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溯也死了？

昨天晚上是什么特殊时间吗？

薄忆之实在不能理解，剧情的力量哪儿去了？支离破碎了？

最初，他曾反抗过剧情。

不记得从哪里看到一句话，意思是：反抗命运本身也会成为导向命运的原因。

他不想被杀，所以他离开自己在剧情里的死亡地点，结果恰恰因此被杀人犯怀疑他发现了证据才搬走，把他绑架回死亡地点杀了他。

他换了种不那么明显的方式，不去管任何人的闲事，给自己也带上防备的武器，在需要他出现时不出现，可结果是他仍旧如剧情那样死掉了。

他开始采取激烈反抗的手段——除杀人之外一切控制住杀人犯行动的手段。

毫无意外。

结果依旧一如既往。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他逐渐心灰意冷，单薄的自我让他失去坚持的力量，开始放弃这种没意义也不知道在追求什么的抗争。

反正这种世界里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呢？混在背景板里长久活着难道会很开心吗？

可这么久以后，在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意外拥有了过人外貌的时候，剧情自动开始崩解了。

这叫什么？

颜值征服世界？

太可笑了吧。

显得他太可悲了吧。

他过去的人生算什么，现在这些看似能操控世界实则因他自相残杀的重要角色算什么，这个世界又算什么？

薄忆之突然生出了一股拧劲。

他非要把剧情掰回来不可。

他就是要像剧情里那样被连环杀人犯杀死，哪怕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时溯也是被杀死的。他不会自杀，更别说这么突然的自杀了。

也就是说，这是第二起杀人案。

但和于怀远应该不是一个凶手。

时璟还在继续说：“他走得突然，也没留下遗书，我们发现时已经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了。他唯一的牵挂就是你，很谢谢你在他难过时把他带回家……”

说到这里，时璟仿佛情绪上来了，没法再说下去，不得不停顿片刻缓缓。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毕竟他才十九岁，还是这么小的年纪，就做下了这么冲动的事……”

薄忆之看向时璟身后。

瞿风悄无声息像个黑色的幽灵站在那里，静静注视着这边，苍白嘴唇紧抿。

在称得上锋利的视线下，薄忆之摸了摸口袋，只有部手机，他没有随身带纸的习惯。

于是，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口为时璟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水，蓝宝石袖扣在西装上熠熠生辉。

温柔举动让时璟受宠若惊，更让瞿风目眦欲裂。

薄忆之没再关注瞿风，对时璟说：“的确很可惜，他还给我留了便签，说以后有机会来看我。”

时璟的伤心没有任何破绽，“是啊，他愿意回家时我也以为他已经放下了阿姨的事情，没想到……薄先生，你大概不知道，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在他走之前，最后握着我的手交代给我的遗言就是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还掉你对他的恩情。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我才如此冒昧前来打扰你，完成时溯的遗愿。”

“时溯的葬礼办了吗？”

时璟失落道：“按我爸老家的规矩，未满二十岁就夭折的年轻人，尤其是非自然死亡的，不能办葬礼。但人已经下葬了，葬在家族墓地里。”

“有空我会去为他上一炷香的。”薄忆之不怎么走心地结束掉这个话题，随即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说是要报答，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被报答的地方，目前的生活也很好。”

“我已经买好了在星远公寓的房子，打算以后住在这边。一是散散心，二是希望能和薄先生成为朋友，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

“强制报恩就会变成报仇了，我不会做这种事。但是，作为时溯的哥哥和最牵挂的人，我们在一起，时溯就永远不会经历第二种死亡。

“你说对吗？”

薄忆之当然不会否认。

虽然这些话里面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于怀远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这样的。既然如此，时璟先生，先来我家坐坐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不用这么生疏，叫我时璟就好了，我能叫你忆之吗？”

“当然可以，时璟。”

两人气氛良好相谈甚欢地一路回了306，招待时璟一番，得知时璟就住在304。

说是本来想买更近的305，但已经有主了，且不愿意转卖，无论他出多少价。

那肯定也是个重要角色了。

要么是瞿风又租了一间，要么是顾渊。

把时璟送出门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是顾渊。

他从派出所出来的速度够快的，这么轻易就洗清了嫌疑啊。

顾渊进门，张口就问：“没事吧？”

薄忆之：“你今天问过了。”

顾渊：“我不放心。你还非得回来住，凶手盯上你怎么办？”

说着，对薄忆之好一通看，又把家里观察了一遍。似乎要找出些隐患来，好说服薄忆之赶紧跟他走，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薄忆之心说那就最好了，反问道：“你有不在场证明？”

不然不能这么快出来。

“嗯，我没去派出所。卧室没装监控，但客厅装了，走廊电梯和小区的监控都很完善，除非我会飞，否则没办法躲过监控出小区的。让物业那边把监控录像送过去，再和警察碰了个面，正常询问就结束了，去派出所如果被拍下的话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警察也了解我的顾虑。”

这么说来，如果没有伪造监控录像，顾渊就是昨晚最清白的重要角色了？

薄忆之有些纳罕地打量着顾渊。

不过他不擅长识人，分辨不出顾渊的情绪是否有做伪装，没在意过的性格处事就更分析不出来了。

顾渊没看出什么，毕竟他不是安保行业的。

但他得出了结论：“我还是不放心你住在这里。”

“哦。”

“所以，我会成为你的邻居，防止你遭遇危险。”

“你租下哪套了？”

“305。”

“多久租的？”

顾渊可疑地默了一下。

薄忆之：“不能说？”

“没有。你来公司面试那天买的，不过我不想上司住隔壁天天跟你一起上下班让你感觉到压力，一直没过来住。”

薄忆之忽然笑了下。

他对着瞿风装的监控，主动拥抱了顾渊。

“你多虑了，因为你说到的事全部都做到了，上班时间都不会感觉到压力，下班后见到你就更加不会了。欢迎你成为我的邻居。”

他本就是超出人类能理解范畴的概念级美貌。

一直冷漠无心令人生出不知多少黑暗联想，都能让重要角色们前仆后继络绎不绝。

现在这一笑，当真是叫人心都化成水，整个人如同浸泡在酒里，熏熏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顾渊猝不及防被美色暴击，耳朵发烫，顾不得薄忆之怎么突然态度这么好这么拟人了，沉浸在拥抱里。

甚至感觉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香，丝丝缕缕缠绕在他肺腑。

回过神时，他已经紧紧回抱着薄忆之好一段时间了。

薄忆之居然也就这么乖乖地任由他抱。

顾渊心神摇曳，要不要趁此机会更进一步呢？

但在前男友死亡当天吧，还是凶杀案这种特殊情况。

既不讲究：太操之过急了，不敬死者。

也不合适：以后过交往纪念节日容易让薄忆之想起于怀远，凭什么用他的恋爱给前男友刷一辈子存在感。

想来想去，顾渊只能忍痛放弃。

薄忆之一直等到傍晚。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做了三份晚餐，菜还是他最喜欢的曾拿来招待过瞿风的板栗红烧肉，给顾渊和时璟分别送去了一份。

时璟那边说他最近几天不方便吃大荤，留下了板栗，红烧肉退还给他了。

顾渊赞叹他的厨艺很好，邀他一起吃饭。

吃完晚餐，薄忆之在家等着，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有点不耐烦了，开始收拾行李。

他搬来时本就只有一个行李箱，顾渊送的东西都在顾渊送的房子里，现在这里多出来的只有添置的几套西装，其他物品都是瞿风和时溯购置的。

前者多拿个袋子装也就够了，后者他不会带走。

因此，打包起来很快。

洗个澡，换身舒服点的便装，在网上买好最近班次去往一个距离足够远城市的火车票，薄忆之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发了。

他刚开门，紧邻的左右隔壁都瞬间开了门，一左一右走出两个人影。

不同于看到薄忆之的行李目露赞同的顾渊，瞿风比之前更加阴沉了。

到嘴边的亲密称呼被他咽了下去，艰难发问：“……你要去哪？”

薄忆之轻描淡写：“搬家。”

瞿风追问：“搬去哪？”

顾渊插话：“在排除你是凶手的嫌疑之前，你不能得知薄忆之的搬家地点，只有我是安全的。走吧，你终于想通了，我送你过去。”

“送我到火车站吗？”薄忆之问。

顾渊：“你目的地是哪？”

再隔壁的时璟也出来了，看起来刚刚在上药，急于加入话题，脸上还有点没抹开的药膏。

时璟一来便诧异道：“忆之是要搬家吗？”

“嗯。”

“也好，我知道几处不错的地方，风景很美，带你去看看？”

顾渊：“薄忆之，火车站是什么意思？你打算去哪？”

三个男人说起话来，比一群鸭子还吵。

薄忆之索性统一回答：“看来到这个城市发展是一件错误的事，我不打算继续了，也不想再和各位有什么往来。工作当我离职或旷工都无所谓，工资发不发都行。房子是交了押金的，房东会处理。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诸位以后再也不见。”

这段话和突然两个极端的态度，把顾渊和时璟都给整懵了。

他们才明白过来，薄忆之压根不想要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干脆利落地就这么把他们给抛弃了，都是他们在自作多情罢了。

只有从未有过期待的瞿风毫不意外。

他知道。

薄忆之是在逼他。

从看了于怀远的案发现场后，故意对时璟态度友好是在逼他，跟顾渊拥抱是在逼他，做只跟他一起吃过的菜分给这两个家伙也是在逼他。

而且越来越急躁，甚至不加以掩饰了。

因为于怀远。

因为薄忆之知道他是杀死于怀远的凶手，但做得太完美了，警察一天了都没来找他，说明没发现任何和他相关的证据。

所以，为了给于怀远报仇，为了逼他出来认罪，薄忆之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自己逼迫他。发现这些手段都不够有用后，使出了远离他的杀手锏。

原来薄忆之也知道，他受不了这个。

瞿风用力闭了闭眼。

一片黑暗中，眼前浮现的却是于怀远站在房门口，那么亲密又自然地和薄忆之打情骂俏，哄骗薄忆之靠近他，然后甜蜜亲吻。

薄忆之跟顾渊说他不喜欢于怀远，瞿风真的很想相信。

可事实胜于雄辩。

冷心冷情的薄忆之喜欢上于怀远了。

“我知道了。”

瞿风的声音很低，被顾渊和时璟的声音盖住。

薄忆之却立刻看向他，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让两个男人闭嘴。

瞿风看着走廊的地面，垂落的刘海遮住眼睛，上半张脸陷入阴影中。

“你想要的，我会做到。”

“只要你别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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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