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被误解

填饱肚子后，宋予凝自觉地将高修杰系统里的案件整理提交，快速完结。

当然，碰到材料有缺失的，只能先放着等明天他回来再说。

一口气加班到十点多，外头乌泱泱的人群似乎也散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涂一沅，程萍年纪大熬不了夜，九点没到就先走了。

宋予凝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筋骨，决定去泡杯咖啡继续干。

“喂，你还不走？”涂一沅回过头看她，蹙眉说：“要不然去午休室找张行军床挤挤。”

宋予凝脸微热，大伙儿都在忙工作，自己也不好意思先回去。

况且这个点了，她没车估计只能走回家——还不如窝公司加班呢。

接近凌晨，系统里的报案件数还在不断增长，终于连涂一沅也撑不住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去眯一会儿……”她扭头问宋予凝，“你真不走？不走的话关注一下后台系统，有问题叫我。”

宋予凝不暇思索地应下：“交给我吧。”

说完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临近凌晨，外头的灯灭了。

她估摸着这个点高修杰也不会再回来，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在桌上打盹。

隔天一早，宋予凝是被电话吵醒的。

工位上的座机催命似的铃铃叫个不停，她揉揉眼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喂。”

“是……小宋吗？”高修杰很意外听到她的声音。

宋予凝含糊应了一声，“是我……高哥，有事吗？”

“一沅呢？”

“涂姐去休息室睡了，要我叫她吗？”

“算了，不用了……你现在有空吗？”

高修杰通过电话语音，全程指挥操控，教她将系统里几个重要案件提交剩余的补充资料，最后快速结案。

退出主界面，【待收件】一栏里报案数量仍维持在四位数，宋予凝瞬时清醒了。

“高哥，你和苏总什么时候回来？”

高修杰说，“四点多查勘就结束了，大厦楼下关着门……我俩都先回家了。”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也才六点。

这么说……他们才休息了不到两个钟头？

“高哥，你再睡会儿……案件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

高修杰笑了下：“你也回去吧。昨天辛苦你了，对了，顺道跟一沅说一句，让她看手机……我估计她又没电了。”

“好的，我会转达给她的。”

“嗯，那先这样……再见。”

宋予凝彻底睡不着了，去卫生间搓了把冷水醒醒神。

回到办公室，重新浏览了一遍系统后台。

一个晚上过去，报案量还在逐步递增。

她一目十行地划过，按照高修杰教她的，火速将小额案件处理完。

剩余的实在催不动，只能交给他自己处理了。

等她把所有事情干完，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程萍早早到了，这种日子谁也没心思休息，恨不得早一刻把活干完。

她见宋予凝一晚都没回去，惊诧不已：“你晚上睡哪儿呢？”

宋予凝用食指挠了挠脸颊，“趴着凑合一晚。”

程萍满脸心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在。”

她指着南边敞开的房门，“砚和办公室不是有沙发吗？就算趟沙发睡也比趴着好。”

小姑娘这趟受了不小的罪。

从西澜一路赶来，又累又困不说，熬了大半夜，眼窝下泛起一片青灰。

“行了，也别杵着了，赶紧回家洗个澡再过来吧。”

宋予凝迟疑了数秒，“这……能行吗？”

“有什么能不能的，我说行就行。”

程萍看不过去，“洗个澡吃顿好的再来，接下来可有硬仗要打了。”

宋予凝见此，振奋不已：“那我快去快回，保证完成任务。”

“别贫了，赶紧的吧……瞧这小脸，都熬得蜡黄蜡黄的。”程萍怜惜道。

如此，宋予凝也算寻了个由头，直接回了趟家。

到家后发现热水器坏了，无奈匆匆洗了个冷水澡，换好衣服又准备出门。

吴茜的卧室门关着，昨晚的动静倒是没影响她睡觉。

宋予凝觉得好笑，暗暗为这位可爱室友的睡眠质量点赞。

小区楼下的早餐铺子照常营业，宋予凝多带了几份包子油条和豆浆，包得严严实实地装进自己的帆布袋里。

九点多到公司，前台被客户围满了，场面跟昨晚一样热闹。

进门时不小心便被赵妍妍逮到，赵妍妍扯着嗓子喊她：“姑奶奶你才回来呢……”

目光微顿，察觉到不对劲，“包里什么东西……交出来。”

宋予凝才不干，轻轻拍开她的手，让她饿了上食堂打牙祭去。

气得赵妍妍咬牙跺脚，直骂平日里白对她好了。

科室里涂一沅也来了，饿得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直嚎。

“涂姐，我带了早点……你要吃点吗？”她问。

涂一沅闻言眼睛瞬时亮了，“噌——”地坐直了身子盯着她。

吃人嘴软，她难得夸赞一句：“不错，会办事！”

早餐都还热乎着，宋予凝挑了一素一荤两个包子附带冒着热气的豆浆准备出门。

“哎，你去哪儿呢？”涂一沅咬着牛肉陷的馒头含糊不清地问，眼神里盛着疑惑。

宋予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回她：“给我师傅送去，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吃了没。”

临走前又拜托她，把剩余的几份早点分发给苏总和高哥，她特意多买的。

正如宋予凝所料，杨千昭被科长程觅云拉去做苦力，这个点满肚子怨气哪儿还顾得上吃。

“师傅，你怎么在这儿啊？”她从口袋里掏出温热的早点，环视了一圈理赔科的内部，“可让我好找。”

杨千昭奇怪她怎么过来了，眸光一低看到她手上的东西，笑说：“行啊，还知道心疼我。”

理赔科昨晚加了一夜的班，查勘员为了提神在里头吞云吐雾，时下沉闷的空气并不好闻。

宋予凝送完早点就待不下去了，二话不说拔腿准备跑路。

“着什么急啊？”杨千昭一把拦住她，吸了口豆浆轻声示意：“欸？陈则省在里头的办公室待着呢，你要进去看看吗？”

宋予凝当即辩驳：“我才不是！”

“不是什么？”杨千昭眼底闪过狡黠，“胆子这么小呢……开个玩笑而已。”

话音刚落，里间的门还真的被人打开。

她吓了一大跳，做贼心虚地快步跑了出去。

回到科室，高修杰和苏砚和也来了。

她面上含笑，脚步轻快地跑进门，见到人还不忘甜甜地打了声招呼。

“高哥，苏总。”

“哎，来了。”高修杰应了一句。

苏砚和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大伙儿都感觉到气氛不对，涂一沅张了张嘴——

他眉尾轻挑，质问的口吻：“昨天怎么跟你说的？”

完了，算账的来了。

宋予凝垂着脑袋，用低若蚊蝇地音调为自己解释，“苏总，我昨天……”

“别找借口。”苏砚和眼神很冷，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倒是有脸回来……不嫌丢人？”

高修杰恍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开口道：“老大——其实昨——”

“不用替她说话。”苏砚和径直打断，歪过头继续道：“你这种态度……到底是应付工作，还是应付我？”

宋予凝傻了。

脑子也慢了好几拍，被对方的气势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苏砚和看到她这副怂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低斥道：“还站着干什么，去把活干了！”

“哦……好。”她闷闷地应声，喉咙不由哽咽。

一落座，眼眶止不住地泛起酸涩，伸手揉了两下，泪意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高修杰和涂一沅见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现在形势紧、任务重，全司上下都先紧着处理灾后工作。

个人情绪什么的，似乎显得无关紧要了。

苏砚和骂完人，算是把憋了一晚上的怒火发泄干净。

回到办公室，桌面上搁着五个白乎乎的馒头，摸两下还是热的。

早上食堂的餐点供不应求，他来得晚只匆匆喝了碗白粥填肚子。

这会儿还真觉得有些饿了，苏砚和拿过馒头啃了两口，紧接着涂一沅进来了。

“老大。”

“还有什么事吗？”他把东西放下，决定处理完工作再吃。

涂一沅面露难色地，“忘了跟你说了。”

她指了指面前的馒头：“这些……都是小宋大清早带过来的。”

*

即便过了这么久，宋予凝觉得自己还是没什么长进。

被人冷嘲热讽两句就难受得不行，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她不想继续坐在工位被人看笑话。

公司里内外都是人，宋予凝自觉无处可藏，最后拉开安全通道的大门，逃进去躲了小会儿。

难受的时候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

回想起苏砚和说话时的表情，厌弃与恶寒从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流露出来。

他一贯都是如此，教训人的时候不留情面，可只有这次宋予凝觉得自己最憋屈。

脸颊划过一阵冰凉的湿意，她无声地咬住唇，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继而，门被人打开。

楼道里来了别人。

被泪水浸湿的双眸略略瞥了眼，只依稀便看到对方留了头橘色短发。

一手插兜，一手抽烟，站姿笔挺，对着窗外喷云吐雾。

看得久了，对方也有所察觉。

疑惑地歪过脑袋——

“卧槽。”

这里什么时候长了颗蘑菇？

宋予凝蹲在两层楼之间的转角处，后背倚着墙面，左手边是个半人高的方形垃圾桶。

对方可能觉得她是个神经病，烟都没抽直接跑了

楼道里重新静了下来，然而空气里那股让人作呕的气味仍旧挥之不去。

一定是自己哭得太久了，宋予凝想到这，扶着双膝准备起身。

脑袋昏昏沉沉，险些一头栽倒在垃圾桶上。

“吱呀——”一声响起，没想到这地方还挺受欢迎。

她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好好哭一会儿，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人撞见糗态。

“又被训了？”来人嗓子里含着笑。

宋予凝猛地仰起头，捕捉对方到眼底不经意的温柔。

“找了大半天，你倒挺能躲。”

陈则省伸手把人拉了起来，问：“还哭了？”

怎么是你？

你找我干什么？

宋予凝觉得丢人。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却半点也不嫌弃，伸手替她抹去，继而柔声说：“下次想哭来找我。”

“什么？”她吸了吸鼻子，脑袋发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宋予凝睁着通红的眼：“……什么意思啊？”

陈则省应该是笑了一下的，唇角扬起戏谑的弧度。

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不哄怎么追得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