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钦佩感

新的一周，来去如风的苏总终于现身。

工作日的头天就是把两位实习生分别叫进自己办公室谈话。

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宋予凝又开始紧张起来，手心止不住地冒出汗意。

她不知道苏砚和会跟方柏霓谈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

试用期近过半，也到了领导考察下属的关键时期。

如果说之前一个多月的摸爬滚打是为了熟悉公司的规章制度，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能走还是能留就要取决于领导的态度了。

宋予凝懊恼地挠着头皮，或许上回她在酒吧门口不该提前跑路的。

这么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她居然眼睁睁地放过了！

不就是当个司机吗？又不是考科目三，怎么就怕了呢？

宋予凝一脸郁结地对着屏幕发呆，没半点工作的心思。

片刻，苏砚和办公室的门打开，方柏霓出来了。

脚步铿锵有力，走到她的工位前，不屑地扔了一句“老大喊你”，说完转身留给对方一道背影。

宋予凝收回思绪，紧张地抽了两张面巾纸擦拭了一下手心的汗液。

呼——呼——

她沉沉地吐了口气，强迫自己露出几分笑意。

大门敞开，屋子里窗明几净。

宋予凝走进来，小声地问：“苏总，你找我？”

苏砚和抬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不苟言笑的模样一如既往地冷冰冰。

“把门带上吧。”他沉声吩咐，扬了扬下巴招呼她，“你坐。”

宋予凝不敢，吞咽了两下口水，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他面前。

“苏总，我还是不坐了。”她老实答，“你有话就说吧。”

苏砚和的表情不算太好看，放下手中的笔，昂起头打量她。

来了这么久，他还没正眼看过面前这个姑娘。

宋予凝长了张人畜无害的乖巧脸，蘑菇头的造型，外加几分婴儿肥的长相。

怎么看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是说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朴实无华了？

苏砚和眸光一顿，落在她死死捏住裤缝边缘的手指上。

看得出来她很胆怯，进门前估计做足了心理建设。

男人双手交握在身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让你坐你就坐……不用紧张，只是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例行谈话而已。”

宋予凝这才敢抬头，看他时神色不由一怔，目光落在桌面的纸张上。

那是一张考核表。

分门别类地列了十几条打分项。

宋予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不敢再忤逆领导的意思，拉开椅子乖乖落座。

苏砚和拿起考核表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来。

这期间，宋予凝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跟随他的笔尖，片刻也没从那张考核表上移开。

须臾，男人放下纸张，正视着眼前这人的面孔。

目光如炬，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无言以对。

“本来这话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先问你。”

他嗓音微哑，低沉地：“为什么会选择做保险？”

宋予凝：？？？

这算什么问题，她要怎么答？

她的表情过于精彩丰富，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苏砚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换个问法好了……为什么会选择‘英华’，给我一个理由。”

宋予凝低着眉认真思考。

理由……当然是有的。

因为投了这么多简历，只有英华给了面试Offer。

当然，她还不至于蠢到把这种带进棺材里的话如实说出口。

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她吐露半个字，苏砚和耐心耗尽。

“你好像还没做好准备……知道今天要谈话吗？”

“知、知道的。”她嘟囔了一句。

男人发令：“抬起头，看着我。”

宋予凝又开始紧张了，心口砰砰直跳，手掌不自然地搓了搓裤子。

那种被人用热切目光直视的感觉并不好受——对于一个社恐而言，犹如绞刑。

“算了。”苏砚和话锋一转，口气也软了几分，“先不谈工作。”

宋予凝神色缓了缓，只听他道：“把手机拿出来，解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听到不用谈工作，宋予凝整个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掏手机的动作利落又痛苦，“给你。”

小姑娘眼尾微翘，笑意难掩。

男人顿了几秒，伸手接过。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记得存好。”

苏砚和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简单交代：“以后有事，我会用这个号码联系你。”

宋予凝盯着屏幕看了看，顺势将号码新建联系人。

在名称那一栏里，自觉地将其备注为：Simon苏。

“对了，还有个问题。”

苏砚和斟酌数秒，蓦然开口，“——上回你说，偷溜进我办公室是为了打扫屋子？”

宋予凝：？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能不提了吗？

你不觉得尴尬我还觉得尴尬呢。

“我、我就是……顺手的事。”她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男人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继续忙工作去了。

宋予凝见此，也知道他这是打发自己走的意思。

没想到本来经惊心动魄的谈话就此终结，直到出了门，她仍恍恍惚惚没缓过神。

【英华霹雳小分队】里其他成员也在同一天被领导约谈。

对于约谈的结果，四人商议一番，决定坐下来彼此分享。

熬过痛苦的周五，到了晚上，赵妍妍约大伙儿在步行街附近的韩式烤肉店聚餐。

他们提前定了包厢，一进门便有服务生为他们引路。

“这家店的烤肉是一绝，我跟你们说……今天真是有口福了。”

“托你的福，哎……小雨滴，你吃雪花肉吗？我想点两份。”

“我都可以的，你自己看吧。”

“饮料就来整壶的酸梅汤没问题吧……我想喝点解腻的。”

“啊……可是我想喝酒诶，冰啤酒配烤肉，人间值得。”

叽叽喳喳的功夫，四人快速点好了餐。

服务生一走，赵妍妍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问他们考核谈话的结果怎么样？大家都还顺利吧？

陈则省答，理赔科老张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我还是挺满意的，问我愿不愿意长久地留在他那儿，他想培养新人。

骆星阳说，孔辰伟不愧被人称为笑面虎，半句重话没说，但一问到薪酬、业务奖金这种关键问题就跟我装傻，真以为我好糊弄来着。

赵妍妍主动坦白，程觅云对她有点小意见，说来说去就是觉得她不够专业，面对客户态度有待提升，处理问题过于专断独行。

最后问到宋予凝，三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宋予凝心虚，张了张嘴回：苏总什么都没跟我说。

搞笑呢这不是，赵妍妍当然不信，“怎么可能……有方柏霓这尊大佛蹲着，你们苏总巴不得把人早点送走才是。”

这是实话，苏砚和也不会蠢到留一个监控摄像头在自己科室。

宋予凝想，但他确实没跟自己聊什么。

留联系方式算吗？

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赵妍妍说公司里苏砚和的追求者不少，既然如此……私人号码这类东西肯定不能外传了吧？

如此一来，后面不论赵妍妍再怎么威逼利诱，宋予凝还是那句话。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事实也是如此，苏砚和确实没跟她透露任何考核有关的事。

最后赵妍妍不甘心地总结了一句：这个苏砚和，指定是有什么大病。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人推开。

侍者推着推车，上面摆满了他们点的各类素菜和肉食。

几人成功地被勾起食欲，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等待锅底烧到滚烫的间隙，赵妍妍又说，别看咱们公司是什么中外合资企业，其实骨子里透着股迂腐地官僚主义。

宋予凝不解，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妍妍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公司能转正的那些个人，谁不是有后台、有关系来着？

她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是坐在客服岗之前负责带她的师傅，虽然当年校招时说是优秀毕业生，其实呢？

咱们杨淮杨副总是她堂哥，裙带关系紧着呢。

还有一个理赔科大案组的同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外人看来再也没有比他更清白的人了。

殊不知人家舅舅是财.税.局的一把手，打从进门起就冲着领导岗位来的，用不了三五年就能扶摇直上，也难怪老张准备培养自己的党.羽。

毕竟是理赔科的同事，陈则省听完震惊不已，皱着眉问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妍妍老神在在，反驳说我在前台呆了这么久，有什么消息是打探不到的？

她笑嘻嘻地表示，咱们公司没有秘密。

即便真有，用不了多久也会被人识破，时间问题而已。

宋予凝的求知欲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那苏总呢？”

“什么？”赵妍妍被问得哑口无言。

骆星阳替她补充，“她是说，既然每个人都是靠着背景进来呢，那苏砚和的背景是什么？”

“……好端端地，你故意下我脸是不是？”

赵妍妍微睁着眼，佯怒道：“苏砚和是个奇葩，不在咱们讨论范围之内。”

宋予凝不解，追究其缘由，“怎么说？”

“意思就是，他脑子缺根筋，跟别人不太一样。”

赵妍妍满不在乎地回：“要是说咱们公司有谁是真的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我估计——也就只有你们老大了。”

她解释说，当年苏砚和研究生毕业，入职英华时特意被安排在车商部孔辰伟的手下。

孔辰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为了业务能够促成，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点，从他招聘的历届美女秘书便可探究其一二。

他嫌弃苏砚和假清高，上了酒桌连个杯子都不会端，背地里骂他读书读傻了，不会做业务迟早要滚蛋。

彼时苏砚和初出茅庐，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每天苦哈哈地骑着自行车上下班，风雨无阻。

为了能够谈成一单业务，他甘愿在雨中苦等客户到来，就因为和对方约定好时间，不见不散。

季度考核差一大截时，他放下脸面主动联系各家代理商，喝酒、送礼、陪聊，扛着39度的身体差点被人送进ICU。

正是因为这种勤勉努力、坚韧不屈的精神，后被孟沛珊看中，悉心栽培至今，成为英华保险唯一一位精英讲师。

这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宋予凝沉默地听完他的“生平履历”，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否则再想起那个男人冷若冰霜的面孔，怎么会觉得也没那么讨厌了呢。

晃神之际，兜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宋予凝掏出来看了一眼，发件人：Simon苏。

混沌的酒意瞬时消散。

她颤抖着指尖点开短信一看——

“悦湖湾8幢1001，密码1205，给你半小时打扫房间。”

呵呵。

好嘛，这是又从司机变成保姆了？

重要剧透：

下章有名场面，

不看人生不完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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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钦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