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到医疗点后，步仪才发现受到袭击的仅有基地，而外面的参赛者们毫发无伤，不少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片废墟。
直播切断，他们暂时无事可做，秩序署索性组织他们来医疗点帮忙。
基地还有一定的基建储备，临时医疗点由特殊可折叠材料展开，稳稳当当地立在没有地基的地面上。
步仪就是在这里碰见了殷思婷。她六神无主般地在床位间转悠，因为有些碍事被赶到旁边去分发物资。步仪帮谢霄领用来安神镇定的营养液时，殷思婷瞥见她身上的制服和血迹，立即磕磕绊绊地道：
“你、你是幸存者吗？”
步仪之前一直戴着面罩，殷思婷是第一次见她的脸，因而没有认出来。
步仪点点头。
“我有些想问的事……”殷思婷咽了咽口水，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度激动，眼下有些憔悴的阴影，眼神却炯炯有神，“幸存者里，有没有星零娱乐的人？”
星零娱乐，这是殷思婷所在的公司，步仪从她给自己的资料上了解了这一点。
她拿过营养液，没有隐瞒：“各公司的负责人没丧命也是重伤。除了这里躺着的，剩下的都死了。”
殷思婷的表情没有变，眼中却分明浮现出了一丝喜悦和希冀，似乎有什么沉重的枷锁就此解开了一般。
“死了，死了……”
步仪转身离去，把喃喃自语的殷思婷留在身后。
殷思婷的反应在医疗点并不算罕见，帮忙的参赛者不是无动于衷就是幸灾乐祸。从她的自述和负责人的聊天内容来看，估计他们大多数跟高衿差不多，并没有把下属当人看。而下属并非无感情的工具，自然也不会对上司有什么怜悯之心。
在这里，唯一对上司抱有希望的恐怕只有谢霄。
医疗点角落有一片给轻伤伤员的休息区。步仪走过去，把营养液递到谢霄面前。
“这个对你的精神状态有好处，先喝掉。”
谢霄小声说了句“谢谢”，机械性地接过营养液慢慢吮吸，眼神还有些呆滞。
估摸着营养液起效了，步仪观察谢霄的状态，果然神情没那么恍惚了。
她坐到谢霄身边：“好些了？”
“好多了……”
“嗯，那跟我讲讲你的事。”步仪话锋一转，“上过内校，没有异能，没有任何执行危险任务的经验，为什么要来晨昏？”
步仪早就发现了，晨昏明面上直属秩序署，实则没有那么简单。
她前世的工作经验告诉她，不少财团在边缘地带都有渗透。除了工业等方面，还有一些不能摆到台面上讲的产业，比如像晨昏这样偶尔跟异变域有接触、还会接一些危险任务的组织。
一开始对武器品牌和型号的观察让她有了猜想，但尚不明确，毕竟武器只是工具，从哪家购买都是自由的。真正让她确认的是谢霄的话。
她从隋氏集团的内校毕业。
内校的人几乎不会流通出去，哪怕是下放到边缘地带的危险产业。
——晨昏是隋氏在边缘地带的延伸。
谢霄是个例还是常态？如果是常态，那隋氏内部究竟出了什么情况？能在内校毕业的每个学生都很宝贵，流放到边缘地带的基层不是明智选择。
步仪不打算放过这个收集信息的机会。如果是之前问，谢霄未必会说，但她现在决策力薄弱一些，说实话的可能性更大。
“我……”谢霄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很久才叹道，“原因有些复杂，不过最直接的……”
她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手看了很久，才极小声地道：“我……得罪了一个人。”
这倒是出乎步仪意料。
“是吗？”步仪道，“谁有那么大权利可以把内校的学生放到这种地方？”
虽然只是学生，但内校培养每个人都消耗巨大的花费和心血，再加上不少学生的长辈都在财团内部任职，这些学生不是随便一个高层一句话就能抹掉的。
“确实……有很大权利。”
“董事长？”
“不、不是，没那么大。”谢霄声音越来越小，“再低一点。”
低“一点”吗。
步仪随口道：“隋岚？”
隋岚，现任董事长隋期的外甥，前任董事长隋明唯一的孩子。因为种种原因，他目前在隋氏集团的位置不是核心，但地位摆在那里，确实有权处理一个学生。
谢霄竟然没有立刻反驳：“差不多了……”
“差不多？”步仪眨眨眼，一方面诧异谢霄居然招惹过这类人物，一方面疑惑跟隋岚地位差不多的纨绔子弟还能有谁。
谢霄凑在她耳边，声音有些颤抖：“是隋昇。”
步仪：“……哦？”
隋昇是隋期的儿子、隋岚的堂弟，隋氏继承人最有竞争力的人选。
按理说他既有地位又有权利，比起隋岚确实更可能做出这种事，但步仪有点惊讶。
她前世跟隋昇有接触。印象中的隋昇性情温和，不是这种随意处置他人的类型。
“……”谢霄到底做了多得罪人的事啊。
“怎么了吗，安和姐？”谢霄说完之后有点紧张。
“没事。我明白你的情况了。”
谢霄只是内校来边缘地带的个例，隋氏内部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变动。疑问得到了解答，步仪便不再继续追问，低声道：“你好好休息，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及时去看医生。”
“好。”
“心情有没有放松一点？”
“嗯，轻松多了。”
营养液确实有效，谢霄看起来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就连脸颊都重新有了血色。她看向步仪，“安和姐，你救我们的时候复制了两块门板，那是你的第二个异能吗？”
步仪如实回答：“不是，还是之前那个。我只是把门板判定成了武器。”
谢霄诧异：“啊？这样也行吗？”
步仪避重就轻地扯道：“门板怎么不算武器？我拿着门板给高衿来一下他就没了。”
“嗯，也有道理……”
谢霄说出秘密像是放下了心里的部分重担，也可能跟步仪的插科打诨有关，气氛放松了些。
“那高衿不仅展开过法阵，还能控制气流，他是有两个异能吗？”她问道。
“不算。对于异能者来说，做法阵是可以学习的一个技能。只要经过系统训练，大部分异能者能做出特定功能的法阵来。”步仪解释道，“其中，空间传送类的法阵最难，能做出来的人很少。而基地周围那种抑制类的法阵最容易。”
“唔，大家都能学的不算异能，只有独特且先天的才算异能？”
“嗯，理解能力很强。”
“那自己独特的异能还可以精进吗？”
“可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精进，能做到的人的提升程度也有区别。”
谢霄先前生活在城市里，对异能的了解很少。她尝试着总结：“也就是说，判断异能者强弱的标准有，异能数量多少、学习能力强弱还有判定是否灵活？”
“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个。”步仪耐心地说，“异能是有血统论的。”
“血统论……？”
“嗯。有些异能，比如占卜和契约之类的，只有最古老那一支血脉的后代能掌握。”步仪道，“不过由于种种变故，那支血脉几乎被消灭干净了。”
“占卜和契约，听起来好古老……”吸取着新知识，谢霄看上去比平时沉着冷静很多，“不过，这一支血脉不应该很宝贵吗？为什么异能公会不保护得更好些呢？我听说异能公会的宗旨是为所有异能者提供无私无偿的庇护。”
步仪摇头：“我也不清楚。”
谢霄有些惋惜：“唉，真是……”
“打扰一下。”
有人走到她们面前站定，谢霄顺着熨帖的裤脚向上看去，来人是方才带队救人的秩序署某队长，时翊方。
“我们有些情况需要了解。如果二位目前身体情况允许，能否请你们回答一些问题？”时翊方似乎并没有被血腥气或疲劳影响，白色制服上一尘不染，面色也毫无波澜。
步仪对他道：“我们没事，你直接问就好。”
“是。”时翊方自然地答了一句，然后莫名沉默两秒，继续道，“……是突然发生了袭击吗？有没有提前感觉到什么预兆？”
“没有什么预兆。”步仪说完，转头看向一直不敢说话的谢霄，“你呢？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谢霄闻言连忙摇头：“我也没有。”
“这场袭击的具体过程还能记清吗？”
步仪这次没有让谢霄说，一边回忆一边回道：“先是一根藤蔓把门贯穿，挡住了逃生的路。然后多条细一些的藤蔓从地底钻上来，把身上科技产品多的人直接吞掉了。比较奇怪的是，高衿展开法阵时，好几条藤蔓配合起来从多方向破坏法阵并攻击他，我暂时还不确定它们的目标是法阵还是高衿。然后高衿施展异能对抗，不久后我们就已经躲进了掩体，不清楚后面的事了。”
时翊方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打开终端录下音来，态度始终保持着一丝不苟。
步仪道：“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时翊方微微颔首：“暂时没有了。感谢二位的配合。”
也许还是害怕陌生人，谢霄在旁边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个，安和姐，”时翊方走后，谢霄有点不安地问步仪，“刚才一直是我们坐着他站着，没关系吗？”
步仪一愣，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点：“理论上我们是伤员，没什么关系。”
“额，这样吗？”
“嗯，不用想太多。”
谢霄安静了没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过，总感觉刚才谈话的氛围有些不对……”
步仪有些无奈：“哪里不对？”
想了半天，谢霄没能总结出个所以然，只挑了个稍微清晰些的直观感受：“这位时队长带给人的感觉和您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步仪：“正常，混社会混久了的人都这样。”
谢霄：“社会真有这么神奇吗喂！”
节奏缓一点点，交代一些背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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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边缘地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