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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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书春全身戒备,心思浮动间,又用余光瞄了一眼公孙华楚。
见她只是微微站直了身体,连剑都没拔出来,而那黑蚁已经越爬越近,甚至隐隐张开了膜翅…
她抿抿嘴,神色微晃。
方才在收灵石时,她发现那屋子里还有一道门,看那模样,似乎是通往出口的…
“出手罢,把它困在巷子里,那大翅膀要是扇起来,我怕你这小身板受不住。”公孙华楚终于拔出剑,她捏了个白书春看不懂的诀,似乎准备要冲上去先发制人。
白书春震凛,在公孙华楚冲出去的那一刻,她旋身进了铁门后,两手一合,把公孙华楚独自关在了门外,与那大蚁厮杀。
关门的那霎,她自门缝中看见公孙华楚回头与她对视,眼神清然沉静,神色一派了然。
充耳不闻大蚁震地般的狂吼,她迅速在铁门上施了个陷地诀,确保门外的人进不来,再疾跑到另一扇铁门前,打开一看,果然是出口。
白书春心内狂喜,正欲抬脚踏出,却突然被什么系住了双腿,噗的一声绊倒在地。
她心中大骇,回头去看,却见刚关上的铁门被人轻巧推开,身着百水裙的公孙华楚双手背后,反掂着剑走了进来,只两步,就停住了脚。
而她自己,正被一根细细的丝线扯着向公孙华楚拖过去,毫无挣扎的机会。
到了公孙华楚跟前,那女子蹲下了身,笑意妖媚:“不过一只黑水蚁,你跑什么?”
在她身后,那只缺了角触的巨蚁被数不清的丝线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巷子里,无法动弹,成了一只浑身上下都窜着月白流光的蚁蛹。
白书春骇然去看自己双脚,缚住她的那一根,赫然和巨蚁身上的是同样的丝线!
她铮地一声急急抽出剑,要去砍断那丝线,刚扬起手,就又冒出几条丝线,把她的手也给缚住了。
接着,是身体。
没多一会儿,她就如巨蚁一般,被捆了个严严实实,只剩头颈部还能活动。
白书春吓得冷汗涔涔,额头冰凉,她哭着哀求道:“公孙华楚,我方才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你饶了我罢…”
公孙华楚没说话,站起来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蚕蛹造型,复又满意地踮脚蹲下,问了一个让她如坠冰窟的问题:“按照你曾经对我做的,我该再加几颗乾坤钉才是。”
白书春寸心欲裂,瞬间汗流洽衣,已经呜咽流涕的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公孙华楚’,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公孙华楚’用了另一个问题回答她:“给你一个选择怎么样?你长姐,或者是你自己,谁死…比较合适?”
白书春的小脸立刻吓得煞白,她声怯气短地问道:“你是谁?”
对方笑而不语,明显在等她对问题的回复。
白书春的心跳已经快得不正常,她万分费力地咽了口口水,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快得像不加思索:“选我长姐!”
怕自己表达得不够准确,她立马又补充了一句:“我选白问凝!那个散修的事是她说的!”
对上白书春哀哀求告的目光,‘公孙华楚’很短促地笑了一声,语意森凉飘忽。
“认出我了?记性还挺好。”
随即,她的表情变得阴森可怖:“既然你选了白问凝,那我就不费劲取你性命了,可你夺了这大蚁的食,它可不一定愿意放过你呦…”
话毕,一道禁音符封住白书春的嘴。
随手摘了她的储物袋,将她才刚装进去的灵石悉数取出,剩下传说中的“五百颗”灵石,‘公孙华楚’一颗没动,全部撒在了白书春身旁。
拍了拍白书春吓得发青的脸,‘公孙华楚’娇着嗓子说道:“这些灵石就留给你傍身了,看够不够这蛮蚁泄愤。”
“唔,又或许在它消耗之前,你爱慕的那位真君会赶来救你?若是赶不到,你的尸骸,他或许会多看上几眼…那你也算圆满了。”
临走前,‘公孙华楚’松开了巨蚁身上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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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营地。
“真君这就准备走了?”白空硕怒气冲冲的闯入,见清屿宗一干弟子都已有序地分队站得笔直,显然是预备回程的模样,不由分说地截住了人。
圆脸修士上前拱手,客气地问道:“探得物什均已分配完毕,道君还有何事?”
“自然是小女命丧秘境之事!”
圆脸修士摇头道:“那法衣已无踪,白修士本体也于蚁腹中被消解,仅凭一幅尸骸,根本无迹可循。此间事了,我等要回宗门复命,道君还请莫要纠缠。”
“事了?”白空硕直直盯着坐于上首的潘叙,扬声道:“真君莫非不打算过问此事么?”
潘叙面无表情地回道:“入境要识已说得很清楚,白修士擅自离队,私闯秘域,死不足惜。”
白空硕瞪大了眼睛:“真君怎可出言如此?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况此次探境,所得宝器物什,清屿宗没有少拿分毫,既得了好处,难道就不当管一管这事么?”
圆脸修士冷厉皱眉:“此次探境,我清屿宗是主力,那是我派弟子应得之物,况且此事在你上章仙府求上门来时,便已事先约定好了的。”
“真君还请息怒!”得了风声的公孙贤人未到声先至。
他急得满头是汗。
这次探境要是没有清屿宗,他们连秘境都进不去,更遑论让子弟开眼界历练和寻法器了。
要是开罪了清屿宗,谁还知道下一次秘境再开时,他们上章仙府还能不能请得动人家。
向上首揖过礼,公孙贤转头瞪视白空硕:“白族长莫要在此妄言,此事你我回城再议,不可耽误各位道君回程!”
白空硕并不领其意,他干脆绕过圆脸修士,走到潘叙跟前质问道:“真君未免过于冷血,就算不念我潘白两族故日之情分,不念你我姻亲之好,独独看在与小女之间的情份上,也要揪出元凶,以慰其灵啊!”
潘叙的双眼淡然无情:“我与白修士素未谋面,道君,慎言。”
白空硕结结实实呆愣住了。
自己那小女儿屡屡借探长姐的名义去清屿宗,实则是为了这冷面修士。
而且听她的意思,此人分明也是对她有意的,不然十一年前自己也不肯冒险把那几样法器给她行事,让她除去障碍。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忐忑,事情若是败露了,指不定还要连累长女。
幸而最终成了事,手尾也处理得干净。
虽然小女儿至今还没能与这叔凌真君结为道侣,让他成为白氏宗族的最大助力,可小女儿说得也并没有错,十一年里,这人泰半的时间都在闭关,修为一路升到了炼虚期,这也是自己乐见的。
毕竟他的修为越高,对白氏今后越有利。
可素未谋面这四个字,一下把他砸了个又懵又愕。
难道说…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砸了那么多灵石丹药去培养的女儿,竟然一直以来…都在哄骗他么?
此刻,白空硕不想承认,这些事细想起来,也不是没有漏洞的。
毕竟自己这两个女儿,打小便都是精明性子。
大女儿气运好,为自己谋了个可依附的道侣,也为白氏找了位可借势的名门正派大修。
幼女眼见长姐得了尊荣与安备,自然不甘示弱,盯上了比之典枢真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叔凌真君。
大女儿自然也无任支持,姐妹二人还曾在家中谈论过此事。
如此想来…幼女的谎话之所以越来越顺溜,各种要求也张口就来,究其原因,只怪自己一心想恢复宗族的名声与势力,下意识便愿意轻信她姐妹二人的话,不想去过多分辨。
也就是说…他也间接放纵了女儿,沉迷在虚无的幻想里,令她被人窥破心思,轻易气急败坏地着了人的道…
白空硕的胸口霎时涌起一阵悲滄。
悲极羞极的白空硕,将矛头对准了宿敌。
他眯起眼看着公孙贤,沉声道:“公孙华楚能安然无恙,这其中,定有蹊跷!”
公孙贤郁躁:“白空硕,你此话何意?我女儿亦是神识受损,哪来的安然无恙?你作为一族之长,怎可空口污人?这是怀疑我女儿的意思?”
“哼!让老夫来说,那公孙华楚最是活该!”白空硕狠狠地盯着对方:“若不是她张扬炫耀爱出风头,不惜花重金买了那劳什子法衣,也不会凭白就中了傀儡术,被人操纵,连累我的春儿横死于那蚁穴!”
公孙贤同样怒目而视:“说什么歪话?我看是你女儿贪财,垂涎那蚁穴中的灵石,不惜与虎谋皮,才遭此祸事。”
“话说回来…她眼皮子浅成这样,你这做父亲的,平日里到底是如何亏了她的?”
……
两个族长当场吵得横眉竖眼,就像凡界唱对台戏的戏子一般,面红眼突,丑态毕现。
当着清屿宗一干门人,简直把修仙世家素日的优雅姿态,悉数扯了下来丢在地上互相踩踏。
潘叙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直起身,兀自吩咐道:“回程。”
圆脸修士连忙应下,整肃好队伍,御剑回了清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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