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良向旁挪了一步，非常想和旁边的傻子划清界限，表情一言难尽，嫌弃道：“江柔，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但是……

宿良看着江柔听到他说得话后微蹙的眉间。

……他其实也没认识她多久。

从前宿良独来独往惯了，甚少和同龄人接触，多是和长辈或是在陶园结义认识的人交往。

严格来说，他对同学之类的人每天都在想什么并不彻底了解，多是猜测。

也许就是虽然看上去漠然但是内心感情充沛呢？

这也说不准。

宿良抿了下唇，说：“也没什么，就是那天想起来点以前的事情，想和人说说话而已。”

江柔问：“那现在还想说吗？”

“当然不了，”宿良笑了下，“那天其实也没想和你说什么，单纯不太想一个人呆待着而已。”

那年血色弥漫，家里是他一个人。

父亲拿着刀离家，家里依旧是他一个人。

平时他挺喜欢一个人的，但是回忆到这些时，就很痛恨自己总是一个人。

宿良说：“不过这都多久了，早就没事了。”

他离她很近，能看到向下垂着的眼睫纤长，眼角泪痣鲜明，在冷白色的肌肤上，唇色如何淡，都显得浓烈。

平时他就长这样，但每当心情不好或者情绪激烈时，便莫名比平时更加漂亮。

这张脸，或是说宿良这个人，比起平和或者冷着脸，更适合悲伤愤怒，适合低落反抗，适合……

江柔说：“那就好，你以后如果愿意，可以和我说。”

还适合哭。

那边小猫们吃完猫粮，江柔要再去添，被宿良阻止，“不用了，看它们不像太饿，可能有别人喂过。”

江柔惊讶：“这还能看出来？”

宿良说：“刚才所有猫咪都吃上了，如果不是强壮的猫咪已经吃得差不多，是不会让弱小的猫咪吃的。”

果然是喜欢，观察这么细致。

江柔说：“那我们回去了？”

宿良摇头，“我要去陶园结义。”

他刚才就是要出门，站在阳台上看今天是什么天气以决定要穿什么衣服的时候看见江柔喂猫的。

江柔：“那行，我回去了，再见。”

宿良：“再见。”

江柔回到家里。

许琴午睡刚醒，洗了把脸，才出洗手间便看到了她，连带着手里的猫粮。

许琴调侃着笑道：“哎，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一个两个都这么有爱心。”

她应该是见过宿良喂猫，江柔说：“反正没什么事情。”

见她笑得开心，江柔觉得有必要给她打个预防针，“期中考试我考得不怎么样。”

易原亭要是听到这句话，怕不是要崩溃。

许琴一愣，慢慢收起笑容，还是安慰居多：“没事……你头不是受伤了吗？其实也怪我，要不是我……你的兼职，要不停一停？还是好好学习比较重要，你看现在的高中生小孩，哪有自己……”许琴看她要解释，赶紧道：“小良不算，我说了他家情况特殊，这样，你如果期末考试还是不能恢复从前的成绩，那下学期开学就不要去兼职了，好不好？”

许琴刚开始自责的时候，江柔就想解释。

哪怕不能和她明说，也应该说：“和你没关系，是我在的学校没好好听课。”

毕竟好好听也听不懂，不算骗人。

但许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至于兼职……

江柔没想过因为兼职就放弃学业，就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上学考大学绝对是比兼职更重要的一件事。

她不会舍本逐末。

若是期末学习依旧跟不上，那于学习一道，她确实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了。

许琴说的并没有错，看样子也不准备责问她这次为什么没考好。

江柔道：“好。”

答应了许琴，江柔只能更加努力学习，以保住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权利。

期中考试下一周，宿良停课结束，可以来上课了。

他不迟到，不早退上了整整一周课。

这星期，十二班同学讨论最多的，一是期中考试成绩。

你考多少分，我考多少分，老师给我多扣了几分，这里判错了，合分合错了……

二就是宿良为什么会乖乖来上课？！

虽然他依旧上课不听讲、下课不交作业，但他居然每天按时上课！

贺莱猜：“可能是赵老师的处理结果让他感动，他决定，为了赵老师，今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泉猜：“也可能是他家人和他进行过一次彻夜长谈，他觉得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所以就……”

易原亭拿着笔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崩溃道：“江柔你为什么骗我？！我们组平均成绩为什么这么低？！好像是倒数第一……”

贺莱看了眼平静的江柔，“我……我不是比预期的好一点吗？”

易原亭：“那也是倒数第一啊啊啊啊啊啊！”

江柔非常冷静，“班长，你把你和贺莱的相加，除以二试试。”

易原亭：“？”

贺莱：“？”

李泉：“？”

江柔：“你们就是第一，你把我们四个的成绩相加，除以四，肯定就是中游水平。”

易原亭：“……所以呢，这和我们小组平均分倒数第一有什么关系吗？”

江柔：“说明差得不是你。”

江柔本意是安慰，但没有任何用。

易原亭继续崩溃：“啊啊啊啊啊倒数第一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是倒数第一。”

江柔：“……”

贺莱拍拍易原亭的肩膀：“……班长，我觉得江柔说得对，你集体荣誉感可以不要这么强，你考全班第一哎，不应该先为自己高兴吗？”

易原亭本来该在火箭班，再不济也是重点班，她上学期分班考试时出了点事，没考英语这科，这才到了普通班。

来到十二班后，她也没有任何不开心或是不甘心，该学习学习、该当班长当班长，该帮助同学帮助同学。

“我高兴过了啊，”易原亭说：“可是这不影响我们组是……”

李泉接道：“倒数第一。”

易原亭：“……”

易原亭：“不行不行，我们一定要一起努力，期末考试的时候争取成为……”

贺莱：“倒数第二。”

易原亭打了贺莱胳膊一下，“你闭嘴，我们要正数，正数懂不懂。”

贺莱笑着躲开，“行，那就正数第八，好吧？”

全班一个九个小组，正数第八不还是倒数第二？

易原亭对贺莱道：“你，期末，七百五，懂？”

贺莱：“告辞。”

几人笑笑闹闹，易原亭很快不再纠结倒数第一。

尤其是因为宿良每天按时到校，再下周一时，十二班拿到了流动小红旗。

贺莱捧着流动小红旗，像是捧着自己的心尖尖，“你们看，多么鲜艳、美丽，这是用烈士的鲜……”

“那是五星红旗！”易原亭一把抢过，爱不释手地摸摸，“也不知道下一回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几个班委轮流把流动小红旗摸了一遍，才由易原亭郑重挂在窗户上。

班委摸红旗，全程都在靠走廊的窗户旁边，而宿良的位置，就是同侧的最后排。

他冷眼看着一群人争抢摸着一个又脏又旧的三角型旗，觉得他们是一群神经病。

“好玩不？”

宿良转头，就见江柔站在旁边，手上拿着个保温杯。

“不好，”宿良说：“你怎么这么能喝水？”

他座位不远处就是饮水机，亲眼看着这几天她接了一杯又一杯水。

江柔说：“为了长高。”

浏览器里说的，多运动多喝水多补钙，对长高有益处。

宿良：“……”

他身边果然都是一群神经病。

“多喝水只能促进新陈代谢。”

宿良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座位底下，“对长高没用，长高要看生长板有没有闭合。”

江柔：“？”

宿良：“你自己百度，走了。”

问题多喝水这个，也是她百度来的。

到底哪个是真的？

十二班才拿到小红旗，宿良又开始迟到早退，好在他上午虽然早退，但下午还是按时到校了。

下午班会，方知嘉给排名前三的小组发了奖品。

放学后，易原亭自掏腰包，给每个小组成员都买了小礼物。

依旧是围在宿良桌边。

她把一条钢尺递给贺莱，“给，这是给你的，希望你期末考试能沉着冷静，向钢一样坚硬，答案能像尺子一样标准。”

贺莱非常感动：“谢谢谢谢班长。”

宿良抿着的唇微微分开，想要说点什么，又闭上了。

两块钱的东西要办成两百万的事，很有梦想。

易原亭把一个便利贴递给李泉，“这是你的，你可以把重难点的题记下来，争取考试的时候不出错。”

李泉也很感动，“没想到倒数第一也有奖品。”

宿良眨眼，侧了下头。

江柔正在宿良对面，把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易原亭把一根红笔给江柔，“江柔这是送你的，希望你能够在平时学习的时候挑出错误，考试全对。”

都是不贵重的小礼物，但心意比价值更重，江柔笑了下，道：“谢谢。”

几人看向宿良。

易原亭拿出一根钢尺，一个便利贴，一个红笔，全放在宿良桌上，“这……是送你的。”

宿良：“？？？”

江柔本就笑着，见状脸上笑容更明显。

宿良拿起钢尺，还给易原亭，“我很冷静，不需要。”

下一个是便利贴，“对我来说都是重难点，不够记。”

最后是红笔，他没给易原亭，而是推给江柔，“你错那么多，一根肯定不够用。”

江柔：“你怎么知道我错那么多？”

宿良：“……”

这几天他一直在班里，江柔成绩下降那么多，周围的人议论，他顺带记住了。

宿良说：“我猜的。”

江柔拿起笔，觉得这东西确实有用，不要白不要，“谢了。”

宿良一拳打在棉花上。

易原亭见状笑了，“哎呀，开个玩笑，其实大家都有啦。”

她钢尺和便利贴都买了五份，红笔买了一盒，一人一个发完，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期中考试已经过去了，但我们还有期末考试啊，大家加油！”

“加油！”

贺莱李泉相当配合，江柔算是配合，宿良全当没听到。

励完志，易原亭等人都走了，宿良依旧坐在座位上。

对那三样东西看都没看。

因为红笔买得多，在江柔拿走后，易原亭又送了他一根。

宿良抬头，“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柔：“你用吗？”

宿良垂眸看了眼桌上的东西：“这些？不用。”

江柔没客气，拿过他的红笔和便利贴，“谢了。”

宿良：“？”

“我有说你可以拿吗？”

不拿放在他那里就是浪费。

江柔说：“一会我请你吃饭。”

许琴早上说今晚要加班，九点多才能回来，让她自己解决晚饭。

宿良想了想，把钢尺也放在她手上，“这个也给你，我要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