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怕啥？”关父一头雾水，青天白日的能有啥可怕的？

“我, 我, 大哥, 要不还是你去买吧, 我，我在这等你！”关卫国憋了半天, 才在关父的注视下磕磕巴巴的说出自己的意愿。maixi9

“啥，我？你”关父先是一懵，而后才想明白老三的意思。

他这是害怕，所以不敢一个人去？再见老三，确实从进来一直都低着头，走路也是扭扭捏捏，就知道他是真的很不习惯！

别说老三，就连他刚进百货大楼买东西时, 不也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 最后时间不够，才硬着头皮上去的！

“老三，你这可不成！”关父一脸严肃。

关卫国也知道自己懦弱，无能, 可亲眼被自家的大哥否定, 他还是沮丧极了：“大哥，我，我知道我没用，我”

“你说说你, 三丫四丫都读书了，如果她们有出息，进了城，你不也得跟来，到时候你连个百货大楼都不敢进，还咋的住城里？是不是？”

其余的关卫国都没听进去，可后面一句，他咋住城里的反问？一下让他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是啊，大哥说得没错，要是自己连这点胆子都没，还咋谈沾俩丫头的光，到时候就算住进城里也是个整天被人看不起的命！难道他就像别人说的，天生就该吃苦受罪？不，不是！

就算为了以后，现在也得先练练胆子，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哥，你说得对，我去！”

不就是进百货大楼，去找那些售货员买些东西吗？有啥可怕的！

“这样就对了，走，我们上去！”关父拉着自家的三弟上楼，可再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等到了楼上，见到年轻又时尚的售货员，还有形形色色，各种穿着体面光鲜的工人，关卫国还没前去就自卑了。

“大哥，要不，还是你去吧！”最起码大哥穿得比他好多了，衣服都是中山装，一个补丁也没，穿的虽和他一样是布鞋，也背着竹篓，但大哥却有种临危不惧的气势，起码周围路过的人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你看你，都说好了的，去，赶紧自己去，我在这等你！”第一步总是要自己迈出去的，三弟要是不学会咋过日子，咋照顾家人，咋把胆子变大，以后几个孩子跟着他还是要吃苦。

这人还是得多出来，得多见识见识世面，才会心里有底气。

想当初，他刚分家时，还不是慌得不行，生怕他撑不起一个家，分家后日子也越过越差，村里人会咋看他？

可他是一家之主，在外必须露出强硬，家里也不能被看出疲惫来，否则他都倒了，家里媳妇孩子咋办？日子还咋过？

后来，他为了生活多次进城不说，还进了纺织厂，进了市政府，还见过市长，处长之类的干部，关爱国胆子一下大了起来，他可是见过市里大领导的人，还有啥可怕的，时间久了，在城里更是混得如鱼得水！

在关爱国看来，老三早晚要分家自己过，自然是越早习惯自己拿主意越好，老指望别人是不成的！

见关爱国真不管，关卫国只好自己耷拉着两条腿慢吞吞的往柜台前赶，走得慢不说，见有人往前面去，他就后退，还左右张望，就是不肯往前进一步，明明离柜台就十米的距离。

看得人都着急死了，等到他四面八方的人都把买好东西离开，周围更是只剩下了他一个在柜台前走来走去，更显眼了。

最后又过了十分钟，还是售货员忍不住开口：“同志，你要买啥？要是不买的话，还请离开，不然会打扰到别人的。”

关卫国脸一下红了，这是在赶他？嫌弃他碍事了？

可想起家里人的看不起，关卫国鼓起勇气开口：“我，我要买瓜子！”

“啥，你要买啥，声音大点！”售货员做出倾听的样子，这男人块头瞅着挺大，声音倒小得出奇，跟蚊子嗡嗡嗡似的。

关爱国脸更红了，不过幸好他脸黑，看不出来，“我，我要买东西！”这次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声音也不小，售货员听得挺清楚。

她点点头：“同志，你要买啥，我们这里花生瓜子，蚕豆，喜糖，喜橘都有，您家里是有人结婚吧，称点瓜子蚕豆回去，老有面子了！您看您要多少？”

“给我来四斤瓜子，还有六斤喜糖，”第一句说出口后，关卫国再开口就顺利多了：“对了，你说有那个喜橘是啥？也给我来点！”

“好嘞，”没想到穿得破破烂烂，出手倒是挺大方的，售货员庆幸自己没以衣取人，否则又得错过一单大生意。

她可听说了，百货大楼里之前就是因为有人看不起乡下人，犯了错，被领导知道，觉得她思想有问题，就让她回去改造了，说啥时候改造好再回来。

可她已经知道，那售货员的工作早被人顶了，就算真回来了也没用，像百货大楼里的工作岗位都是供不应求，一有空岗，立马就出现十几上百人来竞争，没点关系都进不来，人家能顶她的工作，自然有点本事！

所以现在大楼里的人面对顾客都挺和气的，再也不像之前动不动就甩脸子，她可不想变得和那人一样的下场，想到这，售货员笑得更热情了！

“喜橘就是在橘子上贴个红红的喜字，看着可漂亮了，而且这橘子是从h省运过来的，他们那边气候好，一年四季都能种水果，你看看，这是上个星期刚运过来的，多新鲜，你看这上面的喜字，多喜庆，是不是？”

这喜橘就是一般的橘子，但因为季节不应时，买它的人就特别少，不应季的水果谁敢买，谁知道它有啥古怪？

仓库里运回的两车水果都堆成了山，眼瞅着就要烂了，他们经理急得团团转，差点就要去跳河，当初力主运水果回来的就是他，本想卖个新鲜，谁承想人家压根就不接受，现在要真任这俩车水果全浪费，他这个经理也不必当了，直接卸任回家算了，反正也是个废物

最后还是一次经理去纺织厂看自家大姐时，一个小干事给他出的主意，让他贴上喜字专门卖个结婚的人，卖个稀奇，卖个吉利喜庆，保证有人感兴趣。

经理当时也是急昏了头，顾不得这其中有啥猫腻，就照着小干事说的做了，反正都已经成这样了，也不会更差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经理连夜找人赶喜字，又将它全贴在橘子上，连夜摆上了架，第二天就有人问这个橘子，当天就卖出了六十多斤，全都是来结婚的新人买的。

随后的一个星期，来买橘子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不过三个星期，原先堆成堆的橘子就销售一空，还出现货不够的情况，经理不仅没回家吃自己，还立了一大功，可风光得意了。现在城里结婚的人，谁家不摆上俩个喜橘那都不算体面的婚礼。

瞅瞅，人家多聪明，一个办法就把所有的橘子都销售一空，明明那小干事不过才二十岁，比她还小，干起活来，却比她能干多了！还受领导看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橘子多少钱？”关卫国看着黄色的橘子上贴着红色的喜字，确实很漂亮。

“这个，价格是有点高，一块一一斤，”售货员见关卫国露出惊讶来，立刻转口：“可你别看它价格高，可它值啊，不仅味道好，还不要票而且城里结婚都流行买这个，你刚刚也看到了，来这的人除了买喜糖，是不是人手都一斤喜橘，我不骗你，听说领导们也喜欢用这个待客了，可风光了。”

她这么一说，关卫国倒是想起，之前是有不少人拎着喜橘走的，他咬了咬牙：“那就给我来两斤！”

“好嘞，四斤瓜子，六斤喜糖，再加上两斤喜橘，瓜子六毛一斤，喜糖九毛一斤，一共九块四毛，谢谢！”售货员笑得热心。

关卫国却心中一惊，九块四，再差六毛就是一张大团结了，城里人结婚果然大气，买点喜糖都得这么多钱，幸好他出来时娘给了他一张大团结，不然钱还真不够！

关卫国将大团结递过去，售货员更开心了：“好的，收您十元，找您六毛！”

等关爱国再看到关卫国时，他的表情就很神奇，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一会儿舍不得，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啥，怪异极了。

“咋了，出啥事了？”刚刚卫国和售货员之间不是挺有话说的？没出啥问题啊？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这城里人真有钱！”随随便便买点喜糖喜橘就得花一张大团结，那要是再加大哥说的那三转一响，啥收音机，手表，自行车，那不得好几百，我的天哪！这要生四五个儿子，那不得好几千？家里不得砸锅卖铁才能娶上媳妇，娶得起吗？

“他们每月都有工资拿，肯定能存不少钱了。”关父拍拍关卫国的肩膀：“好了，你的东西都买了，也没啥事，你要想先回去，就回去，我还得去找关芯，你要不想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见她，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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