后妖王失去踪迹，灵异局群龙无首，众修士你争我夺，一片混乱。直到三百年后九渊大人横空出世，以暴制暴，血腥镇压后才平定混乱。

当时九渊大人手上就戴着这串标志性的血红珠串，甚至有传言说这珠串是吸了无数鲜血才被染红的。这传言不知真假，不过看到血红珠串，很多老前辈都会想起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给小辈说起这段历史时也会提起这串珠串。”

顾留卿摩挲着血红珠串。珠串的原主人还真是秦九渊，还跟了秦九渊不短的一段时间。

“之后呢？”他问。

“九渊大人平定混乱后，重振灵异局，我们修炼界安定繁荣了一段时间。两百年后也就是一千年前，九渊大人不知道是闭关还是去了哪里，百年不见踪影。之后再出现时那串血红珠串就不在九渊大人手上了。”

一千年前，刚好是他少年时无意中得到血红珠串的时候。也不知道秦九渊是去了修真界，还是珠串无意间流落到修真界。

“然后？”

“九渊大人一直执掌灵异局，一百多年前开始闭关，把灵异局交由玄之先生接管。二十多年前天降异象，才知道九渊大人出了事。”

知道了秦九渊的大致经历，不过顾留卿最想知道的还是没被提及。

“秦九渊原形是什么你知道吗？”

阿雀摇头：“不清楚。我族中的前辈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九渊大人似乎是上古凶兽大妖遗留的后裔。上古末期面临末法，很多大妖和厉害的人修都带着亲友弟子迁移到其他世界。九渊大人似乎是某一族上古凶兽的后裔，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跟着族中长辈迁移走，遗留了下来。”

顾留卿问了一圈下来，结果还是没弄明白自己想要知道的，还平添疑惑。

秦九渊让张助理送阿雀回去，他和顾留卿一起回去。

“问清楚了？”

“没有。”顾留卿摇头。

他伸手懒懒散散地撑着脸颊，侧头凑近秦九渊认真看了看，琥珀般晶亮的眼眸兴起一丝跃跃欲试：“秦先生秘密这么多，怎么挖也挖不完，让我更好奇了。”

秦九渊：“……要开车了，顾少还是系上安全带为好。”

顾留卿懒洋洋一撩眼皮：“秦先生帮我系？”

“顾少是不会系？”秦九渊用那双沉静的凤眸静静看了他一会，把自己系好的安全带打开，又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把安全带系好，示范给顾留卿看，“现在会了吗？”

顾留卿：“……”

……

到别墅门口，秦九渊去地下停车场停车，顾留卿则直接下了车。

他刚下车，一个裹着黑色宽大外套、带着笨重的黑眼镜、浑身气息阴沉的学生朝他这边走过来。

顾留卿眯着眼，认出这是小云雀妖他们遇到的那个一言不合就抽出水果刀的疯子。

就在那阴沉学生从他身旁经过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人把手伸向了外套里面，像是之前一言不合掏出水果刀的前奏。

此时雨已经停了好一会，不过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地面上也积了薄薄一层积水。

顾留卿本以为那人下一刻可能会拔刀冲过来，却没想到直到错身离开，那人也没有什么动作。

难道猜错了？

又走了几步后，听到后面有细微的动静。他回头看去，就见那阴沉学生手里拿着水果刀、眼带血丝、不管不顾地飞速向他冲过来。

顾留卿眼神一冷。

上一个敢拿刀对着他的人，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在那阴沉学生冲上来时，顾留卿一脚把他手里的刀踢掉，又一脚踢上他的膝盖，把他踢倒在地，脸朝着积水的地面扑去。

“谁让你来的？”

那阴沉学生把脸从积水的地面抬起，连连吐了几口水，梗着脖子不说话。

“不说？”顾留卿一脚碾在那人的脸上，把那人好不容易抬起的脸又踩到积水的地上。

“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种，没人要的怪物，”那人眼神阴毒，“你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应该一出生就被掐死。”

“呵。”顾留卿极轻地笑了一声。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谁这么当面骂他了。在他当上魔尊后，几乎谁都畏他惧他，敢当面点出他半人半魔的混血身份，骂他是杂种的，几乎没有几个。当然，背地里骂他的肯定多了去了。

“你说的都对。”顾留卿伸手搭上那人的胳膊，只轻轻一扭，就听见骨头错位咯嘣响的声音，“但是吧——”

他笑得漫不经心，又轻描淡写地卸了那人的另一只胳膊：“我最讨厌的……就是听别人说实话了。”

“啊——”那阴沉学生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惨叫，额头上冷汗岑岑。

“真吵。”顾留卿一脚踏上去把他的下巴卸掉，“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是谁让你来的？”

“噢，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了。”他嘴角噙着笑，笑容愈发灿烂耀眼，只一脚踢过去，咔嚓一声，就把那人的下巴恢复好。

那阴沉学生瞠目结舌，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眼前之人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被包养小情人，分明是魔鬼！

从心底升腾起的无限恐惧让他慌乱起来：“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还没满十六岁，我还在读高中。我还有病……对，我还有精神性疾病……你这样对我是犯法的！”

“犯法？”

“对，没错！我是未成年……我还有病……”那人脸上的神情有些癫狂，细看之下他的眼神中还有些得意，“你动我是犯法的！犯法的！”

“来啊！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种、早就该下地狱的魔鬼！”那人以为顾留卿是犹豫了害怕了，愈发癫狂、得意起来，“你动手啊！怎么不敢动手了？！来啊，把我打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